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大隊專業的救援人員沒有來，在場的兩個民警也不具備一定的醫療急救知識，出急診的大夫金晶是個女孩子，更是有低血糖的毛病，體力有限。

    而在地洞之下的病人似乎奄奄一息，聲音十分微弱，情況危機。現在看來，讓王鴿先下去確定病人具體情況，然後把人給救上來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了。

    王鴿拿著繩子的一端，到手拎著急救箱，在手機閃光燈微弱燈光的照射下，順著那電井的階梯小心翼翼的爬了下去。

    井裏的空間很大，足夠三四個人站裏，但是一下來王鴿就聞到了一股發黴的味道，在這種陰冷潮濕的季節，有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空氣質量雖然不好，但是王鴿並沒有覺得頭暈眼花，看來氧氣量比較充足，沒有別的有害氣體，也就暫時放心下來。

    不過這裏環境的確很惡劣，地麵潮濕，有不少落葉在這裏腐爛，踩起來軟乎乎的像爛泥一樣，讓人很不舒服，煙頭和其他垃圾就更多了，看起來這個電井似乎是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被打開過了。

    他打開了自己手機的閃光燈，找到了仰麵躺在地上傷員。

    傷員是個年輕女孩兒，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上身穿著夾克，下身是牛仔褲和運動鞋，原本活力四射的一套衣服現在已經變得烏漆麻黑，腿上的牛仔褲已經破損，膝蓋處還有斑駁的血跡。

    這是王鴿在出車的時候第一次獨自麵對病人。雖然平時可能不太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畢竟每次出車救護車裏麵都是有醫生和護士的，但為了防患於未然，車隊內部還是按照市醫療急救指揮調度中心的要求，遵從每周一培訓，每月一檢查，每季度一評比，每年一考核的進度，對所有的司機師傅們進行了統一的急救流程培訓。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雖然王鴿不是大夫，沒有資格去下醫囑或者進行治療，但是簡單的判斷傷員的情況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王鴿舉著手機，在傷員的旁邊蹲了下來。“姑娘，別怕，我是雅湘附二醫院的，我姓王。大夫現在就在上麵，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由於人還有一定的意識，也省了王鴿去摸什麽摸什麽頸動脈了，畢竟人肯定還活著。

    受傷的女孩兒整個人顯得很虛弱，臉色蒼白，嚇得直哆嗦，由於身上有傷，表情也是比較痛苦的。

    她轉過臉來，努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王鴿，這讓王鴿看清楚了女孩兒的臉，長的十分白淨清秀，身材似乎也不錯，是個挺漂亮的姑娘。隻可惜臉上多了些黑灰。

    女孩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能聽到王鴿說話，張開嘴想說些什麽，王鴿怕她聲音太小，外麵又比較嘈雜，趕緊把耳朵湊了過去。

    “麻煩你們了。”女孩聲音微弱的說道，看見有人下來救她，緊張和害怕的心情似乎緩和了不少。

    王鴿哭笑不得，他還以為這姑娘是要說什麽重要的事兒呢。他沒接這個茬，救人要緊，趕緊問道。“你叫什麽名字，身上哪裏疼？”

    “我叫林顏悟，右腳的腳踝和左邊小腿特別疼，動不了了。左胳膊肘子也疼得厲害……還有……”林顏悟的臉紅了一下，“屁股也疼。別的地方沒有了。”

    “別動。”王鴿舔了一下嘴唇，戴上了橡膠手套，翻看著林顏悟的眼皮，用手機屏幕照射著她的瞳孔。瞳孔對光反射正常，頭部也沒有明顯的外傷痕跡，再加上林顏悟本人的描述，掉下來的時候應該是沒摔到頭部。

    按照由重到輕的原則，王鴿先查看了林顏悟的右腳腳踝。他將林顏悟的褲腿卷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脫下了鞋子，借著燈光這才發現那踝關節已經腫的不像樣子了，皮膚都變成了紫色。王鴿沒敢輕易觸碰，這少說是一個嚴重扭傷，關節看起來還算正常，沒有扭曲變形，最嚴重的情況應該也就是個骨裂。

    左側小腿處就比較嚴重了，林顏悟身材很好，小腿很細，再加上本身牛仔褲就是瘦款，那雙腿瘦的跟竹竿一樣。王鴿對比了一下她的左腿和右腿，發現左側小腿比右邊整整粗了一圈，但是沒有變形，牛仔褲都被撐了起來。王鴿趕緊從急救箱中取出剪刀，把牛仔褲從褲腿的地方剪開，過度的腫脹外加褲子的緊繃效果，很有可能會影響到血液循環，對於治療工作更加不利。

    經過王鴿的檢查，這裏並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很有可能是骨折了，在剪開褲子的時候林顏悟還疼的直哼哼。

    “忍著點！”

    王鴿趕緊用繃帶和護板固定了骨折的地方，以免閉合性骨折變成開放性骨折，骨刺傷到其他肌肉血管和皮膚組織。

    “胳膊還能動嗎？”王鴿又輕輕的拿起了林顏悟的左側，觀察著肘關節。上麵有不少泥土和灰塵，跟上樓流出來的血液混在一起，十分難看。雖然看起來比較嚇唬人，但是紅腫的程度遠沒有到骨折的地步。

    在王鴿的幫助下，林顏悟試著輕微活動了一下，似乎肘關節沒什麽大事。王鴿一手舉著林顏悟的肘關節，另一手摸出了一袋生理鹽水，用紗布擦洗傷口，清理完畢發現確實隻是皮肉外傷之後，先蓋上了一層止血繃帶。

    最後一個地方，就是屁股了。王鴿趴在地上，護住了林顏悟受傷的腿部，幫她翻了個身，然後檢查著林顏悟臀部的情況。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可就真出了問題，原來林顏悟的左側臀部上居然紮了一顆釘子，這釘子已經深深的紮進了脂肪和肌肉裏，把褲子釘在了屁股上，肯定是人掉落下來的時候正好摔在這上麵了，傷口流出來的血並不是很多，但是也將藍色牛仔褲染成了黑色。

    王鴿舔了舔嘴唇，他肯定不會擅自把釘子從肌肉組織裏拔出來，可是這麽放著也不是個事兒啊。他有用剪刀小心翼翼的把傷口周圍的褲子剪開了一個口子，卻發現裏麵還有一層衣物，粉色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王鴿瞬間明白過來，這是人家妹子的內褲！作為一個醫療工作者，他把自己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世俗之事全都拋開，然後又把那層衣料給剪開，用紗布和止血繃帶進行了簡單包紮，這顆釘子可能要通過一個小外科手術才能取得出來了。

    林顏悟羞紅了臉，感受著傷口的疼痛卻忍住不叫出來，隻能輕聲哼哼，若是有他人在場，肯定想入非非，可現在王鴿緊張的不行，生怕這病人出什麽事，根本不會考慮別的事情。

    之所以要確認所有的傷口，進行包紮和固定，是因為想要把林顏悟徹底救出來，還需要較大幅度的移動。王鴿必須將林顏悟固定在繩子上，讓繩子在電井中央垂直上升，而人不可避免的要輕微觸碰到電井內壁，如果傷口蹭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或者原本骨折的腿部受到了外力的擠壓碰撞再次變形，很有可能造成二次傷害。

    “你先別動，我會把繩子綁在你的腰部和大腿部分，不會碰到你的傷口，你要保持放鬆和自然的狀態，抓緊繩子，不要亂動，否則身體可能會碰到電井內壁！”王鴿一邊說著，一邊進行著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然後抬起頭向上麵大喊。

    “金大夫，傷員名字叫林顏悟，疑似右腳腳踝扭傷，左腿下部閉合性骨折，臀部外傷，左臂肘關節外傷，待會兒我拉繩子，你們一定要保證繩子垂直上升，慢一點！”

    金晶用自己手機的閃光燈衝著王鴿閃了兩下，算是一個回應。

    王鴿三下五除二就綁好了繩子，讓林顏悟保持一個坐著的姿勢，又檢查了一下繩結不會散開，然後用力扯了一下繩子，隨後就聽到了消防車來到的警笛聲。

    消防隊員一來，把人弄出去就更方便了。畢竟人多力量大，勻速上升也能夠保持林顏悟身體的穩定性，電井也就四五米的深度，林顏悟抓緊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在地麵上其他人的拉力之下緩緩上升。

    王鴿則是在下麵仔細的看這情況，不敢上去，防止林顏悟在上升的過程中突然下落。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人要是掉下來，王鴿還能接一下，傷害小一些。

    林顏悟在王鴿的屏息之中被人接到了地麵，王鴿這才趕緊拎起急救箱，順著梯子往上爬，剛來到地麵，就看到金晶正在用聽診器去檢查她的胸腹腔是否有內出血，而田雨晴則是在一旁量血壓。

    “金大夫，血壓六十，八十毫米汞柱，有點偏低。”

    金晶收回了聽診器，皺了一下眉頭，血壓偏高或者偏低都有可能是過度緊張和害怕造成的，但是不能排除有內髒出血而造成的低血壓。從聽診器的情況來看暫時沒有內出血的跡象，雖然幾率比較小，但還是不能排除。

    “王鴿，手法挺專業的啊，培訓沒白學。”田雨晴查看著林顏悟的外傷傷口，想要重新包紮，但是檢查過後卻發現根本沒有必要。

    王鴿用袖子抹了一把腦袋上被嚇出來的冷汗，“可別損我了。”

    “趕緊回醫院吧，還需要詳細檢查。上車後心電監護，安定十毫克靜脈注射，等滲葡萄糖二百五十毫升快速靜滴。”金晶說道。

    王鴿摘了手套，點點頭，推著車子走出了圍觀群眾的圈子，在警察的幫助下將推車抬上了救護車。

    由於林顏悟的臀部有外傷，為了防止壓迫傷口，她隻能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側身躺在推車上，王鴿也無法將她固定在床上。

    直到看到王鴿沒有進入車廂，反倒是直接關閉車廂門，上了救護車的駕駛座的時候，林顏悟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在井下救自己的居然是一個救護車司機！

    “司機還要幹這種活啊。”林顏悟吃驚的說了一句，看著正在往她胳膊上紮針的田雨晴。

    “不，隻有他要幹這種活兒。”田雨晴笑著說了一句。

    “妹子，你是怎麽掉進去的？我需要聯係你的家屬。”金晶對著林顏悟說道，，看著林顏悟精神狀態不錯，八成剛才低血壓是給嚇得，不存在什麽內出血，也算是放了心。

    安定的止疼效果來的很快，一針下去林顏悟瞬間覺得自己的疼痛減輕了不少，似乎連緊張的神經都“我……經常在五一廣場的這個位置賣唱，喜歡唱歌，喜歡音樂，一天還能賺還幾百呢，今天唱的太盡興了沒看腳下，踩在井蓋子上，那井蓋子可能是時間長了被腐蝕了，就掉進去了。我是在湘沙上大學的，這裏沒家人，隻有同學……父母又要罵我了，說不定賣唱賺的錢，這次治病都要賠進去了。大夫，我這條腿……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林顏悟看著自己的腿，一陣失落。

    “井蓋子的質量問題，市政肯定會承擔你的治療費用的。等到了醫院我們會幫你聯係學校和家屬。腿和腳踝的情況，要等到拍了片子之後才知道，閉合性骨折，一般不是什麽大事兒。”金晶笑了笑，安慰著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兒。

    “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兒啊，我還想去參加選秀當歌手呢！”林顏悟點點頭，眼含淚花。

    “那你唱歌一定很好聽。”田雨晴趕緊轉移話題。

    王鴿聽著車廂中三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了一路，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情況再怎麽緊急，隻要病人沒事兒，大家就都能高興起來，再多的苦和累都是值得的。

    他拿起了通話器。“這裏是雅湘附二醫院編號0110，湘AGZ689，正在從五一廣場返回雅湘附二急診部。”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身後跟林顏悟有說有笑的金晶，而金晶則是完全沒發現王鴿已經開始匯報，居然還想讓林顏悟哼點歌來轉移她的疼痛。

    王鴿無奈的重重咳嗽了一聲，“咳咳，金大夫，話筒都快懟你嘴上了，快說兩句吧。”1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