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白三十三章 命不可從口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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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道路顯得煩悶無聊,腦袋頂上的烏雲遮住了太陽,天氣又是陰沉沉的,寒冷異常。
“這又是要下雨了吧。”劉崖看著外麵的天色,揉了幾下自己的腰,放鬆著肌肉。
幹醫生這行其實也比較辛苦,站著的時間永遠比坐著的時間長,再加上有的時候診斷、治療、手術需要保持特殊姿勢,對膝部、腰部、頸部都有比較大的傷害,年紀輕輕就有肩周炎、頸椎病、腰肌勞損、腰間盤突出和類風濕性關節炎等表現症狀。
劉崖的膝蓋對於天氣還是比較敏感的,一到天氣冷了,陰天下雨的之前,空氣濕度增大,膝關節就開始了疼痛。
王鴿入行才幾個月,雖然偶有身體勞累,但也還是沒嚴重到這種程度。“一下雨,事兒肯定又要多起來了。”
天氣對於院前急救工作人員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王鴿抓起通話器,進行著匯報。
“中心,這裏是雅湘附二醫院編號0110,湘agz689,空車狀態,正在返回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
還沒等到他放下通話器,通話器的那頭居然就有了回複。
“車輛請注意,請匯報你的位置和車輛狀態。”
王鴿一聽,這是要來活兒啊!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劉崖,見到劉崖點了點頭,馬上又繼續說道。
“車上有駕駛員一名,醫生護士各一名,儀器設備情況良好,藥品輕度使用,儲備充足,車內空間未受汙染。現位於三一大道長雅中學附近,顯示定位準確。”
“太棒了,三分鍾前我們接到報警,北辰時代廣場,北辰洲際酒店一層大廳活動現場有一人受傷,現場情況不明,請求編號0110取消原回程計劃,馬上前往事發地點!”通話器之中聲音的語氣十分興奮。
王鴿救護車所在的位置與事發地點距離很近,但是距離雅湘附二醫院還是有點遠的。恰好救護車在現場,這能節省不少時間。
“收到,馬上前往現場!”王鴿掛掉了通話器,打開了車輛的警笛和警燈,突然鳴笛的救護車將馬路上周圍的私家車給嚇了一跳,紛紛遠離。
“你看看你這張破嘴!”王鴿深踩了一腳油門,打了轉向燈,方向盤輕輕一動,從原來的直行車道轉移到了右轉車道。
北辰時代廣場位於湘江邊上,是湘江和瀏和諧陽河交匯的地方,如果按照正常路線的話是要行駛到湘江北路再右轉,但是臨近湘江北路的路段是要過橋的,湘沙市河東地區與河西地區的每一座橋,在大多數時間之中都是堵車的,甚至包含右轉車道。
現在救護車在半路上,距離事發地點又那麽近,這要是被堵在路上耽誤了時間,還不如直接從雅湘附二醫院派車過來好一些,王鴿可擔不起這個風險。
車上的劉崖一聽有活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馬上振奮起了精神。雖然剛才四十多分鍾的急救的確很累人,而且人又救回來,原本劉崖的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態都已經到達了最低點,但現在還是精神飽滿的迎接著下一個病人的到來。
沒辦法,當醫生的一定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有很好的自我調控能力,否則別的病人沒治好,自己就因為精神疾病先倒下了。
由於距離實在是太近,王鴿的救護車在超速行駛的狀態下隻用了五六分鍾就抵達了現場。
北辰時代廣場是湘沙市開和諧福區中部最靠近湘江的一個生活片區。
在王鴿沒離開湘沙市的幾年之前,這裏還是一片荒蕪,工地四起。經過幾年的發展,這裏已經成為了湘沙市比較大的商業生活區,集商業、酒店、寫字樓、公寓和小區於一體,人流量和車流量都十分巨大,發展十分迅猛,高樓林立,繁華異常。
王鴿在之前出車的時候也隻是路過這個地方,沒有仔細的觀察,真正的到了這裏之後,才感歎城市發展何其迅速。
而北辰洲際酒店,是湘沙市幾家五星級豪華酒店之一,由於其建成時間不長,很多東西都是新的,建築本身就十分美觀,周圍景觀更是無可比擬,建築內部雍容華貴。
一切的一切,都給了王鴿一種自己很窮的感覺。
酒店的門衛一看是救護車來了,趕緊打開了柵欄門,指了指大門口的方向,看起來已經通過他們內部的通訊係統得知酒店一樓大廳的活動區域有人受傷的消息。
救護車停在了酒店大門前,王鴿馬上把推車給拉了出來,跟劉崖和田雨晴一起往大廳裏麵衝。
大廳之中除了幾個顧客在辦理入住手續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工作人員。三個醫療工作人員的進入馬上引起了酒店大廳之中所有人的注意。
“來的居然這麽快!辛苦了,快跟我走,病人在裏麵!”大廳經理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穿的西裝革履,十分職業,頭發也整的一絲不夠,雖然麵容急切,但是舉止優雅,應該是受到了十分良好的培訓和教育。
王鴿一行人趕緊跟著這經理進入到酒店大廳的左側,進入大門之後是另外一個大廳,這裏是一個類似於自助餐廳的大堂,但是很明顯已經被人包了場,正在舉行什麽活動,這裏的人比較密集,大家都站在一旁小聲的討論著什麽,還有一圈人圍在一張圓桌前,詢問著病人的情況。
一進入自助餐廳大堂,那女經理腳上啪嗒啪嗒的高跟鞋也不再響了,隻剩下王鴿手中推車的輪子還在吱嘎吱嘎的轉著。
病人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性,手捂著脖頸和胸口處,表情十分痛苦,地上還有一攤嘔吐物,似乎是這個病人剛吐出來的,裏麵還帶點血絲。
病人清醒,劉崖連頸動脈都省的摸了,走上前去驅散了人群,讓經理把無關人員帶走,隻剩下了病人的愛人在旁邊。
“量血壓。”劉崖轉頭向田雨晴說道,田雨晴放下了白色的急救箱,馬上開始了動作。
劉崖翻看了一下病人的瞳孔,感覺沒什麽問題,暫時排除了顱腦受傷造成的嘔吐。“什麽情況?”
病人見到醫生來了,終於安下心來,但還是皺緊了眉頭,看起來十分痛苦。
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不能說話了。
“吃東西,卡嗓子了,剛才打字告訴我,不敢張嘴,張嘴就特別疼,應該是魚刺。”旁邊的中年女人說道,拿起了桌上的一盤三文魚,給劉崖看了一眼。
劉崖搖了搖頭,這才上午十點多鍾,午飯吃的夠早的啊。不過他還是拿起了三文魚看了一眼。
盤子中的三文魚已經被切成了小塊,看起來沒什麽異常,但是劉崖伸手一觸碰到那三文魚的生魚片肉,就發現了問題。在小塊魚肉的白色部分裏,居然有一根根的魚刺!
那一旁的經理看到這個情況,腦袋上的汗都下來了。這裏雖然被人包了場,但是餐飲還是酒店給提供的。
這生魚片裏麵絕對不應該出現魚刺才對。食材有問題,出了這樣的事,酒店肯定是要全權負責的。
經理一咬牙一跺腳,“如果真的是魚刺卡了喉嚨造成的問題,我們酒店承擔一切費用,並且進行賠償。”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先別打岔,聽大夫的。”中年女人很有素質,而且比較關心自己愛人的身體情況,雖然語氣不太好,但是暫時不想談什麽賠償的事情。
“是吃了這個東西卡住了嗎?”劉崖問道。
病人點了點頭。
“除了脖子、喉嚨痛,還有哪裏痛?”劉崖又問。
病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表示這裏也有疼痛感。
“別怕疼,張開嘴我看看。”劉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雖然病人的張嘴動作會扯動喉嚨和頸部的肌肉,造成疼痛,但是配合醫生檢查才能得到有效治療,還是乖乖的張開了嘴。
劉崖取出壓舌板,用手電筒照射著口腔裏麵,“咽部腫大,有黏膜出血的跡象,看不到明顯的異物。”他讓病人合上了嘴,低頭思考的時候猛地看到了地上的嘔吐物,裏麵還帶血絲,趕緊問道。
“發現症狀之後你們有沒有采取什麽措施?”
病人和他的愛人對視了一眼,那女人這才回答道,“聽網上的說,喝醋會軟化魚刺,刺激食道,魚刺就能下去了,就喝了點醋,後來發現沒什麽用,就想吃點糕點看看能不能把魚刺給壓下去,也沒用,最後查了一下網上,說吃東西沒用,能吐上來最好,就用手指催吐……”
結果用不著那女人說了,要是有用,也用不著叫救護車來了。
事實上,要是病人現在狀態好一點的話,酒店方麵直接找個車把他送到醫院也不是不行。
但是病人現在除了脖頸疼痛,胸口還痛,走路都很困難,更別說自己去醫院了,沒辦法隻能叫了救護車。
“亂彈琴!那些方法要是有用,醫院幹嘛還開一個耳鼻喉科?”劉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魚刺卡嗓子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真的不小。
一般來說,小魚刺卡到了嗓子,喝點水吃點東西,的確能夠壓下去,吐也能吐出來,除了會造成咽喉輕微出血基本沒事。
但是大魚刺卡到了嗓子,那可就沒這麽簡單了。如果是卡在扁桃體附近的喉嚨處,不及時就醫處理,可能會造成扁桃體或者喉部水腫,造成窒息,窒息時間長了那就是腦死亡,基本沒有搶救的機會。
而手摳喉嚨、筷子勺子刺激催吐的方法,也會造成口腔和喉嚨內壁損傷,可能有感染的機會,也具備一定的風險。
若是經過了食道進入胃中,雖然劃傷了食道,那也僅僅是一個禮拜不能吃比較硬的食物而已,吃點抗生素,慢慢養著不感染便能恢複。可若是停留在了狹窄的食道上,那可就麻煩了。
像醋之類的調料的確能夠軟化鈣質的魚刺,但是那也要浸泡一段時間才行,人總不可能讓醋總是留在食道裏吧!相反,醋對於軟化魚刺的作用,要遠遠小於刺激食道。食道收到了醋的刺激,黏膜可能會大量分泌,食道變得狹窄,而且肌肉收到刺激之後會急劇收縮,食道變得更加狹窄,原本卡在食道之中的魚刺,可能會在食道的擠壓之下刺入食道內壁!
吃東西就更不靠譜了,吞咽動作本來就是通過食道的收縮與擴張來實現的,同樣會讓魚刺刺入食道內壁。
而食道內壁的另一側是什麽?是支氣管和主動脈。
萬一魚刺比較粗,在種種力的作用下刺入了氣管,或者是主動脈,造成呼吸困難,大出血,甚至進入了血管之後隨著血液流入心髒,造成心髒受損,心包填塞,那致死率就是無限接近於百分之一百!
大多數人被魚刺卡到的處理方法是不正確的。
小魚刺要咳嗽,咳嗽產生的氣流速度會把一大部分的小魚刺帶出來。凡是咳嗽都無效的,那必定是要去醫院掛個耳鼻喉科,或者是掛個急診,讓醫生通過胃鏡檢查一下。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異物都可以無手術取出,基本沒什麽痛苦,可是一旦時間拖的長了,那估計就是要手術了。
一個胃鏡估計也就兩三遍塊錢,也就隻是少吃幾條魚的事情。
雖然稍微較大的魚刺造成動脈大出血的幾率沒有那麽高,但是在醫學上來說,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值得冒險的,尤其這關乎於生命。
“少量出血,未見明顯異物,尖銳異物可能已經進入食道,嘔吐物帶血,消化道可能有損傷。”劉崖歎了口氣,轉頭問道,“血壓多少?”
“九十,一百三十毫米汞柱,血壓正常。”田雨晴回答道。
“生命體征穩定。我這裏沒有儀器設備,咱們先回醫院吧。”劉崖看了一眼王鴿。
王鴿點頭答應,因為他在大門口已經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