第325章 氣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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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和宮近在眼前,泰安帝踟躕而立,神色莫名。

    劉川微微弓著身,識趣保持著安靜。

    天是陰的,厚重的雲層壓下來,仿佛壓在泰安帝心頭,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一會兒,他大步走過去,抬手阻止了宮人的通報。

    屋中暖洋洋的,瞬間驅散了在外麵沾染的寒氣,泰安帝大步走進去,發現皇帝到來的宮人趕忙見禮。

    “娘娘呢?”泰安帝問。

    一位宮人大著膽子回稟:“娘娘在暖閣……”

    泰安帝下意識皺緊眉,聽到動靜的莊妃趕了過來:“見過皇上。”

    泰安帝扶住她胳膊,一揮手屋中的宮人默默退了下去。

    “他怎麽樣?”好一會兒,泰安帝問出來。

    許是到了格外喜歡孩子的年紀,加之年輕時兒子夭折無處寄托的母愛被喚醒,明明想到那條尾巴還是覺得惡心恐懼,莊妃卻對那小小的嬰兒生出了幾分感情。

    她從泰安帝這一問中聽出來的不隻糾結,還有冷意。

    莊妃心一顫。

    皇上還是決定處死那孩子嗎?

    這個念頭閃過,她麵上卻不動聲色,微微揚起一抹笑:“是個乖巧的,吃飽了就睡,很少鬧人。”

    “嗯。”泰安帝喉間擠出一個字,不說話了。

    相處這麽多年,莊妃或許不是最受泰安帝喜愛的,卻是最了解他的。她知道等泰安帝再開口,恐怕就無可挽回了。

    “皇上,您……要不要去暖閣看看?孩子正睡著。”

    泰安帝擰緊的眉鬆開,又皺起,神色幾番變化,最後點了頭。

    莊妃提起的心鬆了些,臉上絲毫不敢流露,伴著泰安帝走向暖閣。

    暖閣中就更熱了,一掀門簾,熱氣就撲麵而來。

    泰安帝一眼看到了臨窗炕上的小小嬰兒。

    他裹著小被子,兩隻手握成拳舉在腦袋兩邊,呼呼睡得正香。

    天家無父子不假,可一個快五十歲的,僅剩一個廢物兒子的老皇帝,滿腔殺意在親眼見到這個流淌著他的血的小小嬰孩時,不覺就散了大半。

    莊妃默默觀察泰安帝臉色,悄悄鬆了口氣。

    她就知道,千言萬語的勸說不如讓皇上看一眼。

    這世上有幾人能忍心殺死一個才出生幾天的小嬰兒呢,尤其還是自己的骨血。

    等到小皇子微微動了動小嘴,泰安帝霍然轉身,如有什麽在追一般逃離了暖閣。

    莊妃趕緊跟了出去。

    主屋比暖閣冷一些,泰安帝也冷靜了下來,屬於帝王的冷酷重回臉上:“小皇子體弱,要靜養,等出了滿月就讓他住到雲桂宮去,除了愛妃,其他人不許去打擾小皇子。”

    他可以留這孩子一命,可住在莊妃這裏是不行的,想要保住秘密,能接觸到這孩子的人越少越好。

    “是。”莊妃明白小皇子能保住性命已是運氣了,想了想道,“太後這兩日都來過。”

    泰安帝神色一緊:“太後見過孩子了?”

    “妾說太醫囑咐過,小皇子身體太弱不宜接觸人,就是身邊伺候的都要頻繁沐浴更衣,淨手淨麵。太後第一次來沒見孩子,第二次來在暖閣門口看了一眼。”

    泰安帝點頭:“嗯,這件事上不得鬆口。母後是個明理的,不會令你為難的。”

    “妾知道了。”

    泰安帝重新上朝了,眾臣也不敢問,暗暗猜測小皇子情況不大妙。要知道以前皇上雖嚴肅,偶爾還給個笑臉,現在卻從頭到尾沉著臉,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這樣一來,誰都不會傻得去觸皇帝黴頭,於是泰安帝發現群臣老實了許多。

    既然如此——當小皇子滿月搬去雲桂宮,泰安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再次被那條尾巴駭住後,下了決心。

    一道驚雷在群臣中炸響:皇上要從宗室中過繼皇子!

    一時間高興者有之,驚嚇者有之,更多的是無法理解。

    要說皇上不能生就算了,可明明才有了小皇子,就算小皇子病弱,將來還是能有別的皇子啊。這偌大的江山不留給親兒子,要留給侄子?

    不管眾臣心裏怎麽想,勸皇上三思的聲音占據了主流。

    誰知皇帝根本不聽,已經開始讓宗人令整理適合過繼的宗室子名單了。

    “這麽多?”泰安帝接過宗人令奉上的名單,不由驚了。

    從三歲到三十歲,竟然有五六十人!

    宗人令微笑,心道有這麽多不是正常嘛,皇上這一輩兄弟十多個,這些王爺隨便生幾個兒子,不就這麽多了。

    泰安帝也想到了這一點,當著宗人令的麵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但凡他在生兒子方麵繼承父皇幾分本事,也不會落得如今這種無奈。

    泰安帝是真的不敢再生了,一個長尾巴的兒子斷掉了他所有不甘,隻剩敬畏。

    對天意的敬畏。

    他覺得這是上天的警告,若是還一意孤行,可能連江山社稷都葬送掉。

    發現皇上主意已定,複立涼王為太子的聲音又冒頭了。

    “複立涼王?你們難道忘了去年端午涼王當著玉琉王子和公主的麵裸奔的事?”泰安帝怒火直往上衝,氣得眼前發黑。

    涼王那些醜事為了皇家臉麵沒有傳開,可他隻要一回想,就頭暈腦脹心口痛。

    被罵的人忙跪下請罪:“皇上息怒啊,臣隻是覺得涼王是您——”

    “住口!”泰安帝不必往下聽就知道支持涼王的這幾人要說什麽屁話,無非就是涼王是他唯一的成年的兒子。

    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混賬若是繼位,大周定會滅亡。

    他是有私心,誰都想讓自己的血脈繼承一切,可不能為了私心讓這混賬糟蹋了太祖打下的基業,害大周子民淪為齊人宰割的牲畜。

    若是這樣,他與被幽禁的大哥有何區別?

    泰安帝掃過跪地的數人,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這些人真是為了他考慮?不過是以前上了涼王那條船,知道下船後沒了好去處,寧可一起沉淪罷了。

    泰安帝含怒往內走,卻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皇上——”

    眼見泰安帝昏倒,殿中登時一片混亂。

    這種場合從來都是當木頭人的靖王也驚了。

    四哥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