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時間到,你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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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巡遊走在漆黑無一物的墓道當中。
與傳統的墓穴不一樣,這裏並沒有擺滿了陪葬品。或者說,陪葬品是銘刻在牆壁上的經文、壁畫、古繪本、奇異故事以及一些墓主人的見聞。
一段又一段經文進入喬巡的腦袋,在其間勾繪出過去閃爍著哲學思辨光輝的教旨思想;
一篇又一篇奇異故事見聞被喬巡解析,透過兩千年的時間,窺見過去那一段被掩蓋在高天之下,大山之中的秘密;
那些壁畫與古繪本,也在描述著一件事……早在兩千年前,就有進化者的存在了。
看著這些,喬巡總有一種“曆史在發生改變”的感覺。
他細來一想,覺得那是不對的。並非曆史在發生改變,而是,真實的曆史在一點一點被揭開。那個,早就有神的曆史。
在四通八達,如同棋盤一般的墓道裏。喬巡整理出幾條關鍵的線索,經他仔細根據語境翻譯後,如下:
線索一:
“狼狽但是囂張的大月氏人,從河西走廊帶來的新的文明。他們始終認為,是他們締造了巴達爾伊美那文明。但,那不過在曆史之沙中占據了一粒的文明,無法印證我們對神的膜拜是值得的。安息帝國的帝國圖騰,從來不屑於與貴霜帝國望見同一片天空。他們的傲慢無知最終會讓帝國覆滅。即便是他們膜拜的神,也隻好在陰影之中窺見吾等神的偉光。”
線索二:
“是的,我們勝利了。他們應該看到了,高天之上的神們。他們,哦不,祂們。我們無法用卑賤的稱呼來應對神明。所以,神明們,你們肯定看到了吧,我們將貴霜帝國的圖騰撕碎,用火燒,用山浸泡,讓其腐爛。我們,為你們取得了勝利。所以,神們,能否降下那登神的長階,以安息帝國的臣民們登臨,親自窺見你們的偉光呢?”
線索三:
“沒有永恒的帝國。在曆史裏,一切都是循環往複的,也許會有前進那一天,但可惜,我們也許看不到了。政權、文明、文化、傳統、信仰、教旨、美德……一切都在曆史裏化作湮粉。我們看著那太陽一般的圖騰陷入沉思。那登神的長階,再也沒有落下過。東方的帝國,呼嘯著山崩而來。他們以‘絲綢之路’來稱呼。是的。他們的絲綢讓人驚訝,工業、技藝……他們尋找到了新的發展方向。而安息,隻能在一次又一次渴求神明降下登神長階的悲慘命運中,崩塌。”
線索四:
“沒有人希望看到曾經如同太陽一樣的帝國垂落西山。末日噬人心智,讓人瘋狂。是的,我們瘋了,全都瘋了。他們?祂們?它們?它們從天空上落下,從海洋裏湧出,從大地下升起。孤高的陰影垂落在東山山巔,巨大的通天柱一般的手指直插奧特利安,一對眼睛看著我們,讓我們戰栗,讓我們……在惡心的潮水與霧氣中失去理智。”
線索五:
“戰爭開始了。我是說,戰爭。所有人都該知道,這不是區域衝突,也絕非政權更迭。是人……人!世界上最偉大的生靈,向神明發起的戰爭。”
線索六:
“如果有人問我們,‘神’是什麽?那我會說,‘神’是未來的人。”
線索七:
“它們的確應該回到天空上,回到大地下,回到海洋裏。不過,我們誰都無法肯定,它們是否還會回來。直到現在,我們再度回首去看大月氏人西遷至此地這件事時,有些東西就能想明白了。那片名為神州的大地上,孕育過真正意義上的神。盡管裏麵有著我們難以解釋的道理,但我們確信,大月氏人的到來,將真正的神的圖騰帶了過來。”
線索八:
“我們不太懂什麽叫‘世界變遷’,也不太懂什麽叫‘真實地域’。不過,從祂們所言說的話看,神明的光輝或許不會以文字與符號的方式照耀到未來。實實在在的說,思考這些耗盡了我們幾乎所有的認知。也許,蘇格拉底也難以真的參透神明的意義,柏拉圖也難以在理想國中為神建立起不被灰霧彌蓋的形象來。”
線索九:
“神明終究會離去。祂們說過,世界需要神,神就會出現,不過,再次出現的神,從來不會一樣。神不會永恒,人會。”
線索十:
“即便是從漢帝國過來的大師們,也不知道如何解開成神的秘密。我們終會死去,王朝終會更迭,誰也無法避開這個規律。但,成神的秘密,始終存在。那會凝結成一顆種子,在大地中發芽、生根,直至成為參天大樹。”
線索十一:
“可……我們從不曾想過,有一天,那顆種子,會成為戰爭的起點。”
當喬巡收集完十一條線索時。
栩栩如生的景象,在他腦海之中呈現。
這一刻,他意識到,也許,這裏從來不是什麽安息帝國王權貴族的墳墓。而是……一個神明時代的墳墓。
埋葬一個時代,隻需要把那個時代的曆史埋葬。
喬巡站在墳墓中央的廊橋上。往前方望去,那裏是主墓室。但,並沒有棺材,沒有安放墓主人屍首的容器。
四五個籃球場一樣大的主墓室,空無一物。
從周圍的景象看,沒有任何破壞傷害的痕跡。這裏並沒有遭過盜墓賊,是一開始……就不曾放過任何東西。
銘刻在牆壁上的文字,就是這座墓穴裏的一切。
喬巡心裏感慨萬千。
的確,如果不是看到這些的話。他也很難以想象在兩千年前還有過這樣一段故事。
“神”背叛了安息帝國與貴霜帝國,沒有形容的“它們”降臨,帶來無休止的戰爭,新的“神”出現。
喬巡意識到,也許要對“神”換一種認知了。
在共和國人的思維裏,“神”絕非像ys、jd教派那樣。從人群中走出,然後又造福於人。這很符合共和國人思維裏的“恩與報”。
但現在,埋葬在這座墓穴裏的故事,似乎在說明,“神”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偉光正。
在線索十一裏,提到了一顆“種子”。
那顆“種子”成為了戰爭的起點。喬巡想,這會不會說的就是戰爭種呢?
跟周思白所透露的一樣,戰爭種能夠引發世界性的對抗戰爭。
而在這些線索裏,戰爭種似乎還隱藏著成神的秘密。
喬巡走進主墓室。主墓室的牆壁上,同樣的也有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文字。
滿牆的文字,一時半會兒是難以解析得完的。他打算先拷貝進大腦,過後再慢慢研究。
卻在某一刻。他的意識傳出一股悸動。
那是……
放在之前那個耳室裏的“宰陰”監測空間被觸動的。
他正想去感知查看,監測空間瞬間被撕碎。一股詭異的力量,甚至直接根據他與“宰陰”監測空間的聯係傳遞過來,直擊他的大腦意識。
他立馬用塞壬路線四階天賦“顱中絕唱”製造出精神屏蔽場,以抵禦那種力量。
但,精神屏蔽場剛一出現,立馬遭到穿透。
喬巡不敢怠慢,用“貪婪”再次加持“顱中絕唱”。得到加持後,“顱中絕唱”表現出特殊的功能,那就是意識轉移。
他可以暫時將他的意識轉移到其他物體上。
不猶豫。他立馬將意識隨意轉移到一旁牆壁的某個文字裏。
失去了主目標,那詭異的力量就消失了。
隨後,喬巡再將意識轉移回去。
回到身體裏,他晃了晃腦袋,撇去那種意識扭動的眩暈感。
他現在高度集中注意力,以至於,並沒有發現,剛才被他寄托意識的文字,開始了小幅度的扭曲。而這種扭曲似乎具有傳染性,傳染到旁邊的文字,一個接一個,開始扭曲起來。
喬巡左右一看,立馬選擇逃離。
主墓室太空曠了,完全沒有任何躲避空間。
他越過廊橋,鑽進主墓室正上方的甬道。這座墳墓雖然並沒有埋葬誰,但規格是帝王級,很大,墓道特別多。一些墓道因為山體遷移的緣故,出現了開裂,所以有更多的山體裂縫。
……
“意識放置力場……不錯。”“屠夫”從外麵躍進墓穴耳室後,直接觸發了“宰陰”監測空間。
黑暗裏,“屠夫”看著耳室牆壁上的文字。
她知道,這些東西對黑色革命很重要。
但可惜,對她不重要。她的任務是殺人,不是記錄下這些文字。
寬大的兜帽下,她的臉藏在黑暗中。
抖掉身上的雪與泥。她走進耳室前麵的墓道。
邊走,邊在心裏說:
“四階進化者,四種符文痕跡……塞壬、於菟、紅葦草之怒阿,跟‘大師’一樣的符文痕跡,再看看……天賦係列也一樣,有趣……還有一種,沒見過。”
她伸出手,觸碰著坑坑窪窪的牆壁。手上帶著黑色的束縛手套,袖口處用一厘米左右寬的絲帶纏繞著,纏繞成一個……蝴蝶結。
“精神波動為0,汙染跡象極低……好材料。應該能滿足‘科學家’的要求。但可惜,‘先生’要他死。”
“‘聲音力場’?”她稍稍頓了頓,“為什麽他有‘聲音力場’?那不是小紅獨有的嗎?還有……‘宿命論’的氣息。看來,他的確跟小紅有不一般的關係。”
想到這裏,她小聲嘀咕:“對不起,小紅,要奪你所愛了。我會好好跟你道歉的。”
她繼續向前。
“奇怪的力量。那是什麽?”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屠夫”的意識中湧現。
太奇怪了。從沒見過,如此晦澀。似乎……是某種特性。但……這種特性為什麽這麽複雜。
太奇怪了,也太讓人好奇了。
“屠夫”不太能理解這一點。她很想當麵看看,那到底是什麽特性。為什麽……那麽讓人著迷,有種,讓人想要吃掉他的感覺。字麵意義的“吃掉”。
她稍稍停住。心想,“停下來等等我。”
滋滋滋——
電流聲,忽然在遠處正在躲避的喬巡耳邊響起。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腿從根部,橫斷。
巨大的切割力,是他的身體強度完全無法抵抗的。
眩目的血色,衝擊喬巡的雙眼和大腦,差點讓他直接暈過去。
他趕緊俯身把住兩條腿,然後催動“枯木逢春”和“生南鬥”治療。
一個負責修補,一個負責維持機體功能。
突然而來的“斷腿攻擊”,讓他的機動能力暴跌,在地段複雜、狹窄、封閉的山體裂縫間的活躍度下降。
身體上的攻擊,倒是其次。因為,那可以用天賦修補。
但,心理上的壓迫讓他快喘不過氣了。
敵人,看不到;
攻擊,看不到;
方式,無法察覺。
像陰影中的死神。
他心裏開始滋生恐懼。讓他恐懼的不是死亡本身,是看見死亡,並走向死亡的過程。
現在,敵人的陰影彌蓋著他,讓他看不到逃路,隻能看到走向死亡的路。
似乎,那座收納亡靈的死亡之門,就在眼前,召喚著他。
細密的汗珠從額頭、背部分泌下來。
手掌心不停冒汗,讓他的抓握動作變得有些遲緩。
怎麽辦?
怎麽辦?
喬巡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問自己。
從進化以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懼怕過。
他不慌張。但那種心理上的壓迫真的讓他很難受。
就算他知道,坐以待斃很愚蠢。但那能怎麽辦,該用什麽辦法去規避呢?
喬巡一刻都不停下來,繼續往山體裂縫更深處前進。
……
“好……頑強。”
兜帽下,“屠夫”的眼睛顫了顫。
“有很強大的治愈天賦嘛。那就……給你一點小驚喜吧。讓你張一下記性,治療,有些時候會加速死亡。”
她繼續向前走去,棕褐色的女式馬丁靴踢踏在地麵,發出響聲。
不過,她不介意這一點。
“屠夫”會害怕待宰的羔羊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嗎?
……
雙腿雖然已經修補好了,但是……刺激的疼痛感沒有直接消失,依舊啃噬著他的神經。他又不敢用“疼痛免疫”,害怕突如其來的攻擊切割下他身體的某一部分,還無從察覺。
疼痛是身體最好的保護機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