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的時候王鴿沒想到出事兒的是薑大爺本人，本著快速到達現場的原則隻帶了擔架上來。

    可到現場以後才發現出事兒的是薑大爺本人，體重不輕，王鴿一個人根本不行。而且休克原因並非高血壓，而是心髒病。在醫院裏利用那四個小時進行了不少學習的王鴿也知道，對於心肌梗死的病人絕對不能輕易移動，改變體位，隨便搬動，更不能背著下樓。

    早知道就直接推車子坐電梯上來了！

    石翠萍當了這麽多年護士，也出車多次，手勁再大也是個女的。金晶就更指望不上了，她本身就沒什麽體力。

    想要把人平安的運送到樓下，沒有推車的話光靠現場的這三個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無奈之下王鴿隻能和石翠萍一起，先把薑大爺一起小心挪動到地麵的擔架上，再到樓下取車子，乘坐電梯上來，連同擔架一起把薑大爺抬上了車。

    為了不浪費時間，這一來一回跑的王鴿汗水直流，頭痛鼻塞倒是減輕了不少。王鴿長了個心眼，下次如果再遇到低樓層，爬樓梯比坐電梯快的，那就讓醫生和護士爬樓梯先上去進行檢查和急救，自己則是在樓下推著車子等電梯，因為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病人是什麽情況。

    在出門的時候，石翠萍還取了掛在門口的門鑰匙，給薑大爺關上了防盜門。

    一行人乘坐電梯下樓，來到救護車旁邊。

    現在的救護車設計的越來越高級方便了，以安全、省力、省時間為最終原則。王鴿把薑大爺用綁帶固定在了車子上，用力向前一推，推車在推上救護車的一刹那收到了車廂地板邊緣大碰撞，自動伸縮的輪子支架哢嚓一聲收起，直接進入車廂中的推車鎖定軌道。

    也幸虧有了這個設計，王鴿才能毫不費力的把推車弄到救護車裏去，否則以薑大爺的體重，想要抬上車還真是有點吃力。

    “心電圖，氣管插管，心電監護，快！”金晶在上樓檢查之初，為了保持薑大爺呼吸通常，把那褲腰帶給鬆開了。

    薑大爺見過的老人發病的事情很多，自己也有所準備，取出了假牙，不必再麻煩大夫。

    “進門的時候，房門是虛掩著的，他知道的意識狀態可能無法維持到我們到這裏，所以先從裏麵開了門，還把鑰匙擺在了門邊的櫃子上……”石翠萍一邊進行著動作，一邊心裏難受的說道。

    “以前江岸麗都小區有老人病發的時候，兒女都不在身邊，常常都是薑大爺跟著一起去醫院。可等到他自己倒下了，身邊卻連一個人都沒有。”石翠萍越說越難過，可能是這人年紀越大，就越是重感情，說著說著居然哽咽起來。

    金晶則是通過王鴿和石翠萍對話的字裏行間，大概了解到一些車上這個姓薑的大爺的一些事情。

    怪不得這薑大爺在整個雅湘附二醫院是個名人了。要是這個名人死在自己手裏，金晶心裏可真過不去了。她做完了氣管插管，看著監護設備顯示器上麵忽高忽低的數字，和極其不穩定的心率，除了這些，她什麽都做不了。

    王鴿則是沒有多囉嗦，在救護車鳴響著警笛進入離開小區之後，拿起通話器進行匯報。

    “這裏是雅湘附二0110，湘AGZ689，接到江岸麗都病人，正在返回醫院急診部。”他回頭看了一眼，對於心髒疾病，除了入院的一些檢查，金晶也沒什麽好囑咐的。

    “病人懷疑突發心肌梗塞，心絞痛，請醫院急診部方麵準備抽血驗血，心肌酶檢測，血常規尿常規檢查，胸部X光、核磁共振檢查，心血管造影。”既然已經初步判斷了，王鴿就根據學習到的知識和以往的經驗，自己向指揮調度中心進行報備。

    “很熟練了啊。”金晶略帶讚許的看了一眼王鴿。

    王鴿抬頭看了一眼倒後鏡中的金晶，猛然發現後視鏡中的車輛後方，還跟著一個舉著雨傘的女性身影，走在行車道上，跟在救護車後麵不遠處。

    那女人身穿一套女士西裝，短發，麵無表情，似乎很悠閑。而左右兩旁的私家車還有路上的行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很明顯，除了王鴿，別人都看不到這個人。

    一般的行人，除非是瘋子，或者精神狀態不正常，否則絕對不會在太陽不毒、又不下雨的白天，舉著雨傘，更不會在行車道上沿著直行車道向前行走。

    王鴿心裏一沉，這可能是個死神。可王鴿不敢確定。

    因為開車到現在，他見過的那麽多死神，追著救護車的速度有的快，有的慢，根據車上病人的症狀緊急程度而定。目前為止，所有死神的移動方式有兩種，一個是雙腳離地，舉著雨傘憑空飛行；另外一種，則是死神每跨出一步，就會瞬間移動，下一次出現的位置會比之前移動一大段距離。

    無論如何，王鴿都沒有見過像今天這樣，死神舉著雨傘用雙腿在地麵上走路的。是個人都知道，走路移動效率很低，除了路上出現嚴重的堵車，這種行進追擊方式根本沒有可能追得上一輛救護車。

    王鴿吞了口唾沫，為了確認自己沒看錯，他揉了揉眼睛，繼續變道超車加速，又看向了腦袋上麵的反光鏡。

    舉著雨傘身正裝女子也跟著轉變了車道，走的很悠閑，剛剛來到救護車所在的車道，一輛私家車就直衝著她撞了過來，根本沒看到她的存在。

    果不其然，速度並不是很快的私家車完全沒有刹車，穿過了她已經完全透明化的身體！

    王鴿這才敢百分之百確定這是個死神。女死神並沒有看時間，手裏除了有點略顯特殊的長柄雨傘，也沒有攜帶生死簿。

    看來薑大爺並非陽壽已盡，還有得救！王鴿稍微安心了一些，可一個疑問又繞上了他的心頭。

    可這個死神為什麽會采取步行的方式追擊救護車？

    為什麽還是一副悠閑的表情，似乎完全不著急去收走靈魂呢？

    難道死神是胸有成竹，認為自己肯定追得上，所以先讓王鴿跑一會兒過過癮？

    要知道死神除了能夠回收靈魂、隱身、抹去記憶，和另外一些無關緊要的超自然能力之外，並不能做到未卜先知！

    因此，王鴿對這一點深感懷疑。

    王鴿又轉頭看了一眼躺在救護車上的薑大爺，這類事情他是第一次見到，簡直是太奇怪了。

    可是他知道，既然薑大爺不是陽壽已盡，而且不論任何原因，死神並沒有快速追擊，隻會導致一個結果——薑大爺的生存幾率已經被無限放大。

    江岸麗都小區與醫院距離並不遠，路線也不用穿過繁華的市中心。王鴿心存僥幸，就算現在的時間是早晨八點與九點之間的早高峰，在路上估計也堵不了太長的時間。

    而且死神的行進速度這麽慢，早已經被他給甩開，就算在路上堵上個十分鍾八分鍾的，遇到一公裏左右的緩慢通行路段，死神以步行的速度也絕對追不上自己。

    可是怕什麽來什麽，剛一個右轉過去，王鴿就發現前麵的路走不動了！他看到，前方二百米紅綠燈路口處似乎是發生了交通事故，隻有非機動車道沒有受到波及，所有的車輛都擠在那個地方，通行毫無秩序，搶道加塞。而出事的車主們也不肯把車開到路邊，優先保證交通通行，生怕自己在事故責任判定上吃虧。

    你不讓我走，我也不讓你走，大家索性就都別走了。

    交警還沒到，所有人都在搶路，等到王鴿停下車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的時候，救護車的後方也塞滿了社會車輛，連想要調頭重新選擇路線的機會都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足足八分鍾，任憑王鴿怎麽切換警笛，鳴響喇叭，就是沒有人肯給他讓路，在這段時間裏救護車僅前進了十米，要完全通過這裏，還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

    再這樣下去，死神就算是步行也追得上了。交警有可能也被堵在路上，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

    這裏距離醫院隻有一公裏不到的路程了，居然還能被堵在了路上，王鴿麵上著急，心理痛罵自己馬虎大意，掉以輕心，有些事情還是太想當然了。

    可是，堵車和社會車輛不讓路，並不是他的錯。

    若不是薑大爺的心肌梗塞，不能輕易移動，而且身上鏈接著設備儀器，藥物也正進行泵注和點滴，王鴿還真想把薑大爺弄下車，自己推著車子跑回雅湘附二急診部，死神肯定追不上，總比現在堵在這裏等死要強！

    又過了半分鍾，前方情況似乎好了一些，可行進了五十米左右，救護車就又走不動路了。

    怕什麽來什麽，王鴿剛剛一腳刹車下去，車廂中監護設備的聲音就從緩慢而有節奏的嘀嘀嘀，變成了瘋狂鳴響。

    “室顫了！”金晶看著監控設備顯示器，一咬牙，嘴中棒棒糖喀嚓一聲被咬碎，“除顫儀，一百五十焦耳！”

    石翠萍雖然著急，但動作毫無慌亂，取出除顫儀遞給金晶，把薑大爺的胸口部分，還有金晶雙手中的除顫儀都塗抹了導電糊。

    “一百五十焦耳充電完畢。”石翠萍說道。

    “讓開！注意安全！”金晶喊道，除顫儀按在薑大爺胸口，果斷按下開關。

    嘭的一聲輕響，薑大爺的身子由於電擊，被震的抖了一下。金晶抬頭看向顯示器，室顫的心率和心跳數字仍舊存在。

    “二百焦耳，再來一次！”

    王鴿也是著急，瘋狂的按著救護車那種特殊的喇叭，可是毫無作用。死神居然真的已經追上來了，仍舊是以那種緩慢的步伐。

    正如王鴿沒見過死神的這種追擊方式，今天的堵車也是他開車一個月從來沒有見過的。

    盡管死神行進速度緩慢，但是這樣下去肯定會被追上的。王鴿不能冒這個風險！

    薑大爺不是他鎮魂牌上一個還未獲得的數字，也不是他救回蘭欣三千塊墊腳石的其中之一，更不隻是一條生命！他是江岸麗都老人互助會中的靈魂核心，這段時間以來為救助孤寡老人不知付出了多少勞苦。

    王鴿降下駕駛室車窗，把腦袋探了出去，伸出左手拍打著救護車駕駛座車門。

    “車裏有病人，你們還有沒有點人性了？”王鴿呲牙咧嘴的衝著車外大吼，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大聲喊叫過，喊完了還用右手按了兩下喇叭。

    十月份車裏並不用開空調，但是仍舊有些熱，大多數司機都開著車窗，自然而然聽到了來自於後方一個救護車司機的怒吼。

    同樣被堵在稍微前麵一點兒的出租車司機看不下去了，轉過頭跟坐在後排的乘客說了一句，在征得同意之後推門下車，一路小跑來到了行車道進入非機動車道的入口處，指揮堵住道路互不相讓的車慢慢挪動，先行通過，把路讓開。

    而另一個後方的公交車司機按開了自動門的開關下車，從前麵到後麵挨個勸說，終於，在第一輛車決定稍微挪動，為救護車讓出一條車道之後，其餘車輛紛紛行動。

    本來看似擁擠不堪的車道上，在一分鍾之內居然真的挪出了一條可以供一輛車行進的道路來。

    事實證明，路就在那裏，擠擠還是有的。

    大巴司機來到了救護車跟前揮了揮手，“小夥，趕緊走！”

    王鴿點頭致謝，不再多囉嗦，放下手刹重新掛擋起步，一腳油門竄了出去，看了一眼倒後鏡，死神距離他隻有七八米的樣子了，還真是險啊！差一點就讓她進來了

    可薑大爺情況危急，死神卻並未提升自己的追擊速度。

    王鴿可不再去想原因，他隻知道一旦車輛起步，距離醫院還有一公裏不到，前方道路寬敞，並不像這個路口一樣狹窄，甚至一眼就能看得到盡頭，就算出了事故也不會有什麽大擁堵，死神絕對追不上自己。

    而後麵車廂中的薑大爺經過急救，不僅沒有了室顫的症狀，反而是已經清醒了過來，各項生命體征穩定。

    金晶滿頭汗的鬆了口氣，又說道，“十克碳酸氫鈉入二百五時毫升氯化鈉注射液，快速靜滴。”剛剛室顫持續了一段時間，她害怕薑大爺會出現酸中毒，還是謹慎的下了醫囑。

    薑大爺嘴裏還插著氣管插管，說不了話，對著石翠萍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可看到金晶的時候卻是滿眼疑惑——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居然來了一個沒見過的女大夫。

    而正是這個女大夫，把自己的命救了回來。

    “薑大爺，不用怕，您的事兒我都聽說了，特別佩服您。有問題咱們到了醫院再說啊！”金晶微微一笑，趴在薑大爺的耳邊說道。

    薑大爺點了點頭，閉目養神。

    王鴿胸口鎮魂牌上的數字又增加了一個，來到了“柒拾柒”。薑大爺已經脫離了死神的追擊，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可是王鴿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死神今天居然會走路追擊。這些問題，看來隻有等到下次跟虛紫交流的時候才能去刨根問底了。

    車輛抵達醫院，他幫著眾人一起把將薑大爺的推車推進了急診室，一轉臉卻看到陶米站在急診大廳，望著這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