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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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安帝病了。

    數月前的戰亂,小皇子的降生,再往前是新太子的被害,嫡長子的被廢,一樁樁糟心事積壓,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倒下,來了這場病。

    百官很慌,後宮更慌,太後親自過來探望。

    乾清宮中彌漫著藥香,幾名太醫小聲討論著皇帝病情。

    太後問過太醫情況,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兒子。

    “皇上就是太不愛惜自己身體了。”

    泰安帝神色憔悴,努力扯出笑容:“讓母後擔心了。”

    太後歎氣:“哀家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也不能全憋在心裏折磨自己。皇上,你和哀家說實話,小皇子真的隻是體弱嗎?”

    泰安帝怔怔望著太後,好一會兒苦笑:“什麽都瞞不過您。”

    太後搭在膝頭的手下意識收攏:“那孩子究竟怎麽了?”

    泰安帝沉默片刻,輕聲道:“他生有殘疾……”

    到底還是沒有把最可怕的事說出來。

    “原來如此。”太後握住泰安帝的手,“因為這個,皇上才下了過繼宗室子的決心?”

    “是。”泰安帝聲音透著苦澀,“我不想再等,不想再賭了。兒子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這麽多年也就吳貴人一人有了身孕,以後隻會更難。就算再有嬪妃有孕,是男是女,是健康還是有疾都無法保證。與其如此,不如從宗室中挑一個合適的……”

    太後認真聽著,微微點頭:“皇上既然想好了,就更沒必要和那些人生氣了,趕緊把身體養好是最重要的。”

    “兒子知道。”太後的安慰讓泰安帝神色好了些。

    太後接過內侍奉上的湯藥,親自喂泰安帝喝了,細細叮囑一番,這才離去。

    泰安帝疲憊閉上了眼睛。

    病來如山倒,泰安帝一開始還撐著精神見過國師,叫來重臣安排國事,後來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這樣一來,有些人心思就活動了。

    與靖王府、寧王府這些王府不同,平王府的位置要偏一些,人們提起時更多是叫清園。

    清園就是幽禁改封平王的平樂帝一家人的住處,平日裏人們路過都恨不得繞道走,免得沾了晦氣。

    冬日天黑得早,清園就顯得更幽靜了。平王照例喝了幾杯酒,讓微醺的酒意麻痹失意的痛苦。

    數月前,他還覺得勝利在望,能奪回屬於他的江山,轉眼間卻淪為階下囚,十餘年的臥薪嚐膽付諸東流。

    “王爺,少喝點吧。”

    “滾開!”平王伸手推開勸酒的侍妾,衣袖把酒杯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腳步聲走近,一隻手把在地上打轉的酒杯拾了起來。

    來的是王府的管事之一,平王至今記不住他的名字。

    記不記住有什麽關係呢,反正都是老四的人。

    這整個清園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關著他們一家人。

    “滾一邊去。”平王對來人沒有好臉色。

    “王爺,外邊天暗了。”

    “沒聽見我的話嗎?”平王沒聽出來人話外之音,臉色變得更差。

    來人更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皇上病倒多日了。”

    平王心頭一凜,立刻環顧左右,卻發現屋中伺候的人不知何時已不在了。

    他渾身一冷,不多的酒意嚇沒了,一雙眼死死盯著這沒記住名字的小管事。

    “您要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小的就引薦一個人,若是不想,就當小的沒來過。”

    “你到底是什麽人?”平王壓低聲音喝問。

    他聽到了自己狂跳的心。

    這讓他明明覺得眼前的人可疑,卻還是生出難以控製的渴望來。

    也因此,他任由來人湊到他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

    “真的?”平王臉色大變,一臉不敢置信。

    來人把一物悄悄塞入他手裏。

    平王盯著手中之物神色不斷變化,最後點了頭:“好,你安排吧,我見見他。”

    “是。”來人神態明顯恭敬許多。

    沒多久,清園多了一位神秘客人,與平王密談半日才離去。

    平王靜坐片刻,起身走向一處,隨著越來越近,腳步不覺沉重起來。

    祁明聽到動靜看了過去。

    父子視線相碰,他率先收回了目光。

    平王臉上閃過怒色,沉重的步子轉為急切,很快就到了祁明麵前。

    祁明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明兒,你還在怪我?”

    祁明淡淡一笑:“您不如叫我楊喆。”

    “明兒,你這麽聰明,不會不知道,那是為了不被他們拿捏住——”

    祁明麵無表情打斷平王的解釋:“所以就說我不是祁明,太子一直在你身邊。既如此,我不是楊喆還能是誰呢?”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是楊喆,那個有前程,有朋友,有……人生的狀元郎楊喆。

    平王惱羞成怒:“你不也把我的藏身之處告訴了你四叔?再怎麽樣我都是你爹,你這樣就是大不孝!”

    麵對平王的指責,祁明麵不改色:“那你想怎麽樣呢?要我割肉剔骨還你麽?”

    “祁明!”迎上那雙清淩淩仿佛看透一切的眼,平王怒氣一瀉,歎了口氣,“算了,不爭這些,今日找你是有事商量……”

    靖王府中,靖王又把兩個兒子叫到麵前,叮囑一番。

    “爍兒你向來讓人放心,但現在進了刑部做事,打交道的人多,近來要格外謹慎些,盡量不要與人喝酒應酬。”

    “兒子知道。”

    靖王瞪向祁煥:“你更要老實些,少給我去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知道了。”祁煥有氣無力應了。

    他就知道,對大哥就是殷殷叮囑,對他就是吹胡子瞪眼。

    早習慣了。

    “你這是什麽態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去什麽地方鬼混!”靖王把長子放走,一心教育起小兒子來。

    祁爍回到住處,臨床炕上已放上了炕幾,幾上擺著一個小炭爐,不大的精致銅鍋裏熱氣騰騰煮著骨湯,旁邊是兩碟切得薄薄的羊肉,並幾樣菜蔬。

    冬日裏坐在火炕上吃一頓有肉有菜的鍋子,再舒坦不過了。

    “難怪讓我先準備好,這麽快就回來了。”林好夾起幾片羊肉放入煮開的小銅鍋中。

    祁爍笑道:“一般有二弟在,是這樣。”

    二人吃完鍋子,漱了口,談起泰安帝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