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鴿不知道那個手機裏到底有什麽樣的內容，隻是現在他什麽都顧不上而已。大概的猜想一下，那手機的聊天記錄裏麵可能是寫了孩子跳樓的原因之類的事情吧。

    到了現在，原因什麽的都不重要，能把這孩子搶救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宋平安從醫也有十年了，從八樓跳下，受傷如此嚴重，人還沒死的，這孩子是他遇上的頭一個。在跟王鴿一起小心得把受傷嚴重的小女孩兒放上推車之後他，他抬頭看了一眼墜落地點上方，有一顆不算很高的桃花樹擋在那裏，樹枝折斷了不少，看來是孩子在墜樓的時候，在落地之前還是受到了樹木的緩衝，雖然作用可能近乎於微乎其微。

    事情也許就是這麽巧，擋一下就能活命，沒擋這一下可能命就沒了。王鴿也顧不及去分析這些亂七八糟的，死神就在前方不遠，慢慢向這裏靠近，他推著車子就往救護車那邊兒跑，身手十分麻利的把推車塞進了救護車箱，宋平安和田雨晴自然跟的很緊，孩子母親的度就有點兒慢了，王鴿可不管她是否難過傷心，身上有沒有力氣，畢竟死神馬上就到了，他直接衝著那女人大喊，“麻煩你快一點好吧，我們必須要馬上趕到醫院！”

    一個民警跟自己的同事交代了一聲，然後趕緊上前攙著孩子的母親，讓她加快了腳步，一同上了車。這民警還是心軟，本來這次出警到此為止也就結束了，現在做完筆錄離開不會有任何人民群眾不滿意，可是他思來想去，覺得一個單親媽媽不容易，如果孩子出了什麽事兒，當媽的想不開跟著孩子去了，那可不就完了？

    看到所有人都上車，宋平安關閉了車廂門，拍了拍王鴿的駕駛座。“走了走了！”

    王鴿早就等不及了，在聽到車廂門關閉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放下手刹掛擋了。因而宋平安話音剛落，王鴿就把方向盤向左側打死，救護車一個掉頭甩尾，輪胎與地麵的劇烈摩擦居然產生了陣陣煙霧，然後蹭的一聲竄了出去。原本那舉著雨傘的死神距離救護車也隻有四五米的距離了，隻需要再向前走幾步就能碰得到病人。

    根據王鴿的觀察，雖然所有死神都要遵循神的規律，要在二十米的距離之內走路接近瀕死之人，以表示對人類靈魂的尊重，可是每個死神的步行度也是不一樣的。有的死神是老人或者小孩的形象，走路度就會慢一些，而大部分是成年人，甚至是青壯年，年輕人的形象，走起來便會快一些。

    可按照道理來說死神隻是能量體，他們的移動度，甚至是步行度不應該被他們自身形象所能代表的身體素質影響。也就是說，不論是老人或者孩子的形象，還是年輕人或者青壯年的形象，他們的步行度應該都一樣才對。

    王鴿想不明白這個，這大概是神的另外一個規律吧。

    關鍵時刻王鴿的一腳加就顯得特別重要，而宋平安和田雨晴在車廂之中則是幾乎在一瞬間就將生命體征檢測係統連接在了小病人的身上。

    孩子的情況十分糟糕，屏幕上所顯示的數值甚至比宋平安想的還要麻煩一些。“王鴿，要趕緊到醫院，在車上我什麽都做不了。”宋平安把能用的藥都跟田雨晴說了一遍，仔細拿捏著劑量，生怕出一點兒差錯，其他的搶救動作更是一點兒都不敢做。

    王鴿沒做聲，隻是點了點頭，因為他的心裏也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盡管距離醫院很近，但是救護車後麵的死神度非常快，一直緊緊的跟在救護車身後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根本就沒有甩掉的機會。

    “小畜生，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我要你償命！”孩子的母親一邊嗚嗚的哭著，一邊兒捏緊了手裏的手機。

    “到底怎麽回事？”宋平安一邊盯著顯示屏上的數字一邊問道，“孩子怎麽會從八樓跳下來？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嗎？”

    孩子的母親搖了搖頭，把手機遞給了宋平安，“大夫，你自己看吧。”她現在雖然無心解釋，但還是像訴苦一樣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孩子也快小學畢業了，年前我就想著給她買部手機，可是自從買了手機之後，她就一直盯著qq的聊天，剛開始還有節製，到後來叫吃飯好久才回應，晚上也不睡覺，我跟她談了好多次，都沒什麽用。她從小沒爸爸，打我又舍不得，隻能由著她來。後來大概一個禮拜之前，我才現她一直在跟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聊天，聊的火熱。我當時就看了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兩個人是在什麽逼站認識的，那個小畜生是一個視頻製作者，什麽up主，叫科裏克。在那聊天記錄裏，兩個人居然以老公老婆稱呼，這孩子才十歲啊！”

    宋平安一邊聽著孩子母親的訴說一邊看著聊天記錄，情況基本上跟她說的一樣，隻是孩子母親的描述更加簡單一些，而聊天記錄裏麵的對話，露骨內容可比孩子的母親說的要大多了。

    平時早安晚安，這個也就算了，老公老婆相稱也是那男孩先提起來的，這小女孩兒十歲左右，不懂事兒，以為這個是過家家一樣的遊戲，可是那男的都十四五了，初中生快畢業了，難道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更過分的是，那男孩子居然多次在聊天之中提到，讓女孩子養她，讓女孩子買白絲穿給他看，這到底是什麽鬼？

    現在流行這種玩法的嗎？

    “後來，我再翻那聊天記錄的時候，居然還現我女兒在玩什麽語c，那小畜生說我女兒的語c水平太差，要多加練習，要跟他玩文愛！”孩子的母親說道。

    “語c……是……”宋平安越聽越糊塗，“我不太明白。”

    “就是網絡上的一種用語言來進行較色扮演的聊天方法。用已經存在與電影、動漫、小說裏麵的任務，安排在自己的身上，用這些角色的心理、行為和說話模式，進行角色扮演，在網絡上進行互動。”畢竟田雨晴還是個年輕人，雖然不玩這個東西，但還是知道一點兒的。“二次元圈子裏麵玩這個的比較多，年紀通常都偏小，通常是初中以下的孩子，沒有辨識度，看了一些動漫，覺得好玩新鮮，就模仿起來，十分流行。”

    王鴿雖然也不玩這個，但是長期混跡a島匿名版，倒也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正兒八經的在自己的圈子裏玩，倒也是一種樂趣和網絡排解方式，可有的人部分場合和地點的玩這個東西，就很容易招致大多數人的反感了，說話十分怪異，常人理解不了，而且經常會出一些中二雷人的話來。

    熱血便是為二次元獻出心髒，感動便是嚶嚶嚶，動不動就在聊天群裏舉高高，要抱抱，認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組cp互相叫老公老婆什麽的，簡直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那……文愛呢？”宋平安又問道。

    “字麵意思，用文字做和諧愛。通過雙方文字描述和**達到釋放自己性需要的目的。”田雨晴臉紅了一下，又回答道。“這個可就比較惡心了，跟微信上那些漂流瓶聊騷的沒什麽太大的區別，甚至更加惡劣！”

    “十歲的孩子啊，玩這個？”宋平安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繼續看著聊天記錄，他驚訝的現雖然女孩子對那男孩的要求百依百順，可是那男孩的要求卻是越提越過分，甚至以“分手”或者拆散cp相威脅，進行逼迫。

    而這小女孩兒為了不失去夥伴，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聊天記錄繼續往下翻，宋平安便現了所謂“文愛”的部分，裏麵的各種用詞和話語，這要是放在小說裏麵是絕對不能用的，若是寫出來，這作者肯定是會以傳播淫和諧穢色和諧情文學而被逮捕的。

    這哪兒是兩個十幾歲的孩子該玩和該接觸的東西？也就是兩個人應該在異地，如果那男孩子也在湘沙市，後果價值不堪設想啊！

    “孩子都這樣了，你還給她手機用？這都不攔著點兒啊！”宋平安咽了口唾沫，還真別說，所謂二次元的圈子真的是有點兒亂。事情展成這樣，那個什麽逼站也應該管管這些低齡用戶了。

    “我做了，我什麽都做了。我添加了那男孩子的好友，平心靜氣的跟他講道理，可是沒想到那個小畜生居然說我查看孩子的手機，侵犯孩子的隱私權，而且說這隻是鬧著玩的，我太當真！最後隨意的道了個歉，毫無誠意。我也看了他在逼站裏麵上傳的視頻，有動漫的，也有現實內容，全都是有戀童癖、蘿莉控什麽的內容，甚至還有兄妹戀之類的內容！我把那些視頻點了舉報，可是網站根本就不管。後來我現，他還在網站的圈子裏公開了我與他之間的聊天記錄，斷章取義，下麵的留言評論，居然寫的都是我的錯！”孩子的母親捂著臉嗚嗚的哭，“我用孩子的qq刪掉了與他的好友關係，沒收手機，可是耐不住孩子鬧，心軟，又把手機給她了。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又聊上了！”

    王鴿聽的一陣無語，事情鬧成這個樣子，暴露了逼站在管理上有很大的問題。他並不反感逼站的正常用戶，之前隻是反感逼站的那些“蝗蟲”。高玉婷的妹妹高玉麗，還有漫展上受傷的一個孩子，都跟這個網站有關係。可是沒想到，逼站上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原本逼站隻是a站的一個分裂物，為了做到商業化運營，為了做大做強，把目標客群十分精準的對準了二次元亞文化圈子裏的人，用戶年齡也直線下降，從二十多歲一直到十多歲，甚至是八九歲的都有，小學生大把。而他們對逼站似乎產生了十分強烈的歸屬感，動不動就“我大逼站”，“全世界最好的彈幕網站”，到處宣揚，以自己是逼站用戶而自豪，到的哪兒都要表明一下身份，尋找同伴抱團取暖。

    其實這種事哪有什麽好自豪的，人家網站隻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用戶，根本就毫不在乎，自嗨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這類用戶年紀太小，心智不成熟，本來就需要嚴格的監管和正確引導，可是網站對這個方麵卻視而不見，多次出現問題卻沒有任何表態和改進，作為一個視頻彈幕網站，彈幕內容經常也是魚龍混雜，雖然在注冊的時候要求學習彈幕禮儀，可是真的沒有什麽用，彈幕裏麵由於不同的觀點而引的吵架、撕逼甚至是互相問候家人、陰陽怪氣、人身攻擊多的很，而且顏色也是五彩斑斕，生怕別人看不到自己，所討論的內容早已經偏離了視頻內容本身，十分妨礙別人的觀看，這也是王鴿打死不用逼站的一個重要原因。那些彈幕實在是太雷人了，看不進去。

    十幾歲大的孩子在網絡上幾乎是毫無拘束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不用承擔責任，思想又十分容易被別人左右和控製。而在評論區之中，經常會出現麵對強和諧奸和諧未成年幼女的玩笑，居然能以一句“三年不虧”來形容，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沒有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充斥著大量的兒童和諧色和諧情內容的視頻，網站其實也是要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的。

    “可是，為什麽孩子會跳樓呢，不至於啊！”宋平安說道。

    “你接著接著往下看吧。”孩子的母親再也說不下去了，隻是搖頭哭泣。

    宋平安翻著聊天記錄。原來是這孩子不想上學，對那男孩子說自己不想活了，感覺沒有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想要去什麽二次元的生活。

    結果對麵那個男孩子倒好，不僅不去勸說和開導，不知道從哪查了些資料，針對自殺這個問題就分析了一大堆，什麽上吊死的慢，安眠藥買不到吃不死人，摸電門也比較難死，跳樓死亡率高，就是樣子醜了點兒，是最直接的方式，說的好像是自己看透了生死一樣，還說什麽自己決定了的事情，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靠，這是條命，你丫兒尊重的起嗎？”宋平安驚了。這不是教唆自殺嗎？

    也許那個男孩子隻是想在自己的cp或者老婆麵前炫耀一下自己的知識量，什麽都知道，表明自己豁達的胸襟，可是現在可真的不是時候。網絡那頭一句玩笑話，網絡這頭也許就當了真。

    看著聊天的時間，這女孩兒在得到回複之後什麽都沒說，直接打開窗戶翻了過去，從八樓跳了下來。

    王鴿舔著幹裂的嘴唇，雖然帶了水杯，卻根本已經來不及喝水了。還真是應了那句話。

    在網絡上，你永遠不知道對麵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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