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奪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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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是他,阻我生路,我也要殺你!”
少帝仰天長嘯,死刀之上黑氣若煙雲,薰蒸的空間一陣扭曲,隨後飛身而起,揮刀斬向魏月傾,漫天黑氣猶如狂風暴雨,傾瀉而下。
這是他的最強一擊,這一刻,他也是再無保留。
剛才那一層薄薄的幽暗黑洞,將一切死氣都吞噬幹淨,讓他心神為之搖曳聳動。
這就是傳說中的“北冥”?
如若傳聞是真,眼前絕色女子所言也為真,那麽“她”恐怕就真是那個百年前讓內海眾生靈為之顫栗的絕世魔頭了。
這樣的人物,奪得了“生刀”,就等於提前給他宣判了死亡。
他不甘心!
魏月傾手持“生刀”,掌心之上有一圈幽黑,恍若一張巨口,連接著未知的空間,將“生刀”散發出來的氣息能量盡數吞噬,任其再怎麽掙紮顫動,都是逃脫不開。
“這就是‘生’之本源嗎?”
魏月傾手輕輕在刀身之上撫過,隨後抬手一指“天地殤”。
就是這一指,讓少帝感覺天地忽然是小了下來,眼中一切事物盡皆消失,隻餘下一個光燦燦,不住旋轉,速度快到了猶如靜止不動的錐子。
沉重的感覺撲麵而來,錐子的尖端正好是撞在了“死刀”的刀刃之上。
相接觸的“點”爆發出了耀眼至極的亮光。
世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止。
沒有聲響,所謂大音希聲,這一記碰撞,好似讓整個天地都寂靜下來。
那一點所在的平麵如水紋般蕩漾,接著光芒蘊含著如有實質的力量緩緩向四麵八方蔓延,壓縮的四周空間一陣扭曲,所觸及的一切事物,盡皆被撕成了粉碎。
下方海麵掀起了滔天巨浪,而後被蒸發幹淨,露出了光禿禿的秀山山頂,就像是被人用劍削首,憑空下降了數十丈,上麵還有無數四散勁力造成的巨大溝壑裂縫。
聲勢太過驚人,似乎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都籠罩其中,一直是對齊聽潮攻擊不休的樓少遊和李愚兩人終於是停了下來。
也由不得他們不停,附近的天地元氣都被波及,調動不靈,攻擊瞬間變得不痛不癢。
齊聽潮也終於是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他看了眼身前的兩人,又把目光投到拿著“生刀”的魏月傾身上,始終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是掛上了一層陰雲。
還是被她將長生刀奪刀手了。
直麵“天地殤”的少帝,在兩股力量觸及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一股仿佛無法抵擋的沛然大力自“死刀”傳來,身上一震,眼中“死氣”本源緩緩流出,傳到“死刀”之上,將雙手抵住刀背,卻依然是不住後退。
漫天死氣如春陽化雪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消散於無形。
魏月傾卻毫無波瀾。
她神色清冷,如月宮仙子,不染凡塵,掌控“生刀”的手掌上有一層細微的卻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幽深空洞,將“生刀”的氣息吸納其中。
潔白猶如新月堆雪的臉上隱隱泛起光輝,一絲若有若無的變化在魏月傾的身上悄然發生,猶如混沌初開,幼兒降生,黑暗之中的第一縷光芒,天地萬物之元始。
嶄新,純淨,生意盎然。
本就絕美的魏月傾更加令人無法逼視。
“她竟然將‘北冥’領悟到了如此地步。”長生刀傳來的信息中滿是震驚。
“‘北冥’……”蘇景心中若有所思,而後突然震驚,“你說她用的是‘北冥’本源?可樓兄不是說掌握‘北冥’的落日魏家已經覆滅了嗎?”
長生刀並未回答。
蘇景心中又是猜測:“難道魏家尚有後人在世?不可能啊,以那個噬靈老魔的秉性來看,怎麽會斬草不除根?”
“精通‘北冥’,且將至掌握到了極精深的境界,又懂得控製周天噬靈大陣……”
“那這個人豈不是……噬靈老魔魏彘奴?”
“他沒死?”蘇景被自己分析出來的結論驚呆了,“如果真的是他,那還怎麽搶奪你的本源?”
那可是百年前就進軍了神意的人物!
長生刀依然是沒有信息傳來。
蘇景試探著說道:“你不說話,是不是就表示現在的情形已經脫離了你的掌控?”
長生刀這才“冷冷”傳來一道信息:“怎麽可能!”
蘇景將信將疑,緊接著忽聽轟隆一聲巨響,“天地殤”的力量終於耗盡,轟然潰散,化作了點點光影。
少帝壓力豁然一輕,收刀而立,略微喘息。
此刻無邊無際的死氣已經是縮小到他周身方圓十幾丈的範圍,且顏色淺淡,就連他眼中的“死氣”本源,都變得若有若無,幾近熄滅。
一刀,元氣大傷!
“原來是師父的‘黃泉轉生決’……”魏月傾目光移到少帝身上,臉上有了明悟,“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一次輪回成一轉,你現在其實已經死了,怪不得會如此執著於這把‘生刀’。”
“交出長生刀,要麽……”少帝滿臉漠然,隻是輕輕抬起手中“死刀”,遙遙指向了魏月傾,“死!”
話音落下,彌漫於少帝身側的十數丈死氣驟然收縮,融入到“死刀”中去。
“死刀”上的墨色愈發深重,像是在冒著青煙,灼的四周空間模模糊糊。
魏月傾歎了口氣,道:“你我份屬同門,生死相搏,豈不是同室操戈?”
“世間還有你不敢殺之人?”少帝臉上露出了一絲嘲弄,“你連他都殺了一次。”
“你不懂。”魏月傾輕輕搖頭,“我隻殺世間辱我、負我、犯我,以及該殺之人,師傅不在此列,你也不在。”
“辱我,負我,犯我,和一切該殺之人?”少帝喃喃自語,似是心中震動,隨即又是冷笑,“既然如此,那我是該稱你為師兄,還是師姐呢?魏!彘!奴!”
三個字,恍如帶著魔力,石破天驚!
“臥槽……”
饒是心中已是有了猜測,蘇景依然是忍不住爆了個粗口。
燦爛星空下,王瑾凝與柳兒對視一眼,各自驚駭。
李愚下意識的握了握手中佩刀。
與李愚並肩而立,正在調息的樓少遊則是猛然間睜開了眼睛,手中山河扇差點掉在了地上。
昨天晚上還在與李兄說這個人,現在還沒過幾個時辰,“他”就這麽跑出來了?
唯有齊聽潮一人尚算平靜,可也是滿臉的唏噓,可隨後他眼睛一轉,豁然出刀,瞬間就到了樓少遊的麵前。
“去死!”
水汽凝聚,浪潮奔襲而至。
李愚眼睛一縮,一把將樓少遊拉開,手中佩刀劈出,將巨浪從中間一分為二。
“好!”
第一視角之下,蘇景洞若觀火,忍不住喝了聲彩。
這一刀,剛猛,霸道,無所畏懼,膽氣十足,深得斬鯨刀法其中三昧。
或者說,李愚的刀,才是真正的斬鯨刀法。
之前,借助分身之本能,蘇景以為早已是將李愚的一聲功夫融會貫通,盡數收為己用,可現在看來,總是差了那麽一點味道。
這一點,是真正的天塹之隔。
於是蘇景拋開其他,凝心體悟李愚用刀。
管他什麽長生刀本源,什麽噬靈老魔,都交給長生刀自己去煩惱好了,那些距離蘇景來說都是太過遙遠,唯有李愚手中的“刀”,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砰!
長生子刀與擾人撞到一處,掀起陣陣波濤,李愚與齊聽潮再次激鬥了起來。
一個揮手聚浪,一個斬潮,天地元氣沸騰激蕩,真正的凝碑大戰。
“師姐吧。”
另一邊,魏月傾輕聲開口,眼睛在星空下的某處略微停留又迅速離開,臉上波瀾不驚,道:“小師弟,難道師父沒跟你說過,‘心魔天音’對我沒用的嗎?”
“為何?”少帝皺眉。
“因為‘我’已經死了啊。”魏月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一笑傾城。
連最德高望重的高僧也會迷醉其中。
一直注視著她的少帝不由得一愣,接著眼睛一花,魏月傾已是到了他麵前,“生刀”當頭劈下。
“你雖然是我的小師弟,但畢竟冒犯了我,那可是要受罰的哦。”一聲酥入骨髓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少帝瞳孔猛的睜大,視野中忽然是充斥滿了碧綠青翠的光芒。
那是最最精純的“生氣”,浸染滋潤之下,就算是荒蕪九幽也會孕育出生機來。
可這“生氣”對於少帝來說卻是世間最竣猛的毒藥!
他並不怕死,卻怕生!
碧光映照下,少帝全身上下開始嗤嗤作響,一處處被灼傷,冒出黑色的輕煙,露出了黑灰色的骨肉。
來自於靈魂深處的痛楚傳遍全身。
他的心神開始顫栗,一種恐懼慢慢升起,那是對毀滅與未知的懼怕。
他已經“死了”,那麽接下來他要麵對的,又會是什麽呢?
一時間,少帝忘記了舉刀。
眼中兩團幽暗的“死氣”本源開始劇烈閃爍,“死刀”竟也是自發的顫動起來,似乎是想要自行抵擋魏月傾的攻擊。
可一隻閃著白暈的芊芊素手卻是按在了上麵。
一層細微的,連接著未知空間的裂縫出現。
“死刀”頓時啞火了。
“讓我見識見識師父的‘黃泉轉生決’。”魏月傾的眼中忽然是生出了兩團漩渦。
少帝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無數文字符號,人形光影從他的眼中傾瀉而出,投入了那兩團漩渦之中。
魏月傾笑了。
“你不教我,我可以自己取啊。你忘了我到底是出身魏家,執掌長生北冥啊,我的師父……”魏月傾心中輕歎。
隨後,“生刀”落在了少帝的頭上。
並未一刀兩斷,也沒有鮮血飛濺,而是散發著白色光亮的“生刀”灑落一團精純至極的煙霧,將少帝籠罩。
噗的一聲。
少帝全身消融,化為了一團黑煙,在白色煙霧中不斷衝突,又聚散不休,可始終都無法得脫。
生死交匯,黑白兩股煙霧漸漸相融。
魏月傾伸手一撈,又是將“死刀”拿在了手上。
左手掌“死”,右手控“生”。
“黃泉轉生嗎?”
魏月傾喃喃自語,眼中光影斑駁,不停閃爍,似乎在演繹著萬物生死輪回。
接著她雙手一拋,兩刀升空,化為了黑白二氣,匯合到了一處,顯現出了一個黑白太極圖,生中藏死,死中藏生,運轉不休。
“怎麽可能!”
蘇景神魂深處,長生刀開始劇烈的波動起來。
“她是怎麽做到的?”
“生死相融,陰陽交感,孕化太極……”
“黃泉轉生,黃泉轉生……”
“沒想到無盡的歲月過去,東洲之上,竟然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聖君啊……”
“王爺啊……”
“你們還會回來嗎?”
一道道信息在蘇景的心中閃現,長生刀就像是一個受了刺激的人一樣開始瘋狂的胡言亂語。
若是這些信息被蘇景全盤接受,那麽他一定會驚訝的手不出話來。
長生刀竟然會有這種情緒!
而這些斷斷續續的零散信息當中又到底隱藏著些什麽?
不過可惜,這一刻,蘇景的武癡毛病又犯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李愚的第一視角當中去,將其他一切都棄之不顧。
因小失大,莫非如此?
“小姐,高煥明他被……被那個人殺了嗎?”
另一邊,柳兒偷偷向王瑾凝傳言,同時雙眼緊盯太極圖下的魏月傾,攝於她的威名,心中害怕,竟是不敢說出她的名字,隻是以那個人指代。
可此時的王瑾凝卻是在注意著李愚與齊聽潮的大戰,兩人各自凝碑,又都是絕頂人物,武功招式,甚至於對天地的感悟都是不相上下,一時間有些難解難分。
隻因李愚剛剛凝碑,氣勢正盛,而奇聽潮則是被兩人圍攻了一陣,消耗不小,有一些些的落在下風,卻也有限。
聽見了柳兒的傳音,她在是移開目光,看向了月光下那個絕代身影,隨後眉頭皺起,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今天的事情複雜的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了。
“但不論最後會如何,隻希望你會沒事吧。”王瑾凝的目光,又是聚集到了那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