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燈紅酒綠中的夢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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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醫院並沒有耗費王鴿太長時間,除了解放西路的那一段略顯擁堵之外,其他道路上的車輛都已經很少了。八分鍾內,王鴿就把呂小樂帶回了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

    這趟出診,王鴿的工作已經結束了,路上也並沒有遇到死神,他將救護車開回了停車場。但是大夫和護士門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由於症狀不明顯,短時間內無法判斷具體病症,劉崖隻能暫時開了退燒藥,力求讓呂小樂的生命體征穩定下來,又吩咐著護士們去抽血驗血。隨車而來的白亞梅也幫忙開單子繳費,想要打電話給呂小樂的家屬,卻被呂小樂拒絕了。

    畢竟現階段還沒查出什麽東西,沒必要讓家裏人緊張。這要是檢查完畢之後隻查出來是某個地方的小炎症,又驚動了家屬,那豈不是搞了個烏龍嗎?

    檢查工作緊鑼密鼓的展開,通過對血液的詳細分析和檢查,劉崖可以獲得他最想知道的東西。

    王鴿從劉崖的表情中就看得出來,呂小樂的情況可能十分嚴重,可是當著病人的麵,劉崖和白楠也都什麽都沒說,這讓王鴿感覺十分奇怪。

    回到了車隊的他看到車隊裏的人還剩下一半,便跟孫成德說了一聲,不願意繼續悶在屋子裏,拎著自己的大水杯和出車記錄本來到了急診大廳,直接在分診台那邊兒蹭了個座位,在分診台寫起了出車記錄。

    白天裏分診台還有四個護士值班,給前來急診的病人和家屬提供指引幫助,在晚上值班人數隻有兩個人。

    王鴿的出現並沒有占用護士的座位,兩個小護士反而十分歡迎有個司機師傅來找她們聊天解悶。

    但是王鴿沒心思跟她們聊天,事實上他隻是不想呆在屋子裏,出來散散心,另外也想知道呂小樂到底得了什麽病。

    記錄填寫了半個小時,已經完全補完了內容,王鴿這才放下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白亞梅已經辦完了醫院的相關手續,在大廳中繼續等待著,看到王鴿在這裏,趕緊湊了過來。

    “師傅,上夜班啊,這麽辛苦。”說句實話,白亞梅這句開場白說的的確不怎麽樣。這姑娘長得算不得漂亮,但也不醜,隻能說一般。這麽長時間過去,聚會時候喝下去的酒已經醒了一大半,打著哈欠有些疲憊。

    王鴿笑了笑,“總有人要上夜班的,還好,輪值。事兒都辦完了,人也在醫院了,神誌清醒,你可以回去了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白亞梅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我心裏總是不舒坦,想要知道這呂老師到底得了什麽病。剛才去問了醫生和護士,檢查結果沒出來,他們都不肯說話。你說這呂老師年紀輕輕的,為了學校的孩子們跑動跑西,這要是得了什麽大病,可多不好啊。”

    誰說不是呢?

    王鴿歎了口氣,好人命不長這樣的事情,王鴿已經見得太多太多了,自己的三叔就是這麽沒的,這個痛楚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完全痊愈。在這件事上,沒有公平與不公平,王鴿真的很像去問虛紫,人的壽命和意外到底是哪個孫子一拍腦門想出來然後填寫在生死簿上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劉崖就拿著三張檢查結果單據從急診大夫值班辦公室裏走了出來,在門口停了一會兒,靠在了牆上。

    由於呂小樂是急診入院,而且暈倒和發熱根本是看不出任何緣由的,所以他的所有檢查過程被劉崖定成了等級最優先,值班的化驗室醫師在在第一時間匯報了檢查結果。

    王鴿和白亞梅對視了一眼,知道劉崖的這個反應,那就是情況不容樂觀。他們趕緊走了過去。

    “兔子,怎麽個事兒?”王鴿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呂小樂說了,你自己看吧。”劉崖把檢查結果單據遞給了王鴿。

    王鴿接了過來,看了兩眼,單據上的數字和各種學術詞語看的他頭暈眼花,“我哪看得懂這個,你有話直說。”

    “血紅蛋白是正常值的二分之一,嚴重貧血。白細胞過多,是正常量的三倍,常見於病毒感染,血小板減少,隻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血常規的檢查代表不了什麽,頂多說明呂小樂血液不健康,身體有炎症。可是他的血液中含有大量類似類似於淋巴母細胞的白細胞,通過胸腹部X光和CT檢查來看,病人肝脾腫大,還伴有淋巴結腫大的臨床表現。”

    白亞梅還沒有什麽反應,可王鴿的臉色卻已經變了。

    “你意思是說……”

    要是放到以前,他可聽不懂這些檢查結果代表著什麽。在醫院急診部車隊工作以後,通過工作之後的學習,他了解了很多醫學知識。

    “這事兒瞞不住,接下來肯定要進行脊髓穿刺,檢查骨髓。呂小樂雖然不是大夫,但是卻是個知識分子,他知道這項檢查意味著什麽。”劉崖把自己擔心的情況說了出來。

    “大夫,你倒是快說啊,到底什麽病?”白亞梅見劉崖神色暗淡,王鴿聽了檢查結果之後也變了臉色,突然意識到事情問題嚴重,也是著急了。

    雖然結果難以接受,但終究還是要去麵對的,劉崖到底還是個大夫,這樣令人難受的情況見的不少,內心早已足夠強大。

    他始終擁有一個大夫所有的職業操守。

    “從早期臨床表現和現階段進行過的檢查來看,初步診斷為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劉崖回答道。

    “什麽?”白亞梅眼圈紅了,兩行淚馬上刷的就流了下來。“不帶這樣的吧?”白亞梅這姑娘二十四歲,剛上班兩年,良心未泯,看到路上有人暈倒便出手相助,一直到半夜都沒有回去休息。

    即便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一點鍾,在聽說了呂小樂經曆之後的她更是不願意離開這裏,最起碼等到呂小樂經過治療情況穩定了之後再走,可一聽這消息,白亞梅馬上就懵了。

    好人怎麽就沒好報呢?雖然與呂小樂非親非故,白亞梅還是難過的要命。

    也許旁人不會理解,隻有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之後,才會真正的有所感觸。

    “你先別急,要經過脊髓穿刺檢查,看一下是否有造血幹細胞增生現象才能夠真正的確診,現在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就是白血病。而且,白血病並非是不可治愈不可戰勝的。”劉崖見眼前這女孩兒大哭不止,趕緊安慰道。

    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是造血幹細胞惡性克隆性的疾病。由於肝細胞增至失控,分化障礙,凋亡受阻,大量不健康的類似於淋巴母細胞的未成熟白細胞會血液、骨髓、淋巴結、人體內髒被發現,而且會抑製造血功能,惡性細胞取代正常的骨髓成分的時候,就會發生骨髓衰竭。

    由於正常細胞數量減少,造血功能就會被抑製,病人的身體機能會快速下降,引起貧血、出血不止、內髒功能異常、內髒衰竭等等。

    淋巴細胞白血病的高發期,其實是七到八歲,成人發病在所有白血病的類型中隻有百分之二十,並不算高。發病理由,也是多種多樣。長期生活在重度汙染地區、遭到核輻射、或者是遺傳因素,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

    在醫學上,弄不清楚病因的疾病,往往是難以治療的,白血病也是如此。難以治療並不代表治不好。

    在很多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中,通常會把白血病列為絕症之中的絕症,事實上白血病的危險程度還沒有惡性腦部腫瘤大。

    人們害怕白血病,並不應該怕它的致死率,而是要怕治療難度。

    通過現代醫療手段進行化學治療、放射治療、靶向治療、免疫治療,加以血製品注射和脊柱化療,雖然治療過程比較痛苦,但是能夠保證病人的生活質量,五年內存活率高達百分之七十。

    在病情穩定後,盡早的進行造血幹細胞的配型和移植術,甚至可以完全治愈白血病。通過終生服藥加以控製,白血病並非是不可治愈的。

    可是劉崖和王鴿都高興不起來。現在中國造血幹細胞數據庫並不完善,查找配型難度大,而且就算找到了,人家是否願意捐獻還是要打個問好的。

    也好在呂小樂並不是什麽稀有血型,不然配起來可就麻煩的很了,最起碼不是希望渺茫。

    讓他們真正擔心的,是治療費用。

    按照呂小樂的說法,他本身是支教老師,沒什麽錢,家裏也不是富裕家庭,前期化療放療的治療費,再加上後期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的費用,加起來要五六十萬的樣子,這還是往少了算的。

    一個普通家庭,湊十萬出來就算不錯了,五六十萬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雖然有國家的醫療保障,但是大病保險最高額度隻有二十萬,剩下的虧空,王鴿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家庭到底怎樣才能湊齊這筆錢。

    “我去告訴他繼續治療吧。財務那邊兒催著我讓呂小樂交錢了。”劉崖站直了身子,“他應該挺得過來。”

    “我跟你一起去。”白亞梅可算是仁至義盡了,前期檢查急救費用都是她先行墊付的,呂小樂身無分文,剛才在急診室裏還一直承諾說要還錢給她。

    王鴿也跟了上去,來到第一急診室門口,靠在門邊上。

    劉崖推了一把眼鏡,拖了一張椅子到床邊,把檢查單據遞給了病床上半坐著略顯虛弱的呂小樂,輕聲的跟他解釋著後續的檢查,以及可能被確診的病症。

    呂小樂看了一眼檢查結果診斷書,放了下來,雙眼失神,呆呆的看著正前方,右側鼻孔一陣泛紅,血液順著嘴唇流了下來,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診斷書上。

    “我們會馬上為你準備檢查……如果確診,盡早治療。如果排除……”劉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還沒見過臨床症狀表現如此明顯,但脊髓穿刺卻證明誤診的病例。

    白楠趕緊拿著酒精和棉簽過來,為呂小樂清理著鼻腔,用麵前按壓在他的鼻孔裏,為他止血。

    “治好了以後,我還能教書嗎?”呂小樂點頭向白楠致謝,接過棉簽自己進行按壓,不想再麻煩護士。

    “當然可以,你要有信心。”劉崖強笑道。

    白亞梅躲在一邊抹眼淚。“呂老師,沒事兒,我剛才給領導留言,請了假,明天可以先照顧你,帶你檢查什麽的。也可以幫你聯係家裏人和學校……”

    呂小樂也笑了笑,點點頭,他沒有拒絕。畢竟家裏人和學校的人趕到這裏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自己在這裏隻會麻煩醫生護士,白亞梅雖然是萍水相逢,現在卻感覺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樣。

    但是呂小樂仍舊是不好意思麻煩她。“等我病好了,請你吃飯啊,別嫌棄。”

    “等你病好了,我請你吃飯!”白亞梅看到呂小樂仍舊能保持樂觀,沒有自暴自棄,看來自我調節能力還是不錯的。

    她最怕呂小樂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意誌消沉,一蹶不振。既然能去鄉村裏麵支教,就代表這個小夥子心地善良,成熟大度,而且心懷夢想,心中充滿了激情,而且不願意輕易放棄。

    放棄不是呂小樂的性格。

    隻是在這燈紅酒綠的都市之中,呂小樂偉大又略顯簡單的夢想,不知是否能夠實現。

    王鴿深歎了口氣,轉身準備前往分診台,拿回自己的出車記錄本,回到辦公室去繼續待命。

    畢竟,今晚的夜班才剛剛開始。

    剛出急診部大門,他口袋裏被調整成震動的手機就嗡嗡的響了起來。

    除了自己的父母,陶米,還有沈慧和車隊裏的同事,幾個高中時期的酒肉朋友,幾乎不會有人給他打電話,他的交際圈子很小。

    接近淩晨一點,父母早已休息。自己人在醫院裏,如果是沈慧或者是其他同事找他,直接過來找本人就是了,也用不著打電話。

    王鴿有些奇怪的掏出手機,屏幕上的那串電話號碼的名字,是朱樂天。

    他接起了電話。

    “喂?”

    “是王鴿吧。你還記得我嗎,公交車上咱倆一起把一個女孩兒送去醫院了。”電話那頭的聲音的確是朱樂天的聲音,隻是多了一點顫抖的意思。

    “我是,這個點兒了……”王鴿問道。

    “是兄弟的話,就幫我個忙。”朱樂天的語氣,似乎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