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晶現這病人的手背上有針孔之後，那報警的年輕人也馬上反應了過來。

    “哦對，我想起來了！原本我們約好了下午見麵的，結果今天早晨老太太給我打了電話，說她上午要去輸液，輸完液下午就要回家休息了，把時間改到了早晨，還讓我快點給她辦手續，別耽誤了時間，待會兒要去掛水的！”那年輕人說道。

    “知道是什麽病嗎？”金晶馬上問道。

    “不太清楚，也沒細問。隻是看著老太太的狀態，好像是感冒燒了。”年輕人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描述著自己看到病人時候的場景，“總是咳嗽。”

    “那也不至於休克啊。氣管支氣管和肺部沒有太大的毛病，可能頂多就有點兒支氣管炎。輸液還沒開始進行，一旦輸液就算是社區診所也不會開什麽毒理太強的口服藥物，不存在藥物過敏……”金晶的大腦正在快旋轉，然後又轉過頭去跟白楠說道。&1t;i>&1t;/i>

    “車上有設備，做個腦電波。先抬上車，物理降溫，降血壓，利尿，防止腦疝，用藥待會兒再說。”

    “知道了。”白楠點了點頭。

    老太太體格瘦弱，也沒有多沉，這種轉移病人的事情自然是要王鴿去做了，他小心翼翼的把老人抱到了推車上，“兄弟，你這裏有病人的姓名信息嗎，我們要馬上聯係家屬，病人身邊可缺不了人。”

    王鴿原本的意圖，是最好能讓這年輕人一起跟著去醫院，手續什麽的辦理起來也方便快捷一些，可這年輕人明顯是不想管這件事情，隻是從隨身攜帶的塑料檔案袋裏抽出了一張紙，“我這裏隻有先前複印好的身份證。其他家屬的聯係方式還真不知道。我這裏還有點兒事兒，所以……”

    王鴿無奈，這種事情也不能強求，他從病人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個手機，是非智能的老人機，聲音十分大的那種。這種手機可沒有什麽指紋解鎖，設置了密碼別人是打不開的，王鴿也看不到通訊錄。&1t;i>&1t;/i>

    白楠隻能按照那身份證複印件上麵的名字進行登記，然後說道，“回了醫院之後先報警吧，讓警察聯係一下老太太的家屬。”

    王鴿點頭，“薑大爺，您忙您的，有事兒您招呼，我們先走了。”

    既然這老太太不是薑大爺所在的江岸麗都小區的人，那麽跟薑大爺自然也沒什麽關係，他也不想勞煩薑大爺跑一趟。

    可薑大爺卻動了腳步，一扭頭就準備上車，“我跟著去吧，你們醫院的事兒我還是了解一些的，能幫得上忙。”一邊說著，他就把自己手裏拎著的購物袋丟在了車上。

    “那就麻煩您了。”王鴿說著，便將那推車卡在了車廂後麵，使用揉勁一推，推車的滾輪直接收起，整個車子哢嚓一聲就進入了車廂之中，鎖扣卡緊，不再動彈。&1t;i>&1t;/i>

    王鴿的動作熟練無比，明天不知道要重複多少次，剛開始幹的時候還有點兒手生，到了現在力度和距離把握的剛剛好，從來用不著重新調整。

    薑大爺畢竟年事已高，身材也有些走樣，王鴿還是跟金晶一起把她給扶上了車，這才趕緊關了車廂門，來到駕駛座動引擎，以最快的度往醫院那邊兒趕。

    白楠按照金晶先前的吩咐開始了自己的動作，而金晶怕她忙不過來，則是親自準備腦電波的檢查，開始往病人的頭部安裝檢測傳感器。

    “這人老了啊，渾身都是毛病。一個小感冒小燒，就能導致嚴重的疾病，甚至威脅到生命。我還記得前兩年小區裏麵一號樓的老彭，就是下樓梯不小心摔了一跤，本來腿部骨折打算做手術了，也沒什麽生命危險，簽了字，結果當天夜裏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手術，突心梗，一口氣就沒喘上來。”薑大爺唉聲歎氣，感慨萬千。&1t;i>&1t;/i>

    這些年，自從組建了江岸麗都的老年互助會之後，他幫助了很多人，也送走了很多人。看著身邊的老人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其實心裏也不好受。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可就沒了。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上次沒死成，可早晚也得有那麽一天。

    薑大爺其實並不懼怕死亡，他隻是在擔心，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那麽江岸麗都老人互助會怎麽辦？這些孤寡老人怎麽辦？會有人照顧他們嗎？

    “薑大爺，您別想那麽多了。”王鴿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隻是幹巴巴的說了這麽一句，在車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倒後鏡，死神居然已經追在身後了，而且度極快。

    以自己七十五公裏每小時以上的度，這個死神居然在飛的接近救護車。&1t;i>&1t;/i>

    死神不斷的從社會車輛中間穿過，隻走直線，兩者之間的距離幾乎是在瞬間就從五十米變成了三十米！

    “這也太快了吧？莫非……”王鴿心裏暗叫不好，果然，死神下一秒的動作印證了他內心的想法。

    死神右手舉著一把彩虹色的長柄雨傘，另一隻手則是從背後掏出一本略顯陳舊的藍色冊子。

    王鴿已經無比熟悉，那是生死簿。

    “操蛋！”王鴿小聲罵了一句，隨即就聽到了身後車廂之中，生命體征監控設備出的長鳴警報。

    金晶那邊兒的腦電波圖紙還沒出來，就聽到了警報的聲響。

    “心跳停了？”她腦門上急出了汗珠，她也沒想到情況居然能糟糕到這種地步！&1t;i>&1t;/i>

    “氣管插管，接呼吸機！腎上腺素一毫克靜脈注射，洛貝林三毫克靜脈注射，呋塞米二十毫克靜脈注射！完成後馬上心肺複蘇。”雖然情況緊急，金晶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這種情況她見的太多了，現在看來病因什麽的可以全都暫時拋棄，隻需要先把心跳和呼吸搶救回來就行。

    可是病人已經這麽大的年紀了，從體格上來看應該也不是特別的硬朗，現在由於高血壓而引起的心髒衰竭已經十分要命了，待會兒還有可能造成腦水腫，這一次凶多吉少。

    “撐住啊老太太，別著急走！”白楠一邊用藥一邊念叨著，雖然她知道病人現在很有可能什麽都聽不到，也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盡管已經知道這個病人是一種陽壽已盡的狀態，並不是因為什麽意外而導致瀕死，是其自身的疾病使然，但王鴿還是想要以最快的度將死神甩在身後。現在他的鎮魂牌上的數字已經達到了“壹仟肆佰玖拾玖”，隻需要再多一個數字，就能夠完成整個賭約的一半了。&1t;i>&1t;/i>

    而距離賭約結束，還有一年零七個月。這個進度，王鴿已經十分滿意了。而現在，他更在乎的不是能夠拿到著這第一千五百個數字，而是能多給這個老太太一點機會。哪怕能夠醒過來，留下點什麽話也好。

    在人生的盡頭，人總要有那麽點遺憾要去訴說。

    隻是現在王鴿鎮魂牌上的特殊能力已經被閻王大人判定為失效，再也沒辦法使用什麽驅散和欺騙的功能了，他隻能寄希望於自己的車能夠再快一點兒，死神沒那麽快追上來，給搶救爭取那麽點兒時間，哪怕藥物的作用僅僅能夠維持五分鍾，讓老太太能夠有那麽幾分鍾清醒的時間就好。

    死神似乎並不想給這病人任何機會，救護車的車已經提升到了一百一十公裏每小時，二者的距離卻隻是維持在二十米左右。&1t;i>&1t;/i>

    這是死神能夠使用特殊能力的極限距離，在二十米之內，他必須要通過走路的方式，去觸碰到病人的身體，這是神的規律。

    不過王鴿也知道，死神的真正度還沒有揮出來，如果沒有這個限製，死神早就已經進入車廂之中取走病人的靈魂了。保持二十米，隻是因為他的車還太慢。

    金晶和白楠幾乎是把所有心肺複蘇能用的藥都給病人灌進了血管，也在近乎於瘋狂的按壓著心髒，希望能夠讓那顆心髒再次跳動起來。

    七分鍾的車程飛快過去，但是對於車裏的人來說卻是一種煎熬。因為直到王鴿抵達醫院，病人的心跳和呼吸都還沒有恢複，甚至連一點點起色都沒有。王鴿在路上甚至都沒來得及去跟指揮中心匯報。&1t;i>&1t;/i>

    病人的心跳和呼吸都沒有，就算是急診部這邊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那都是無用功。

    金晶直接跨上病床，繼續著心肺複蘇的動作，王鴿和眾人將推車送入了搶救室，而薑大爺也跟著下了車，慢悠悠的走在了後麵，在搶救室的門口停了下來。

    “估計，人不行了吧。”薑大爺雖然沒有大夫的那種專業判斷力，但他也是經曆了不少這種事情，經驗豐富，病人什麽情況，基本上觀察一下就能夠得出結論。

    王鴿搖了搖頭，“手續什麽的省省吧，估計夠嗆了。心髒停跳已經五分多鍾了。”他看向身後，死神在距離搶救室門口十五米左右的地方，以瞬移的方式瞬間出現，然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似乎十分不滿意。隻能舉著雨傘穿牆而入，走入了搶救室中。&1t;i>&1t;/i>

    與此同時，王鴿胸口的鎮魂牌上又出了一陣暖意。

    似乎，現在本應是那病人死亡的準確時間，但是王鴿還是用度爭取了那麽幾秒鍾，這使得王鴿拿到了這個數字。對於王鴿來說拿到這種數字是十分煎熬的，人沒救回來，還是要死，隻是真正的死亡時間比生死簿上所記載的時間晚了那麽幾分鍾，甚至幾秒鍾，這個數字便顯得毫無意義。

    然而可悲的是，鎮魂派上的那些數字，起碼有八分之一是通過這種途徑拿到的。

    按照規定，搶救又進行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金晶隻能摘掉了自己的口罩和帽子，推門走出急診室，對著走廊外麵的那兩個人搖了搖頭。

    “高血壓，心衰，還出現了腦疝的情況，無能為力。”金晶歎了口氣說道，“應該是感冒燒，也有大腦感染，懷疑是腦膜炎，本來打算做個腦電波圖先判斷一下，雖然不能確診但至少能夠知道生了什麽事情。可是……還是晚了一步，病人拖延的時間太長，情況惡化的太過於突然。”她揉了揉自己的臉，心情十分不好。“不論是大腦感染還是腦膜炎，本來不應該致死才對的！”&1t;i>&1t;/i>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薑大爺上前摸了摸金晶的頭，“你盡力了。人啊，活多久是有定數的，誰也怪不得的。”

    “小王，我也該走了。我買的菜還丟在你的車上呢。”薑大爺表麵上看起來十分平靜，但王鴿知道他的心裏也一定不好受。

    任何一個老人，不論麵對過怎樣的死亡境地，見過多少個死亡場景，對於死亡仍舊十分敏感。但王鴿沒多說什麽，隻是點頭，“您也回去吧，後麵的事兒醫院會處理，咱們一起取菜去。”

    為了讓薑大爺心情能好點，王鴿話鋒一轉，“那會兒您給我們送的餃子可好吃了，若是您下次在家做了什麽好吃的，不怕我們打擾的話，就打電話讓我們過去，一起熱鬧熱鬧。”他一邊攙著薑大爺的胳膊一邊說道。&1t;i>&1t;/i>

    薑大爺停下腳步，一轉頭，“你們醫院的這些人啊，口福真的不淺，一般人可吃不到我做的飯呢！我也想找你們過去陪我聊聊天啊，樂嗬樂嗬，互助會那幫人還指望你們出人去搞個義診呢，可是……就算是我開了口，你有時間，大夫護士們有那個時間嗎？就隻會說空話，逗我這老頭子開心。”

    王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攙著薑大爺往前走。兩個人來到了救護車的後麵，王鴿打開車門，取出那購物袋裏麵的菜，雙手遞給了薑大爺。

    “我給您打個車？”

    薑大爺擺擺手，“以前都是坐公交來的，哪有那麽矯情，路我熟著呢。”他接過了菜，卻沒有著急離開，頓了一下，又說道。

    “要是哪天我走了……”

    “薑大爺，可不敢說這種話！”王鴿心裏一驚，趕緊插嘴。

    “閉嘴，聽我說！”薑大爺嚴肅的訓斥道。

    王鴿隻好老老實實，不敢吭聲。

    “你們這幫人啊，太過於感情用事，耽誤工作！要是哪天我走了，別像今天似的那麽難過，活了這麽大歲數了，也值了。”這話麵兒上是說給王鴿聽，但實際上，是薑大爺在說給自己聽。

    “還有，真有那麽一天，江岸麗都的老人互助會，你們可得給我盯緊了，不然我老頭子走的可不安寧！”

    王鴿趕緊點頭，“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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