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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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商業廣場位於湘沙市火車站的北側,且距離火車站和汽車站都很近,不少周邊城市旅遊的大巴包車,都會把乘客設置在這裏集合並出發。
廣場正前方就是大商場,白天之中還是比較熱鬧的,但是到了晚上可就沒什麽人了。
雖然空曠,這裏在深夜卻是嚴禁擺攤販賣的,因此一些夜宵攤的商販也不會到這裏。
這可是淩晨十二點多鍾,為什麽會有老人在這裏突發心肌梗塞?
王鴿帶著這些問題上了救護車,並把車子開到了急診部大門口。
急診的過程中的確會產生各種亂七八糟的麻煩事,也會遇到無數奇葩的事情,什麽情形都有可能發生,讓人捉摸不透。
王鴿也懶得去猜了,反正待會兒就能到現場,是什麽事情一看便知。
跟車出診的大夫自然是劉崖,由於沈慧被調入了後勤部門,隻上白班,車隊裏把田雨晴這個小護士給調到了夜班。
“你們這鐵三角,還真是聚少離多啊。”田雨晴上了車,關上車門就笑了笑。
“我剛才在急診部門口看見小林妹妹了,拎著一堆東西,過來查崗的吧!”護士們雖然知道在醫院的病房裏還躺了一個蘭欣,但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蘭欣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誰都不是傻子,雖然大家都清楚王鴿是喜歡蘭欣的,但無奈蘭欣現在是植物人的狀態,總不能道德綁架的要求王鴿一輩子就這樣傻等著吧,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當然也包括王鴿。
而且,幾個月接觸下來,蘭欣真的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子,人漂亮,也善良,沒什麽心計,能喜歡上王鴿,那是王鴿上輩子積的大德了。
林顏悟開朗,王鴿稍微內向一些,倒是也般配,眾人隱隱約約的覺得,王鴿的幸福就在林顏悟這妹子這裏。
“你小子也真是福分不淺呢!”劉崖一聽還有這事兒,拍著王鴿的肩膀,差點把王鴿手裏的通話器給拍掉了。
王鴿向指揮中心進行了匯報,然後歎了口氣。
“在車隊待著呢,這麽晚了還過來。”他不想跟這兩個人多說有關於林顏悟的事情,趕緊轉移了話題。
“兔子,你小子最近是胖了不少啊,再胖下去跑現場可就跑不動了。”王鴿看了一眼後視鏡裏的劉崖。
自從劉崖結婚之後,在這幾個月裏臉明顯圓了一圈,膀子也結實了不少,比起以前那尖嘴猴腮瘦弱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倒是健康一些。
“喲,你可別提了。”劉崖一聽就愁眉苦臉,“我媽住我家裏呢,玉婷預產期就在下個月,給她進補呢。這丫頭壬辰反應比較大,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去,我媽給做的些東西,全都進了我的肚子裏!能不胖麽!”
劉崖捏著自己的肚子,在坐著的時候居然能用手捏起肥肉來,一低頭那雙下巴都隱約出現了!
“那你可有福了,吃了不少好東西。”田雨晴捂著嘴笑道。
“東西可都是好東西,可是味道……咱們湘沙人喜歡吃辣,重油重鹽,可是家裏多了個孕婦,肯定是要忌口的,我媽做的飯菜是嚴格按照伺候孕婦的標準來的,沒點油腥,淡出鳥來了,辣椒就更別想了,難吃的要死。”劉崖唉聲歎氣,連連訴苦。
“那你還吃的這麽胖!”王鴿笑了一聲。
“護士組裏麵也忙得要死,我來了夜班,白天就少了一個人。要是沈慧能夠早點確認沒事回來就好了。”田雨晴突然想起了沈慧,臉又陰沉了下來,“情況到底怎麽樣?有希望嗎?”
“希望還是很大的,我感覺並不嚴重,用不了太長時間,她就能回來了。”劉崖安慰著田雨晴。
“沈慧這幾天急的要死,天天算著日子過,就等著六周之後的檢查和三個月之後的最終檢查了。”王鴿也說道。
所有人都盼望著沈慧沒事,而沈慧這幾天過的確實難受。身體上的藥物折磨是小事,關鍵是後勤部門她也不太熟悉,工作肯定沒有急診部一線有意思,枯燥無味,把一個忙習慣了的人放在那個地方,時間長了肯定是要憋出毛病的。
救護車拉著警笛,閃爍著警燈在黑夜之中前行,炎熱的天氣讓王鴿不得不加大了空調的出風量,可是無濟於事,該出汗還是出汗。
等到救護車一個急刹車停在阿波羅廣場的馬路邊上的時候,王鴿身上襯衫的背後已經被汗水完全浸透,他擰蓋水杯給自己灌了幾大口涼水,懷念起林顏悟剛才帶過來的冰鎮西瓜來。
他們將推車給取了下來,再一看阿波羅廣場的一個角落,一群老頭老太太圍成一圈,手裏還拿著扇子、花布手帕之類的東西,他們的旁邊還放著一個便攜式音響,似乎是一個廣場舞小團體。
三個醫療工作人員趕緊推著車子過去,讓人群散開,給病人呼吸的空間。
一個老太太躺在廣場旁邊的石凳上,上麵還墊了幾塊布。另外一個大爺蹲在地上,一直在安撫她的情緒,十分關切的樣子。
老太太大概七十多歲,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呼吸看起來很吃力,捂著胸口的部位,表情十分痛苦,看起來疼的不輕,人的神智也有點不清楚了。
“老太太,能聽見我說話嗎,哪裏不舒服啊!”劉崖戴上口罩,捏了一下老人的頸動脈,然後查看了一眼瞳孔對光反射,這才把聽診器放到了老人的胸口。
“心髒疼,喘不過氣啊。”老人聲音十分微弱,不過看到了大夫之後似乎已經安心下來,也沒有那麽緊張了。
“還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嗎?”劉崖又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
“你這是心絞痛,心肌梗塞的表現,不要害怕,我們馬上回醫院幫你治療。平時有高血壓嗎,剛才吃了什麽藥?”劉崖繼續著自己的問題。
可是老人卻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隻是躺在那裏哼哼搖頭。劉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王鴿。
“你們誰跟這老人比較熟悉的,知道她家裏聯係方式的?”王鴿馬上會意,對著旁邊的老頭老太太們問道。
別人都沒說話,一直守在這老太太旁邊的老爺子開口說道,“我是她對門,我們一起來的。她兒女都在外地,這個點兒估計是很難聯係上了。”
“有老伴嗎?”王鴿皺了皺眉頭,老人心肌梗塞,沒人陪護,可是個麻煩。
要是進行心血管介入手術,麻醉還需要家屬簽字呢!
“平時就是冠心病,血壓倒是不高,吃降壓藥還能控製著。”老爺子也是比較著急,看向了年輕的劉崖,“她出來身上沒帶藥,我倒是有點速效救心丸,給她吃下去了。”
“呼吸困難,心髒部位絞痛,心跳很快,血壓多少?”劉崖扯下了聽診器,轉頭問著田雨晴。
“一百四,一百一毫米汞柱,還可以。”田雨晴抽出了記錄本,“大爺,病人叫什麽名字?”
“婁小雅。”大爺抹了一把腦袋上的汗,回答道,“她身上應該帶了身份證,咱們先去醫院,再搞這個行嗎?”
看起來這鄰居大爺是非常關心婁老太太的身體了,著急了要去醫院。
“詩情畫意啊。”田雨晴登記了一下,笑了一聲,“可以,去了醫院再辦手續!”
“二位放心,情況不是特別嚴重,但是也要馬上進行治療了。”劉崖也安慰著二位老人。通常心肌梗塞的老年人,都是被嚇死的。
“先抬上車吧!”
王鴿聽到了劉崖的話,趕緊收回了尋找死神的目光,跟劉崖一起把病人抬上了推車,老爺子更是一路小跑跟隨著他們,在劉崖和田雨晴的攙扶下上了救護車。
“這大半夜的,你們還出來活動啊!”王鴿跳入了駕駛室,發動車子。
“這不是天氣熱嘛!傍晚還是熱的不行,老人覺少,趁著淩晨涼快了,活動活動,等到重陽節,我們還有個演出比賽呢。她還能參加嗎?”老老爺子歎了口氣,問著劉崖。
劉崖搖了搖頭,“說不好。這時候就別想著這些事兒了,病人還是以休息為重。”
“小田,做個心電圖,上心電監護,吸氧,藥物到了醫院再說吧,車上的藥不適合她用。”
田雨晴動作麻利,馬上開始了工作。
婁老太太的手居然舉到了空中,開始亂抓。老爺子馬上伸手過去,雙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沒事兒,咱上車了,馬上就到醫院了,我陪著你呢。”
老太太的嘴張了幾下,想要說話,老爺子趕緊俯下身子湊了過去。
“胸口疼,我怕是撐不過去了。”
“你別瞎說!沒事的。等你病好了,咱們就把事兒跟兒子閨女都說了,定下!放心,我陪著你呢!”
婁老太太疼在身上,老爺子疼在心裏,車上的人都看得出來,兩個人的關係似乎並不隻是鄰居那麽簡單。
“要不,給她打個止疼針什麽的吧?”老爺子揪心的說道。
“安定不能隨便用,病人的疼痛目前來看還可以忍受,隻要不是疼的快休克了,是不能打的。安定還會加大病人的心髒負擔,影響病症判斷,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劉崖也是沒有辦法,盡管病人胸口疼痛十分痛苦,他還是要為病人的安全負責。
“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我跟她……”老爺子有點支支吾吾的樣子,就像是初戀的孩子對家長坦白一樣。
“我們知道的,這都什麽年代了,理解理解。”田雨晴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兒,看著還算穩定的生命體征,緊張的心情也緩和了不少。
“這麽長時間的鄰居了,我們的老伴都走得早,兒女不在身邊,對門之間相互照顧,一來二去啊就有點什麽事。歲數大了,總希望身邊能有個人作伴。這事兒怪我,一直不敢跟家裏人說,要是之前就把事兒辦了,也不會有什麽遺憾。這下倒好,她要是有什麽事,我真的是要後悔,沒給她一個名分啊!”老爺子痛心疾首,對生死看得很淡,卻並不代表沒有遺憾!
車上的人聽了這樣一席話,感動不已,久久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您放心,我肯定給你這個機會!”劉崖說道,“到了醫院以後,我會找最好的心胸外科內科主任過來會診。你先跟我說一下她的基本情況,之前有沒有犯過病,有沒有進行過什麽治療。”
老爺子想了一下,說道,“去年冬天,十一月份,就是冠心病入的醫院,去的就是你們雅湘附二,那是深夜了。到了急診以後,做了什麽血管檢查,本來說要把血管撐開,但是情況太嚴重,必須開胸手術。她兒女都來了,做手術風險比較大,權衡之下,還是選擇了保守治療。”
“就這兩次?”劉崖問道。既然是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並且大夫提出了要做介入手術甚至是開胸手術,那麽病人的心血管堵塞程度應該是很嚴重了。
而手術風險大,家屬居然不同意手術,這就證明病人的情況已經十分危險了。
在這種情況下,病人在家裏肯定是需要人照顧的,絕對臥床休息,幾個月的時間也不足以恢複到能去跳廣場舞的地步,別說是老年人,就算是正值壯年的人得了心肌梗塞疾病,靠著疏通血管或者降血脂的藥物治療,絕對不能指望那被堵住的心血管能夠自行疏通,幾率特別特別小。
人都這樣了還出來劇烈運動,不出事才怪呢!
“怎麽就能讓她劇烈運動呢!就算是保守治療的運動也要萬分小心啊!”劉崖知道,這次病人的入院,能夠進行介入或者開胸手術等有效治療的機會也很渺茫。
畢竟歲數大了,身體達不到手術指標,各項生命體征不穩定,手術成功率就會直線下降,人很有可能下不來手術台,家屬為了保住患者的性命,往往不會選擇手術,不願意承擔風險。
不手術還能湊合活,手術可能人沒了,家屬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不負責任,而是特別負責。手術並不一定好,不手術也不一定不好。所有的選擇都有利弊,隻是分不同的情況而已。
“她是陪我的,怕我一個人孤單,沒意思,硬要來。我看著她的身體覺得沒事,麻痹大意了!”老爺子連連唉聲歎氣。
“操蛋!”就在這時,王鴿嘴裏突然小聲罵了一句,眉頭緊跟著皺了起來,車輛的速度也有了明顯的提升。
王鴿話音剛落,劉崖和田雨晴還不知道王鴿為什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監護設備報警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
“室顫波形,給我準備除顫儀!”劉崖一邊說著,一邊擼起白大褂的袖子,開始了胸外心髒按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