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舉杯邀月(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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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離恨天的山頭名號,是當年白三石他們一群人想出來的。

    恨旗出,風雲變,時年輝煌之時,清兵見此旗無不潰散出走。

    這是一種榮耀,更是一種精神。

    一種反抗世俗沉淪的精神,一麵反抗朝廷壓迫的旗幟。

    離恨天分四部八旗,四部名號各個震天響:

    常勝天官賜福東!

    瓊林不忌平蕩西!

    討天神武子終南!

    伏魔無用嘉文北!

    八旗高手各個魁梧紮實,一旗十八子,單出一旗平蕩一方絕非兒戲。

    四部分管八旗,四大將領分職軍師、刑法、攻掠、鎮守。

    這白三石當年所親帶的,便是常勝天官賜福東軍,統領兩旗高手,座下又五百好漢,綽號五百羅漢。

    這五百羅漢雖不如旗下高手,但隨便拎出來一個,放倒三五個清兵不在話下。

    所以雖然整個離恨天麾下不過萬人,可對朝廷造成的威脅很是嚴重,可謂人才濟濟百家爭鳴。

    這也並不完全歸功於白三石的招募之策,乃是因為時年治下,朝廷嚴查武夫,但凡拳腳有兩下子的高人,都必須要記錄在冊,時常查訪。

    也是因為清朝之治過於嚴苛,朝廷唯恐此輩高人作亂天下而作出的決策,這些人不堪忍受高壓,這才聚齊到了一塊,起兵造反。

    有猛士,見高人,現道法,顯謀略。

    每個離恨天的好手,都有各自的能耐,有人擅長拳腳,有人擅長謀略,有人擅長陣法,有人擅長奇門。

    不過正是因為這些人技藝超然,才讓朝廷覺察他們乃是一方威脅,所以才會下令鏟除。

    這裏麵說不清道不明,孰是孰非也不是一兩句話講得清的。

    但眼下白長生知道了父親當年操心勞力的地方,也知道了父親的過往,讓他很受觸動。

    怪不得當初在迷山的感覺會那般離奇,原來老父親也曾親身向往,想到這裏白長生心中萬分苦澀。

    吳老三是個局外人,他一直在細細觀察,他發現九門提督有些不對勁,好像很是激動,好像在刻意跟白長生提及這些。

    這是什麽意思呢?

    難道說是朝廷下的旨意,想要試試白長生的意思,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吳老三替白長生捏了一把汗,也捏了一下他的衣角。

    白長生一直在恍惚,根本沒留心這些,回頭看吳老三使勁努嘴讓自己注意言行,這才反應過來。

    畢竟九門提督是皇門之人,和皇上也有點沾親帶故的,跟自己說這些他是什麽意思呢?

    把頭抬起來看著九門提督,白長生問道:

    楊茹又到底是誰?她不是萬曆八年的人嗎?”

    白長生想到了這個明朝的“女鬼”。

    九門提督也緩和了表情,擦了擦胡子,一掃臉上的嚴肅,衝著白長生背後的角落道:

    讓她自己跟你說吧!”

    剛說完,隻看那角落裏蹦出來一個女子,黃衫長裙,盤發如雲,正是那楊茹!

    三兩步,如燕子奪食,楊茹蹦到了白長生的麵前,音如黃鶯,語氣輕佻道:

    好呀你個老狐狸,都知道我在了還不早點叫。”

    楊茹!”

    白長生一掃情緒,很是驚喜眼前的女子竟然就這麽出現了,趕緊招呼起來,楊茹輕點燕頦:

    小長生!”

    ···

    邀月坐在一輛馬車裏麵,她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什麽。

    但她已經生無可戀。

    那天的趁亂出逃,也不過是出於本能,隨後她便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是渾渾噩噩走在街上,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白長生她沒有殺,唐門密卷又沒能到手,可老父親還在九子餘孽的手中,她該何去何從?

    就這麽一路走到了晚上,那街角中卻現身出來幾個黑衣人,迅速靠攏了過來。

    正是九子一脈的惡徒!

    原來他們一直跟著邀月,隻是沒有讓她發覺。

    幾個人不說話,把邀月的臉給蒙住,趁著夜色朦朧就將她帶出了城,城外一乘黑轎正在無聲的等候。

    等候她開啟一段未知的旅程。

    邀月並沒有反抗,她隻想聽憑發落,隻想在臨死前見一眼老父親,所以她甚至沒有說話就被這群人給帶走了。

    在轎子裏坐了很久,邀月一句話都沒說,一直在發呆。

    她想白長生為什麽沒有讓吳老三來追自己,她想這舊情郎為何如此狠心不留餘地。

    如果把密卷給她,也許她的父親還有生還的可能性。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邀月心中除了恨隻剩下迷惘。

    等轎子再次落地的時候,簾子被人打開,邀月被人拉扯著出來,茫然地看著周圍荒蕪的景象,不見絲毫悲喜。

    這倒是個葬身的好去處。”

    邀月的語氣都聽得出來沒有半點掙紮。

    可等待她的不是人頭落地,而是一個黑衣人緩步而來。

    那人站在邀月的麵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邀月被打地七葷八素,嘴角溢血。

    沒出息!到了這會你還要惦記他的生死?”

    那聲音冷漠無情,卻讓邀月有些錯愕,因為她聽出來了,這是父親的聲音!

    邀月眼睛瞪圓,顫抖著手伸了過去把那黑衣人的敷麵摘了下來···

    邀月的父親站在麵前,一臉寒霜似臘月冰水,沒有半點的情緒可言。

    父親!你還活著!”

    邀月驚喜地叫嚷起來,一把撲了過去抱住父親痛哭流涕。

    可麵前這人沒有任何表示,聽邀月哭了這麽久還是無動於衷。

    邀月覺察到了不對勁,把腦袋抬起來,累掛兩腮,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再回頭看看,所有人都垂頭肅穆,邀月鬆開了手,後退了兩步,看著老父親,好像猜到了什麽。

    父親你···”

    把她帶過來!”

    邀月的父親冷言一句,轉身就走,前方不遠處正有一口銅鼎!

    幾個黑衣人不由分說,拉扯著邀月這就向前去走。

    邀月哭喊叫天,卻掙紮不得,她猜出了原因,可她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這一切都是他父親安排好的,就是為了利用自己!

    邀月的父親早都接管了九子餘孽,正是他做的這一切,就是讓自己殺了白長生,以絕後患。

    他現在早都不是當年那個和藹可親的父親了,他現在是九子餘孽的教主,也是後來邀月所經曆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想用自己作為要挾,要挾邀月去殺了白長生,奪得傳承來供九子一脈東山再起。

    可他失望了,邀月還是做不到,所以他讓人把邀月帶回來。

    難道那銅鼎是給自己準備的嗎?

    想到老父親居然會這般無情,邀月心如刀割!

    這世上再沒人比她更為悲苦無助了,可她無法逆轉這個事實,來到了銅鼎麵前,那裏麵沸騰的藥水蒸騰著她所有的希望。

    化為烏有。

    把她放進去,我就不信這銅頂裏的毒藥都不能把她這心病給治好!”

    原來不是要害死邀月,而是想用這銅鼎裏的毒液浸泡邀月全身,讓她沉淪當中。

    和當初狗寶經曆的一切異曲同工,卻更為狠毒。

    邀月的父親不顧自己女兒哭喊,讓幾個黑衣人把邀月扔進了銅鼎之中,猙獰惡笑:

    我等著你出來,我等著你秉承無上道果,我的孩子,讓仇恨沸騰起來吧!”

    這是邀月喪失心智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隨著徹骨冰冷的毒液浸泡在身上,邀月心中最後的火花也徹底熄滅了。

    這天地,對她從未留情過。

    毒液浸泡在邀月心頭,汙染了曾經皎潔的心扉,從今以後,這世上再沒有邀月,這世上隻有祭後妖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