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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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脛骨骨折,角度比較大,待會兒移動的時候小心點兒。肋骨骨折,至少三根,胸腹部有明顯的內出血現象,待會兒車上配合我穿刺,人估計撐不了太久,咱們得趕緊走。”劉崖轉頭對沈慧說道。“血壓多少?”
“九十,六十毫米汞柱,出血情況應該比較嚴重吧。”沈慧回答道,“人已經徹底沒意識了。”
王鴿可算是明白過來了,這輛車所發生的交通事故並非是由於別的車輛或者別的事情引起的,反而完全是由於駕駛員飲酒之後反應遲鈍,對於路況和車況的判斷能力不足,並且超速駕駛,最終導致了這起交通事故。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司機一杯酒,親人兩行淚,這幾句話說的可一點都不假。在早些年,王鴿還沒讀大學的那會兒,醉酒駕車頂多還是行政處罰,近年來隨著飲酒和醉酒駕車的交通事故多發,且後果通常十分嚴重,國家特別將醉酒駕車加入了刑法。
也就是說以前還隻能叫交通肇事者的人,在刑法修正之後瞬間變成了犯罪嫌疑人。
當然,這一條王鴿是無比認同的,以前那些悲劇沒有發生在他和他家人的身上,並不代表以後不會。他的駕照是在學校考的,有關於車和機械的理論知識也是在學校裏學的。老師在上課的時候,沒少提飲酒、醉酒駕駛的事情,在課堂上用投影儀去播放醉酒駕駛的車禍現場,甚至在上戶外課的時候,還帶王鴿那幫學生去看了一眼醉酒駕駛之後撞了的車是什麽樣子!
王鴿目睹了那一幕幕慘烈的畫麵,那一個個恐怖的現場,對於飲酒醉酒駕車的危害早已經銘記於心,就算是死也不敢打破這個規矩。王鴿的駕照還是B1等級的駕照,至今沒違章,沒扣過分,自己也沒主動出過什麽事故,開車技術越是好,越是知道酒後開車有多麽的危險。
喝了酒開車,自己以身試法,承擔危險死了也就算了,還很有可能會拖上別人,一起去地府世界,那不就是害人嘛!王鴿的價值觀可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而且在來到雅湘附二醫院的急診部,特別是來到救護車司機這個崗位上之後,他更加深入的了解到了其中危害。
首先,酒精這個東西能夠麻醉人的神經,飲酒過多或者醉酒狀態下,人的神經會被麻痹,手腳的觸覺不再靈敏,對於方向盤、油門、刹車的把控根本不會像平時那樣迅速。原本大腦發出的指令能夠很快傳達到手腳,控製肌肉進行動作,而在酒精的作用下,這一進程被大大延緩,遇到緊急事件,根本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其次,醉酒狀態下,判斷能力也會十分嚴重的下降,酒精會直接影響大腦和視覺,對自己的速度、聲音、光、障礙物、轉彎處沒辦法仔細的分辨,再加上反應緩慢,等到看到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試想,一個人喝多了以後有可能說話都說不清楚,站都站不穩,而車輛其實是一種大型機械,能夠致人死亡的那種,原本平時開車技術就不怎麽樣,醉酒狀態下去開,會是什麽後果?
第三點,則是人在喝了久之後的精神狀態和心理狀態會發生很大的改變。有的人平時大大咧咧的,喝多了就開始哭,有的人平時安安靜靜,喝多了居然鬧著要打人。沒錯,這就是所謂的撒酒瘋。酒精會使人情緒波動異常,有可能產生盲目的自信、自卑甚至是想要報複社會的消極情緒,在這種情緒不穩定的狀態下開車,簡直就是找死。
最後一點,那就是酒精會容易使人疲勞,雖然不撒酒瘋,但是有的人是屬於喝多了就想睡覺的那種。疲勞駕駛誰都懂,開著開著車打起了盹,或者是直接睡著了,方向盤、油門、刹車都不受把控,撞到護欄上之後瞬間醒過來都算是輕的,醉酒駕車的人甚至是在撞了車之後都睡的死死的,別人喊都喊不醒,有的人這一覺,就把自己的一輩子給睡過去了。
雖然每個人的酒量不同,也就是說對於酒精麻醉的耐受程度不同,但是一點酒精下肚,總會對人產生微量影響,交通行為本來就是具有風險的,哪怕是一點點的風險也要去避免,搞這種一刀切的政策是很有必要的。
隨著法律的普及,人們的交通安全意識逐漸提升,很多人都知道了飲酒和醉酒駕駛的危害,就算是以前有這種行為,沒出過事,也都紛紛改正,甚至是主動的勸說別人不要喝酒開車。花點錢叫代駕,或者幹脆把車丟在停車場,打車回家,花不了幾個錢,可是買了個安全。要是真出了事兒,可不就是這幾十塊錢能換的回來的了,後悔藥都沒地方買。
更加安全的交通環境,甚至還能帶動代駕這個新興行業的發展,解決了社會上的不少就業問題,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然而還是有的人抱著僥幸的心裏,總覺得自己注意點,慢點,不被抓到,偶爾一次,那就沒事,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了。
一次沒抓到不代表永遠不會被抓到,一次沒出事故不代表一輩子不出事故,這個世界還是講求因果報應的。隻要嚐試過一次,那第二次還會有同樣的僥幸心理。抓到了蹲局子,甚至進監獄,出了事兒的話那可就是賠命了!
王鴿和劉崖將這滿身酒味的年輕病人小心翼翼的抬到了車上。
“直接去市四醫院,別返程了,時間要省下不少。到了那邊兒很有可能要進手術室。”劉崖跟王鴿交代了一聲,又把手放在了病人的頸動脈上摸了一下,現在的搏動甚至比剛才還要虛弱。
“操蛋,又要加班了。”他默默的說了一句。
“幹這行的,沒辦法,走吧!”王鴿心裏知道,這一場手術下來怎樣也得幾個小時,而且隻能解決一部分問題,劉崖會根據情況選擇是否在市四醫院協助進行手術,沈慧也會參與。雖然王鴿沒有那個技術,不直接參與手術,但是救護車還是要在市四醫院那邊待命的。現在的時間剛好是十二點,也就是說王鴿今天是不可能準時下班的,最起碼要耽誤一個多小時。要是劉崖參與手術,時間可能會更長。
今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已經太多了,王鴿早已身心俱疲,一心想著回家休息,可是想到了這個病人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一個數字,就又提起了精神頭。
就在王鴿將自己的病人送上救護車之後,現場的其他醫生也完成了自己的診斷,而金晶那邊兒的病人很明顯是快不行了,居然直接在現場開始了心肺複蘇的動作。王鴿一抬頭,果然發現橋邊的欄杆上站著三個死神,手裏舉著的長柄雨傘各有不同,其中的兩個死神看著事故現場躺在地上的那三個人,而剩下的那個死神,則是盯著王鴿自己這邊。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雖然遲到了一會兒……王鴿無奈的歎了口氣,“趕緊走了!你們坐穩。”
沈慧一聽,就知道王鴿看到了那些她看不到的東西,趕緊把病人固定在病床上,協助劉崖氣管插管,掛輸液袋,接上氧氣,並且鏈接了生命體征監護係統。
交警看到王鴿的車要走,二話不說將僅剩下的那一個車道關停,打著手勢讓王鴿先行通過。王鴿隔著玻璃窗戶對他點頭示意,現在也來不及多客氣了,掛擋起步之後直接一腳油門轟了出去,救護車飛一樣的竄出去。
從橘子洲大橋的東邊抵達嶽麓山腳下的湘沙市第四醫院,絕對不會超過五公裏,這意味著留給王鴿的機會不多。在這不到五公裏的路程之中,王鴿必須與死神拉開距離,最好是能夠甩掉,否則病人剛一下車就肯定會被死神觸碰。盡管這個年輕人酒駕,但是罪責還是要等到把人救回來以後再去定,前提是他還活著!
這份工作並不好幹,路程遠吧,病人得不到及時的治療,病情會加重,死神的追擊速度會變得很快。而在路程近的情況下,王鴿又沒有太大的發揮空間,很難真正的跟死神拉開距離,活著甩開死神。不論是遠還是近,拯救一個人的靈魂都是很麻煩的事情。
王鴿提前一步打開了警笛和警燈,雖然距離近,但是對指揮中心進行匯報還是十分必要的,搶救過程能提前準備就提前準備,能早一秒種就是一秒鍾,對於生命而言,一秒鍾的意義實在是太重要了。他果斷抓起通話器。
“這是雅湘附二醫院,編號0110,湘AGZ689,已經接到橘子洲大橋交通事故病人一名,正在前往市四醫院急診部。”
雖然劉崖已經跟他交代過了病人的大概情況,需要急診方麵準備什麽王鴿也能夠說個一二,但是病人的情況實在是太過於複雜,王鴿生怕出錯,還是把通話器交給了劉崖。
“病人懷疑大量內出血,肋骨骨折,腿部骨折,脊椎懷疑骨折,其他情況不明,請求四醫院急診部準備CT成像檢查,安排心胸內科、外科、骨科主任醫師級別以上醫生進行會診,並且馬上準備手術室!”
“中心收到,馬上安排!”
劉崖聽到了回複,在將對講機遞還給王鴿的同時順嘴問了一句,“還要多久?”
“你糊塗了吧,前麵就到了!”王鴿頭也不回的回答道,車輛順著楓林一路在地鐵站的路口左拐,雖然市四醫院的牌子各種被樹木擋住,但王鴿對這裏已經無比熟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前麵就是四醫院的大門了。車輛在轉彎之後,車速瞬間再次提升到了九十公裏每小時,王鴿看了一眼後視鏡,死神的影子已經不見了,追擊速度沒有他想的那麽快。
“這小子還聽走運的,甩出車外這麽嚴重的傷,居然沒讓死神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來!”王鴿沒再多想,前方就是醫院大門,踩下刹車方向盤往右邊一打,瞬間進入醫院的範圍之內。
醫院的保安遠遠的看著一輛鳴笛閃燈的救護車駛來,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大概十幾分鍾前剛出去了兩輛車,怎麽回來的這麽快?等到距離近了才發現,這車不是自己醫院的車,而是來自於雅湘附二醫院的救護車,怪不得這警燈看起來有些奇怪呢。
保安看著停在了急診大廳門口的救護車,心想著這司機開的也太快了點兒,自己醫院的車還沒回來,大半個城市之外的車卻提前一步來到了這裏,而且這輛救護車剛才的加速過程,他也不是沒看到的。
這保安還算不知道事發地點,而市四醫院急診部的護士和大夫們卻知道,事發地點舉例他們的醫院並不是很遠,看到了這個情況嚴重的病人是被雅湘附二醫院的車載來的時候,表情之中的詫異就比那保安更加明顯。
當然,所有人都沒想的太多,畢竟病人現在情況嚴重,大家隻能七手八腳的把病人從車上抬下來,然後馬上送人了搶救室,並沒有人關注那身上沾著血跡、疲憊不堪的救護車司機王鴿。
王鴿原本還想坐在大廳裏歇會兒,可是四醫院比不了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還是比較小的,雖然是深夜十二點,人仍舊有不少,十分吵鬧,王鴿忍不了這個,隻好選擇出門轉轉,他要等到劉崖和沈慧他們完事兒,才能回醫院交出鑰匙下班。
人剛走出大門,一輛市四醫院的救護車就馬上又停在了門口,病人被從車上抬了下來送入搶救室,而車上的駕駛員則是沒有跟進去,一下車就點了根煙。王鴿看的出來,這輛車上的病人也是剛才那事故現場的。
那名司機看到王鴿也站在門口,走上前去,摸出拿包皺巴巴的軟白沙,“老弟,抽一口,瞧你累的。”
王鴿笑著擺擺手,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胸口那剛剛痊愈的刀傷又有些發緊,“不會,謝了。”
“你這車開的夠快的啊,剛才你走了之後我也馬上開車離開現場,追了大半天都沒追上。”那名司機收起香煙說道。
而王鴿的心思則是不在這裏,既然死神的蹤影不見了,那麽鎮魂牌怎麽還沒反應?他若無其事的觀察著四周,直到鎮魂牌在下一秒鍾散發出了涼氣,他才放心了似的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急診門口的台階上。
“一條命呢,大家都一樣。”王鴿說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