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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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高雲淡,腳下卻是一望無際的霧海。

    黑鳥怪叫著從頭頂飛過。

    小虞站在天鷹咀上,渺小的像是一粒塵埃。冷冽的風卷散了天上的雲彩,又順著小虞的肩頭呼嘯而下,灌入千刃懸崖。在那懸崖下麵,龍須穀裏,戰士們押解著一群群俘虜,把他們推進巨大的籃子裏,慢慢的吊上崖頂,然後又從天鷹咀的背麵放下去,俘虜太多了,比龍須穀裏的死人還要多,吊籃上上下下了三天,仍然沒吊完,為了減輕吊籃承受的重量,俘虜們身上的鎧甲被剝掉了,厚厚的衣物同樣如此,手腳也被捆著,像是豬一樣擠在一起。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

    魚羅夫敗了,敗得一踏糊塗,當他正準備強攻天鷹咀時,小虞比他快了一步,七千戰士從兩側一泄而下,衝翻了營帳,踩滅了火灶,把魚羅夫的三萬大軍切成了五段,首尾不相連。到處都是驚呼聲,奔馬聲,慘叫聲,而最為強力的一柄尖刀由鬼車軍團組成,小虞奔在最前麵,背上負著長劍,手裏提著蝶翼,她到達穀底後,迅速的組織人手,沿著穀底往前衝,所向無敵,擋者披靡。匆匆拿起武器的敵人不是鬼車軍團的對手,兩側是高山,他們無處可逃,隻能倉皇後退,一段擠著一段,人踩人,馬踩人,車踩人,踩死的人居然比戰死的還要多。

    魚羅夫跑了,帶著千餘殘軍跑了。

    小虞想,他肯定不會逃回闕城,他要是回去,宋伯約肯定會砍了他的腦袋。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可就以捉住他,我要是捉住他,我會感謝他當初放我們去尋找侯子,為了報答他,我會讓他飽餐一頓,他想吃什麽我就給什麽,然後讓熊戰把他舉起來,我會用侯子的劍抵著他的背,把劍尖刺入他的脊骨,再慢慢的從骨頭縫隙處紮進去,一直紮入他的心髒,看著他死去,就像當年他對待侯子一樣。可惜,還是讓他給跑了,差一點,就差一點。

    小虞有些懊悔,要是再快一點就好了,不過,他逃不掉的,隻要他還在宋國,遲早有一天,我會捉住他。

    “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天鷹咀的領主向小虞走來,身上穿著灰色的甲胄,腰上懸著劍,在最後關頭,年老的領主也舉著劍從天鷹咀上衝下來,帶著他所有的戰士,而且,魚羅夫的三萬大軍中也有他的人,那是他的義子,就是那人在魚羅夫的背後放了一把火,點燃了營帳,使三萬大軍徹底的陷入了恐慌之中。

    現在,那人就走在老領主的身旁,這是一個年輕人,瘦瘦高高的,約模二十上下,斜長的眼睛就像兩枚鐵鉤,嘴唇極薄,幾乎看不到唇瓣。他也是一位領主,龍須穀附近的小領主,有十裏封地。這次,他負責為魚羅夫征集糧草。

    他叫糜餘,其實他應該叫風餘,因為老領主曾經告訴小虞,這人不是他的義子,而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和別人的妻子生的兒子,所以,老領主才會說,他永遠也不會背叛自己。

    倆人走到小虞麵前,小虞仔細一看,年輕人和老領主長得一點也不像。不過,她也並不關心這倆人的血脈是否真的相連,作為一名稱職的君侯,她得表彰勇敢而忠誠的封臣,她把龍須穀裏的一條小河和沿河的二十裏地賜給了老領主,又給了那不知是風餘還是糜餘的年輕人一片林子。

    “隻要天鷹咀沒有陷入地下,風氏便會永遠效忠於您,我的君侯。”

    “餘氏同樣如此。”

    老領主半跪在地上,拄著鐵劍感激涕零,年輕人卻很沉默。

    小虞贏得了這場戰爭,俘虜了兩萬多人,得到了兩萬多具鎧甲,五千匹馬,八百輛戰車,數也數不清的兵器,現在,隻要她願意,隨時可以拉起一支強大軍隊,橫掃一百二十裏龍須穀,甚至更遠。經此一戰,殷國才算是真正的建立起來了。

    “君上,有八位領主想要見您,他們都是您父親的封臣。您是否要召見他們,現在,他們就天鷹咀。”老領主佝僂著身子,神情極是恭敬。

    “把他們帶到我的營地。”

    小虞眉頭皺了一下,瞬間又展開了,她能猜出來這些領主都是誰,如果所料未差,他們都是龍須穀附近的領主,也是她的俘虜。她想,原本我可以把你們貶為奴隸,或是統統賣掉,不過,現在我不缺錢,做為一位君侯,有時候得學會虛偽的仁慈。是的,現在小虞什麽也不缺。

    營地就在天鷹咀後麵,小虞坐著幹淨的,整整鋪了三張虎皮的吊籃從天鷹咀上降下去。老領主知道小虞喜歡乘坐吊籃上上下下,便特地為她準備了這華麗的吊籃。

    成片成片的俘虜被押解著走向營地,大群大群的戰馬被戰士們牽向營地,小虞騎著馬,由八十名護衛護送著,一路往前,所有的戰士都用熾熱的目光追隨著她,像是看神邸一樣,而所有的俘虜都羞愧的低著頭,看著自己露外在外的腳趾頭。

    營地裏,入目所見極其震憾,青龍大旗在風中飄揚,鎧甲與武器堆成了一座山,八百多輛戰車圍繞著鐵山,放眼看去,都是精良的戰車,隻有少許有損,隻需要把車輪上的血信子標誌一改,就可以立即上戰場。

    我應該感謝宋伯約,感謝魚羅夫,是他們給我送來了輝煌的戰果。小虞眯著漂亮的大眼睛心想。

    營地正在擴建,建營地的人是瀾丘的貴族和他們的戰士們,看見了小虞,那些正在指手劃腳的貴族迎了上來,大聲的恭維著,甚至有人還唱起了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讚歌。也有人跪在小虞的馬頭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自己的苦衷。

    這是一群首尾兩端的貴族,在戰爭來臨之前,他們選擇了背叛,離開了小虞,可是戰爭結束得太快了,結局也太令人不可思議了,於是,他們隻能又調過頭來,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乞求著小虞的原諒。

    “都起來吧,你們都是我忠誠的封臣。”

    小虞在馬上抬了抬手,麵無表情,心裏卻想,都是虛偽的恭維,而我也是虛偽的仁慈,虛偽的威嚴,其實我應該把你們身上的鎧甲也剝掉,再把你們的手腳都捆起來,然後把你們也統統賣掉。不過,現在我不缺錢。你們應該和我一樣,感謝宋伯約,感謝魚羅夫。

    中軍大帳是最先擴建的地方,看上去不像是個營帳,更像是棟高大的木屋,姒英穿著嶄新的鎧甲在木屋前走來走去,趾高氣昂,步履穩健。田氏兄弟也是如此。霍巡頭上戴著一頂稀奇古怪的頭盔,看上去像是個鳥頭,腦後有兩根長長的盔纓,一直墜到屁股上。

    小虞問他:“上哪尋的?”

    霍巡是個老實人,他撒不來謊,手掌磨擦著板斧的斧刃,嘿嘿笑道:“在魚羅夫的中軍大帳尋的,他們的鎧甲也是。”說著,向姒英和田氏兄弟指去。老實人也學會了不老實,拉人下水。

    “霍獨眼,你這個叛徒。”

    田重誇張的叫道。田立拉開了手裏的弓,朝著霍巡虛虛的射了一箭。霍巡瞪了他一眼。

    小虞笑笑:“很威風。”

    “是吧。我就說這頭盔特別威風,戴上像個將軍。”霍巡摸著屁股上的盔纓傻笑。

    “你本來就是個將軍。”

    小虞微微一笑,嘴唇上的小胡子翹了起來,很是好看。戰爭結束了,殷國獲得了喘息之機,接下來,就是整合力量,開拓國土,而真正的追隨者應該得到賞賜,這是一個君侯必須學會的首要前提。

    熊戰挺立在木屋的門前,他的身材太魁梧了,沒有任何一套甲胄可以完全的裹住他,他的身上穿著三套拚接而成的鎧甲,樣式很是怪異,不過他卻不在乎,隻要厚重就成,他是一座移動的堡壘。

    門前還有一人,那人來自祈國,是天下第一劍客蒙奇的胞弟蒙離,他隻比熊戰矮上半個頭,身上穿著特製的鎧甲,雙手拄著一柄巨大無匹的劍,像是雕塑一般紋絲不動。在這場戰役中,蒙離與熊戰一樣勇猛,他騎著高大的戰馬,揮舞巨劍衝向敵陣,舞動的寒光攪起一片片死亡之浪。

    很好,像是兩座門神巨將,正好可以用來讓那些領主和俘虜們都深刻記得,戰爭是如何取得勝利的。

    小虞走到木屋裏。

    裏麵已經燃起了熏香,都是珍貴的香料,若不是老領主風夷獻上來的,那便是瀾丘的貴族們。小虞走到矮案後麵坐下,摘下頭盔放在案上。姒英坐在她的下首,田氏兄弟坐在左右。鐵丘黎是小虞的近身侍衛,他按著劍,像標搶一樣挺立在小虞的身後。門口是熊戰和蒙離。

    大門大開著。

    從屋裏向外望去,瀾丘的貴族們徘徊在外麵,萎萎縮縮的不敢進來,老領主帶來了八名俘虜,他們的手上還捆著繩子,腳上也套著繩子。他們看著門口的熊戰和蒙離,瞳孔在不由自主的收縮。

    熊戰和蒙離像看豬一樣看著他們。

    一名士兵挺著戟走上前去,把俘虜們手腳上的繩子挑斷,沒有小虞的命令,誰也不敢挑開俘虜的繩索,包括老領主。

    “君上,您忠誠的封臣,您可憐的俘虜求見。”

    “進來吧。”

    小虞聽見了自己淡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