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八章 大案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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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兒?”

    當舞姬扯下麵紗的那一瞬間,在座之人麵色各異,召胖子驚呼了一聲,險些從位置上一跳而起。

    姬烈冷冷的笑了一聲,凜冬已至,天氣已經很冷了,別的舞姬要麽在男人的懷裏強顏歡笑,要麽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唯有這舞姬不依不饒的指著他的鼻子。姬烈不是傻子,這舞姬更不是傻子,她隻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女子,從召胖子尷尬不已的臉色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和召胖子必然是關係非淺。

    至於什麽關係,傻子都能猜得出來。

    這舞姬來自岩城,召胖子有個女兒,名叫召芸兒。據說,那召芸兒自小失了母親,召胖子對她極是愛憐,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給她摘下來揣在懷裏。古話說得好,過溺必生刁蠻,這舞姬如此大膽,麵對士兵冷寒的鐵劍絲毫也不畏懼,隻知道對姬烈窮追猛打,事物反常必為妖,解釋隻有一個,她就是召芸兒。

    倒底是命運使人不同,還是境遇使人不同?

    若論身份和地位,召芸兒與這些舞姬其實並無差別,但是如今,她卻可以頤氣指使的指著姬烈的鼻子,而那些舞姬卻隻能像是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任人擺布。說倒底,大爭之世,成王敗寇,向來如此。姬烈並不同情那些舞姬,也不同情陳侯,但是現在對這召芸兒卻有些反感,他冷冷的笑著,沒有說話。

    “姬烈,你,你為什麽不說話?”

    召芸兒見姬烈不說話,心裏更委屈了,眼淚撲簌簌直掉,掌心越來越疼,殷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流到了地上,一滴又一滴。她的確很刁蠻,也的確很任性,就那麽指著姬烈,非要姬烈告訴她為什麽。

    召胖子氣得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舉著酒杯的手在顫抖,臉上的肥肉也在顫抖,嘴巴不住的蠕動,卻老半響都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他竭力的堆起了笑容,朝著姬烈連連的使著眼色。而此時,召芸兒又開始嗚咽嗚咽的抽泣起來,流著血的手指尖一顫一顫,顯然很疼。

    “唉……”

    看著地麵上的血跡,姬烈暗暗歎了一口氣,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召芸兒身旁,低聲道:“我沒想到你會傷著,但是你也不該讓你父親如此難堪。”他的聲音很低,僅召芸兒能聽見。

    “你怎麽知道?”

    召芸兒抬起頭來看他,粉嫩粉嫩的臉蛋上掛著兩竄淚水,眼眶裏的淚水仍在不斷的冒出來,沿著臉頰肆意的流,看來她真的很傷心。她抽著鼻子,一瞬不瞬的看著姬烈,眉頭皺了起來,含著淚水的眼裏裝著滿滿的好奇,顯然,她沒想到姬烈會猜出她是誰。

    她看上去最多十五六歲。

    當真是個不諳人事的小女孩?

    姬烈又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除了衛大神醫,姬烈很少與女人接觸,即便有,那也都是些落落大方的女子,譬如蔡國第一美女蔡宣,譬如俏皮可愛的小嬋,又譬如那來無蹤去無影的桐華,還有一位,那就是姬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薑離,雖然薑離一直說她是個男的,但是隻要沒瞎了一雙眼睛,就都知道她是個女的,而且還是個美得不能再美的女人。一想到薑離,姬烈就情不自禁的拿她和這召芸兒比較,一比之下,讓姬烈更是覺得人和人之間有著天壤雲泥之別,當然不是說召芸兒是雲泥,而是說薑離實在不像是人間女子。

    不可否認,其實召芸兒也很美,這些舞姬中屬她最美,然而,她這樣的女子卻不討人喜歡。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姬烈也沒心情和她糾纏,要不是召胖子示意,他連站都不會站起來。

    姬烈道:“你如果不想看你父親的笑話,那就留在這裏,繼續哭鬧。”

    “誰敢笑話他?”

    “大家都在笑。”

    “我沒看見。”

    召芸兒硬著脖子,直視著姬烈,神情極其倔強。召胖子汗如雨下,不停的咳嗽,站在召芸兒身旁的士兵哆哆嗦嗦的走上前來,想說什麽卻又被召芸兒一眼給瞪了回去。姬烈心頭越來越不耐煩,如果她不是召芸兒,如果這裏不是一幹諸侯分地盤的地方,他真想一把將她擰起來,好生教訓一頓,至於怎麽教訓,那當然是打上一頓屁股。

    心裏如是想,眼光便看上了召芸兒的屁股。

    召芸兒覺察到了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扭了扭屁股,卻捧著血淋淋的手掌,皺眉說道:“你弄傷了我,你欺負我。”

    天哪,她還在糾纏這個問題。

    姬烈氣不打一處來,在座之人開始竊竊私語,召胖子坐立難安,舉起酒杯想要重重的摜在地上,卻又心生不忍,神情頹然的喘著粗氣。唯有那陳侯陰惻惻的笑著,顯然正在幸災樂禍。

    眼見召胖子精心策劃的計謀要變成一個笑話。召胖子是個陰狠的商人,他肯定不會去怪自己的女兒,隻會把氣撒在姬烈的身上,姬烈雖然不怕他,但是稍後分地盤,這召胖子肯定會因此而為難他。

    “大人。”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姬烈身後的天鄙青葉往前走了一步,把一樣物事塞在了姬烈的手裏。入手軟棉棉的,姬烈眉頭緊皺,向天鄙青葉看去,天鄙青葉朝著他笑,牙齒稀黃,笑容很怪異,也很難看。這時,殷雍也向姬烈看來,神情嚴肅,重重的點了點頭。其實,嚴格說來,現在所有人都在看姬烈,就連那些真正的舞姬也不例外。

    姬烈忍住不耐煩,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召芸兒:“拿著。”

    那是一麵絲布,潔白的絲布,麵料很好,一看就是楚錦。召芸兒一見這絲布,眼睛霍然一亮,也不抽泣了,但是她卻沒接那裹傷用的絲布,而是把手一攤:“你弄傷了我,你得負責。”

    眾目睽睽之下,姬烈就是再好的耐性也被磨光了,眼角的傷疤在抽搐,天然上翹的嘴角也翹了起來,眼神越來越冷。

    “敢做敢當,難道你不是個男人嗎?”

    姬烈的樣子很是可怕,召芸兒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可是她的眼睛卻仍然直視著姬烈,淚眼汪汪的,說不出的倔強。

    真是荒唐啊,看來她真的是不達目的肆不罷休,姬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心頭的怒火壓下去,當下,也顧不了那許多,一把抓住召芸兒的手腕,看也不看她的傷口,隨意給她包紮了一下,還打了個蝴蝶結。

    “你得向我道歉。”召芸兒揮著受了傷的手,細細的眉毛揚起來。

    “對不住了。”姬烈陰沉著一張臉。

    “好吧,那我原諒你了。”

    終於,召芸兒拔弄著手掌上的蝴蝶結,破啼為笑,她笑起來倒是挺好看,左臉有個酒窩,一滴眼淚還盛在裏麵。說完,她朝著姬烈揮了揮手,提著裙角就跑了,一溜煙的,跑得飛快,跑到一半還回過頭來,朝著姬烈做了個鬼臉。

    “呼……”

    召胖子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看著姬烈直笑,那笑容極其詭異。

    姬烈愣愣的站著,還沒回過神來,他是真的不懂女人,一點也不懂。他隻是覺得,這是一場荒誕的鬧劇,幸好這鬧劇總算結束了,接下來就該分地盤了,不管召胖子打什麽算盤,他都得保住自己的地盤。姬烈什麽也不在乎,隻在乎分地盤。

    大火鳥從天上竄下來,爪子下抓著一條毒蛇,蠍子關位於半山腰上,密林深深,有的是蛇,它的肚子圓滾滾的,想必已經飽餐了一頓。

    蠍子關是座軍塞,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除了酒肆應有盡有。分地盤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在太陽底下進行,召胖子早已準備妥當,眾人喝得七葷八素走向蠍子關裏最高大的建築,那是蠍子關的主將府邸,也是領主府。像陳國這種小國,幾乎每一寸土地都封給了封臣。

    夕陽掛在山顛,滿山飄紅,冷空氣從山頂上貫下來,把姬烈背後的大氅扯得冽冽作響,放眼看去,這些諸侯和將領們走得歪歪斜斜,滿嘴噴著酒氣,隻有姬烈和那庸侯、狐侯身子挺得筆直。至於那亡了國的陳侯,這種事情他當然不會參加,而那些舞姬們則被帶了下去,等到天黑下來,她們就會進入這些諸侯和將領的營帳裏,當然,具體幹些什麽,這裏就不一一表足了。

    台階上爬滿了陳舊的青苔,地磚也有些年頭了,一腳踩上去嘎吱嘎吱響,不時的還會飆射出一股泥漿來。爬著台階,姬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的巫官,那個黑的隻剩下兩排白牙的小黑,在經過蠍子關的牆道之時,小黑一腳踩翻了一塊地磚,奔射而出的泥漿濺了他滿臉,那味道依舊沒有改變,像是腐爛的菜葉一樣。

    太陽漸漸的落下去,眾人魚貫而入。

    屋子裏燃著燈,柱頭上,牆龕裏到處都吐著火舌。在屋子的正中處放著一張碩大的木案,上麵用泥土堆砌著山川與河流,還有些城鎮。在木案的四周放著一枚枚小旗,那些旗子五顏六色,上麵繡著各種標誌。姬烈走到最東邊,把案上的一把小旗拿在手裏,這些小旗繡著奔日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