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皮氏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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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一路走一路聊,哼哼著山西學來的小調,白長生取了根稻草叼在嘴上,心情不錯。

    雖然皮琵夏快死了,這時候高興好像有點不太妥當,但白長生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緊急。

    好像冥冥之中,一切都還有緩和的餘地。

    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但眼下喝了不少酒,也推演不出來什麽因果了。

    索性見麵再說。

    三個人說話間,就來到了東直門,一出城門,酒鋪子依舊,門簾破爛,幌子隨風輕擺。

    下麵有一張桌子,上麵擺著四副碗筷,旁邊拉著幾個凳子,有個人坐在上麵,一臉愁苦。

    正是皮琵夏。

    大晚上的,北京城可沒那麽多逍遙快活的地方,畢竟不是吳老三和季禮,皮琵夏沒有去煙花柳巷。

    “這孫子真會找地方,你說他也是,要換成我,肯定八大胡同快活到死,溫柔鄉裏死也死得暢快些。”

    吳老三嘀嘀咕咕含糊不清,白長生瞪了他一眼,告訴他一會見到了皮琵夏注意點言辭。

    三個人吆喝著從遠處走過來了,皮琵夏坐在那裏搖頭歎息,臉上寫滿了悲苦神色。

    越是近看,越是讓人感受到了莫名的悲壯。

    皮琵夏一聽有人吆喝,回頭就看到三個人晃晃悠悠過來了,難得的笑了一下。

    臨死前見到這幾個禍害,倒也是能解悶。

    皮琵夏自嘲著,沒有說話,讓三個人落座。

    “孫子,至於嗎,有那麽邪乎?”

    吳老三一屁股坐下來,拍了拍皮琵夏的肩膀,嘴裏的惡臭倒是讓皮琵夏生不如死了。

    把頭掉過來,正對著季禮,季禮搖頭晃腦道:

    “要不今晚上給你來倆小娘子,保你鞭長莫及!”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皮琵夏心說有這倆人,自己死也死得不痛快,再看白長生,唯獨他不言一語,看著自己有些惋惜的神色。

    “哎。”

    白長生沒說什麽,也伸手拍了拍皮琵夏的肩膀,停了半響,又道:

    “其實季禮說的也不是···”

    “夠了!”

    皮琵夏打住了白長生的話頭,這小子久跟這倆人廝混,也沒學到什麽好。

    白長生悻悻不語,聳了聳肩膀,朝著酒鋪的小老板吆喝:

    “再來點酒,我們又來了。”

    小老板吆喝著就過來了,看到是白長生,這可算是回頭客,怎能不滿臉堆笑:

    “又來了您,好嘞,稍等片刻。”

    說完就去忙乎了,不過一會的功夫,鹵肉燒酒一起端了上來。

    白長生沒有點菜,小老板說這是送的,老顧客都有這待遇。

    這一次,小老板也沒祭拜天官,可能是看到吳老三也在,明智之舉。

    “你什麽時候三十歲···壽辰?”

    白長生想起了要緊的,問著皮琵夏,皮琵夏聞聽此言,仰天長歎道:

    “就在今晚。”

    這話一說出來,幾個人都不接茬了。

    就在今晚?那意思不就是皮琵夏即將命喪黃泉了嗎?

    “不對,我還是覺得吧,這事太邪乎,怎麽可能就一到三十歲嘎嘣死翹翹。”

    吳老三撇著大嘴,酒也醒了,看著皮琵夏難得認真了一回。

    畢竟人命關天,皮琵夏苦笑道:

    “錯不了,我們家世代行醫,這事情也早都看開了,確實沒人活得過三十,一到壽辰,立斃當場,七孔流血而亡。”

    語氣裏有不容置疑的悲哀,吳老三也沒話說了。

    季禮想了一下道:

    “就沒什麽辦法了嗎?”

    “有啊,八百條人命。”

    這不廢話嗎,白長生也很無奈,但看皮琵夏一身輕鬆的樣子,好像是看開了。

    這生龍活虎的模樣,一會夜至子時,便要立斃當場,教人如何能夠接受。

    氣氛陷入了尷尬。

    皮琵夏自知難逃一劫,也是醫者仁心,不願讓自己的顛沛流離的心境惹得旁人心憂,這就自嘲著端起酒杯:

    “來吧,喝點好上路,做鬼我也忘不了你們。”

    這話是句玩笑話,可這玩笑有些沉重。

    確實,在山西的經曆,讓皮琵夏終生難忘,和這幾個人認識,也讓他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

    也許一切都是未知,尤其是季禮和吳老三,兩個瀕死之人都能渡過難關,自己沒準也能。

    可八百條人命哪裏去救呢?

    索性放寬了身心,好生度過這最後的片刻美好吧。

    其餘三個人無言的把杯聚起來,一飲而盡。

    “到了子時,你就死了?”

    吳老三還是不信,怎麽都覺得這事情太邪性,皮琵夏點點頭不置可否。

    他的父親,他的祖父,他的祖上,全都是在三十歲的壽辰當日,立斃當場。

    除了終日以淚洗麵的母親,陪伴皮琵夏童年的,隻有藥罐子和一本本醫典。

    正是因為目睹了母親悲苦的一生,皮琵夏才不願意妄尋妻妾,這也是善心使然。

    “那得了,一會你要是死不了,我補一刀。”

    吳老三大口喝著酒,有些玩笑,有些惋惜。

    這其中,唯獨白長生一直沒有說話,他在思索著什麽,可因為酒席宴間喝了不少酒,腦子現在不怎麽靈活。

    總覺得漏掉了一些什麽。

    隨著子時越來越近,桌上的話題也越來越少,氣氛也愈發凝固起來。

    “知道要死了,怎麽也不換個地方準備準備?”

    季禮哪壺不開提哪壺,白長生照著他腦袋就是一拳頭,這孫子是忘了自己經曆的事了。

    “哎,臨事方知一死難,難道要我弄套發送,躺在上麵,數著日子過?”

    那樣還不如給他一刀來的痛快,天底下最痛苦,最難熬的事情,其實就是等死。

    越是到了那個時候,人也越接近於崩潰的邊緣。

    一刀把腦袋砍下來,像阿福那樣,反而不痛苦,但要是告訴一個人,後天下午日落時分,有人來取你性命。

    就這兩天,這人能給活活嚇死。

    皮琵夏麵對的情況,就是後者,能做到他這樣坦然麵對,也實屬不易。

    這是因為這麽多年來,目睹了無數的生死離別而練出來的冷漠。

    在場的除了白長生深有體會之外,吳老三和季禮都不能感同身受。

    畢竟老白也是做死人營生的,生死離別對他來說也是家常便飯。

    呼呼···

    一陣風吹過來,讓幾個人都有些了幾分寒意,不自覺地收攏了衣服,誰都沒說話,打心底裏發涼。

    大家夥心裏都在數著時間,眼看著子時就要到了,皮琵夏,也要死了。

    “鐺鐺!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耳聽得譙樓之上,鼓打夜半子時,皮琵夏一個踉蹌,臉色煞白,坐都坐不穩了。

    幾個人都說不出話來了,死死盯著皮琵夏,看他有什麽變化。

    可等了一會,又過了一會,除了寒風淒冷,心境無助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

    皮琵夏的表情從慘白逐漸地轉變成了驚奇,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詛咒失效了?”

    幾個人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隻有白長生噓了一口氣,拍了拍皮琵夏的肩膀,輕聲道:

    “過去了,你死不了。”

    “啊?”

    剩下三個人都有點懵了,難道白長生用了什麽手段遮蔽天機?

    “老白,別胡說八道。”

    皮琵夏說話的語氣都有些發顫了,但明顯聽得出有一絲顫抖,白長生所說的話,無疑是瀕死前的救命稻草。

    “剛才我還不敢確定,現在我確定了,你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