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風波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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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何禮物?”燕承瑜彎起嘴角,一雙帶著點兒邪氣的桃花眼,在蘇清玖身上打量,明明是長得這般溫柔和順的人,盯著她看的時候,卻也讓人感覺到冰冷。
蘇清玖莞爾一笑,刻意靠近了燕承瑜,用極輕的聲音說道:“天下!”
燕承瑜的目光頓時凝成一柄利劍,狠狠地刺穿了她。
蘇清玖卻仍舊在笑,穩穩地退回了原位,無所畏懼地說道:“此處遠離京都,殿下不必如此緊張。”
“哼!孤有何緊張的?”燕承瑜冷聲笑道:“倒是你,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就不怕孤治你的罪?”
“殿下深明大義,仁厚愛人,自然不會隨意治我的罪。”蘇清玖狡黠一笑,“殿下今日治了我的罪,不知他日可還有別人願意投靠殿下?”
“你在威脅孤?”燕承瑜麵色不善。
蘇清玖恭敬地道:“不敢。”
“既然不敢,便直說了吧!老六想做什麽?”
“六殿下並不想做什麽,隻是想投靠殿下罷了。六殿下並不受寵,隻是想保存一條性命罷了。”
“過謙了吧,老六這次下江南,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能順利剿滅匪徒,拿到賑災糧,朝中上下無一不是交口稱讚的。”燕承瑜平靜地說道。說實話,燕承璋的這些作為,也著實讓他刮目相看。
“太子殿下,您英明神武,怎會不知,六殿下在宮中日子艱難。而您是他唯一可以找的倚仗。”
話落,燕承瑜收斂下目光,靜靜地思考起來,他正襟危坐,神色嚴肅,沉默了一會兒。
蘇清玖知道,這便是觸動到他了。皇家子弟,向來不信什麽手足之情,能信任的不過是局勢而已。
燕承璋沒有政治資本,不得父皇喜愛,又與郕王素有積怨,除了能投靠他,確實別無他法。
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若是想要他這把刀,此刻算是最好的時機了。
不過,現成的好處,他也不會不要的,沒有足夠的籌碼,燕承瑜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見他態度鬆動,蘇清玖方才提到了南齋先生的大名。
話音落下,燕承瑜的眼睛便亮了幾分,語氣竟有些急,“你說,是那個文采動天下的南齋先生?”京中早有關於南齋先生的傳言,隻道他是個學老莊的隱士,不敢冒然去請。
郕王曾在玄武湖碰過幾次釘,三顧茅廬都被打了臉,他便更不敢去了,一來是擔憂外公那邊的文人多想,二來,也是怕丟了麵子。
“六弟果真能請得動南齋嗎?”燕承瑜語氣中難掩驚詫與期待。
蘇清玖認真地點點頭,“太子殿下,六殿下說了,隻等您去金陵,他必定會請南齋先生出山。一同輔佐於您,屆時您必定如虎添翼。”
燕承瑜開心地笑了,竟連方才的惡心難受也忘記了,連到很好,隨即又問:“六弟現在在何處,接來豫州城吧。”
蘇清玖搖頭道:“太子殿下心思聰明,必定明白,六殿下此次出事,皆是由郕王授意的,殿下若想幫忙,隻需拖那黃將軍一拖便好。六殿下人無恙,隻等殿下回程之時,隻說是從山匪手中救了六殿下便是。”
“好!”燕承瑜十分滿意。
如此安排,既不會得罪於豫州的官員,又能攬下救人的功勞,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蘇清玖離開了燕承瑜的車駕,心中鬆了一口氣,但見道路兩邊餓殍遍地,心情又無比沉重起來。
但凡到了災年,村子裏的人,便會一窩蜂地往城中趕,有的是投親靠友,有的是期望找份工作,也有的,隻是想混一口救濟的糧食,不至於被活活餓死。
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走到城市的,有的人在路上便餓死了,成了餓殍,剩下的沿路乞討,三五成群地趕著路。
蘇清玖一下車,幾個婦人就圍了過來,“行行好,給點吃的!”
蘇清玖想往懷裏麵掏,可望見遠處黑壓壓的人頭,以及那一雙雙充滿著渴望的眼睛,像是餓狼一樣盯著她。
她懷中那塊餅,還沒有完全被掏出來,就被一個眼疾手快的婦人奪了過去,立馬大口地啃食起來。
食物的芬芳像毒藥似的勾動著他們的內心,於是,一場暴動就這麽展開了。
婦人才吃了一口,那大餅就被邊上的人奪去了大半,婦人想要奪回,而剩下的其他人,更是虎視眈眈,找準機會便是一頓爭搶。
起初還隻是爭搶,到了後來,變成了打鬥,你打我,我打你,鬥成一團。
也有一群人,將蘇清玖團團圍住,惡狠狠地盯著她,要從她身上盯出糧食來。
一塊餅,就像是投入大海之中的一顆石頭,卻最終掀起了巨浪。
在拿出來的那一刻,蘇清玖就意識到了,可她無論怎麽樣去勸解,都沒有辦法去說服這群被饑餓支配的災民。
甚至,他們想把她扒了,看看還沒有食物。
蘇清玖心越發沉了下去,掙脫幾個糾纏的乞丐,正要逃脫,手中忽然出現一股大力,將她飛速帶離此地。
“南……南先生!”蘇清玖驚魂未定,雙眼懵懂而震撼。
南齋穿著那身黑衣,渾身幹脆利落,雙手抱著她,輕盈地飛起,很快離開了喧鬧人群,他麵色冷峻,臉部的線條緊繃著,有一種嚴肅認真的架勢,好似警告般開口:“在一群餓狼中喂食,餓狼隻會把你給吞了。”
“可是……”蘇清玖久久沒有緩過神來,即使她意識到不對,還是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在饑餓中的人,竟會變成這模樣。
“一個人餓久了,便不再是人了。他失去了關於人所有的驕傲和自尊,淪為野獸罷了。你隻道他們野蠻,為了半塊餅打架,殊不知,他們連自己的兒女都可以煮著吃,又與野獸何異?”他的下巴光潔如玉,卻一直緊繃著,用那種冷冷的語氣說著嘲諷的話。
蘇清玖雖震撼方才行為,卻不能認同南齋的說法,世間溫情,父母之愛,難道抵不上饑餓嗎?隻因自己經驗尚淺,人微言輕,才小聲地辯駁:“野獸可不吃自己的子女!”可見,人與野獸不同。
“……”
南齋帶著她來到高處,他們站在那百年大樹上麵,眼前視野倒也開闊,一眼瞧見了豫州城的百尺高牆,以及那巍峨的城樓與關隘,碧綠的護城河泛著粼粼波光。
護城河邊,聚集了黑壓壓的難民,幾乎將護城河邊的草地都圍滿了。
但今日,巍峨城樓上的將領們並沒有放下吊橋,一個災民,也不能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