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致給王鴿打電話，不在乎兩種情況。第一，找王鴿閑聊。第二，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啟動了應急預案，所有距離醫院比較近的救護車司機要在一個小時以內到崗出現場急診。

    而鐵大致這個人的性格使然，是絕對不會打電話給什麽人去閑聊的。因此……情況就能是第二種了。

    “鐵隊。”王鴿沒讓電話震動太長時間，馬上接了起來。

    “緊急事件。”鐵大致上來就直接說到，“又要辛苦你回來一趟了。沒喝酒吧？”

    “全時待命，哪敢喝酒。什麽事兒？”王鴿得回答也幹脆利落。

    “來了你就知道了，電話裏說不明白。我也是被電話給叫回來的，來的時候中班的已經出去了。你隻能開備用。現場傷員太多，我還找了夜班的人，隊裏的車應該是夠的，實在不行從指揮中心調度訓練車輛，設備都能用，備好應急藥品就能出車。”鐵大致說道，“待會兒我也要到現場去，護士們會告訴你的。”

    “知道了，我半個小時就到。”王鴿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烏鴉嘴，都怪我……”林顏悟有點兒不好意思，也有點兒遺憾。原本能跟王鴿多待一會兒的，實在不行今晚不回宿舍去他那裏都可以。“哪裏出事了？”

    “現在還不太清楚，兩個老人家就要自己送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回了學校宿舍，記得給我發個消息。”王鴿在林顏悟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替我跟兩個老人家說聲抱歉。”

    “我會跟他們解釋的，放心吧。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別在這裏耽誤時間了，快回去吧。”林顏悟依依不舍，拉著王鴿的手。

    王鴿點頭，直接從酒樓的路口跑出去來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直接往醫院那邊趕。

    出租車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還用微信在群裏語音聊天，群裏另外一名司機師傅群發布的小視頻引起了他和王鴿的注意。

    視頻畫麵十分模糊，而且抖動的十分厲害，看起來是放大了不少倍的。不過他們兩個人仍舊能從畫麵中看出，那是一艘船。

    準確來說，那是被水淹沒了一半的一艘船。船首下沉，船尾翹起，好像是立在水上一樣。隻是這船雖然進了水，卻仍舊有燈光閃爍著，從視頻畫麵之中來看是晚上，隻是看不出這艘船到底有多大。

    王鴿心裏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出租車司機的微信群裏聊天，肯定會提及到整座城市的突發事件，好的壞的都有，這種微信小視頻的傳播速度幾乎是在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就已經出來了，比官方新聞報道和微博突發事件要快的多！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件事情就是在本地發生的，而且就是剛剛發生的。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啟動應急預案，似乎與這件事情相關。

    還沒來得及開口多問，司機手機的微信群裏就又多了一條語音，司機點擊語音播放，操著濃重湘沙市方言的那個司機的聲音就通過揚聲器傳了出來。

    “湘江，月亮島那邊，說是有個遊船沉了，聽說上麵還有不少人呢！”

    出租車司機歎了口氣，“什麽事兒都有啊！坐個船都不安全了。”

    王鴿隻是點了點頭，沒多說話。晚上九點多種，交通晚高峰早已經過去，再加上司機開車快了點兒，王鴿二十五分鍾就抵達了醫院，在路過急診部大門口，想要回辦公室換新製服的時候，就被門口的護士給攔了下來。

    “老鐵說你半個小時就到，我就在外麵等著了，速度還挺快的。”護士也有點兒著急，但是整個急診大廳之中的忙碌程度像往常一樣，並沒有任何增加，醫護人員的人手也沒有減少。

    王鴿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裏的醫護人員大都是十二點開始上夜班的人，而並非下午四點鍾的中班人員。很明顯，一部分的人被派到事發現場去了，現在急診部裏的這些人是提前來醫院上班頂替工作的！

    盡管還沒有完全忙碌起來，緊張壓抑的氣氛已經在整個急診部開始蔓延。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湘江之星遊輪聽說過吧？大概在四十分鍾之前於月亮島附近進水下沉，原因不明，雖然在發現進水的時候馬上請求救援，但還是由於進水速度過快，在大概十分鍾之前完全沉沒，船上的人隻有少量遊客乘坐救生艇被發現，大部分人在接到預警之後穿上了救生衣，有關部門已經派出了船隻和直升飛機，正在進行落水者的搜救。”護士低聲說道，“還好，是一搜遊輪，出事兒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是清醒的，根據被救上來的遊客說，船在完全沉默之前，應該沒有人還留在船艙裏了。”

    “大概有多少人？我應該去哪裏？”王鴿心一沉，情況果然像他想的一樣。

    “搜救部門查詢了上船檢票的電子記錄和服務記錄，遊客二百三十五名，船員和服務人員應該是二十四人。現在救上來的不足一半，大多數都沒事兒，泡了會兒水，喝了點江水，還好是夏天。急救指揮中心和我們醫院急診部都啟用了應急預案，你要到的地方已經通過電子係統發送到了所有的備用車輛上，這是留給你的車鑰匙。”護士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遞給了王鴿，“直接去現場就行，我們的大夫和護士們已經先一步去了現場建立臨時醫療點了。現在還沒有病人被運送回來，估計過一會兒就要忙了。”

    “我知道了。”王鴿點了點頭。現在也來不及換衣服了，好在工作證隨身攜帶，反正去停車場要路過車隊辦公室，就直接順路去辦公室取走了自己的大水杯，現在也來不及換衣服了，緊急時刻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車隊裏麵已經沒人了，看來急救指揮中心已經把其他病患的急診轉移到了其他醫院，雅湘附二醫院隻需要應對這一件大事就好，連駐守的人都沒留下。

    而停車場那邊也隻剩下了一輛救護車，鐵大致還是有點兒偏心王鴿的，哪怕是應急備用車輛，也給王鴿留了一輛最新、最好的。

    好的武器應該留給好的戰士，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這一點鐵大致還是門兒清的。

    王鴿跳上車，點燃發動機之後直接駛離醫院，車上隻有他一個人的感覺真的有點兒奇怪。他必須馬上趕到現場前去增援。還有一百多個人在水裏泡著呢，指不定會出現什麽樣的危險，人上來之後如果情況嚴重，一定要馬上送到醫院。就靠著月亮島附近幾個醫院的加起來不到四十輛救護車，肯定是不夠用的。雅湘附二醫院的救護車隊算是整個湘沙市規模最大的了，也就隻有十幾輛車，其他小醫院就更別提了。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湘沙市醫療急救指揮調度中心在請示了省級領導之後，馬上開始了應急調度，從全市抽調車輛參與急救，不論多遠，隻要有空閑著的車，具備醫療條件的，在不耽誤自己醫院急診救治工作的前提下，一律前往增援。

    王鴿開著救護車的警笛和警燈，外加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再加上開著車窗，原本就已經比較吵了，可是更大的轟鳴聲從腦袋頂上傳來，王鴿探著腦袋從擋風玻璃的前麵往天空上看去，一輛橙色塗裝的直升飛機從自己車輛的上空快速飛過，機腹部分還閃爍著紅色的燈光，在夜空之中十分顯眼。直升機在市區內低空掠過，這種情況在湘沙市還是比較少見的，引得市民們和開車的司機們紛紛向上看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輛救援直升機。

    湘沙市的相關救援部門在接到報警的第一時間也啟動了應急預案。本身夏季雨水就多，今年雖然沒有遇到早些年的湘江洪水泛濫，但是湘江的水位還是上升了不少，水流較之於非雨季也更加湍急。落水的群眾雖然身穿救生衣，漂在水麵上，一時半會兒不會沉入水底溺水身亡，在奔流而過的湘江之中他們無法固定自己的所在位置，會隨著江水流動而被衝走。

    這會給救援工作帶來極大的麻煩，人在江水裏被衝走之後雖然還活著，但是救援人員找不到人，也會因為體溫降低，體力不支，傷口感染、或者是撞上江水之中的什麽異物而重傷身亡。有關救援部門向搜救隊伍傳達的指令是，在命令更新之前，第一次搜救的範圍必須要達到沉船發生地點下遊的二十公裏範圍內。這就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當然，跟錢比起來，人命要緊得多。

    在路上的王鴿發現了另外一個不利於救援的情況——湘沙市的整個天空慢慢變成了暗紅色。

    在夜晚，當天空變成暗紅色的時候，代表的就是烏雲密布，救護車向西行駛，前方一片坦途，河西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在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天空，隨之而來的另一道閃電則是豎著劈了下來。

    雲中正負電荷碰撞放電所產生的兩聲巨響一同襲來，王鴿隻希望這是夏季的雷暴，而並非是真正的一場大雨，然而空氣中的濕度和沉悶的氣息已經很重了。

    救護車行駛了十分鍾，王鴿抵達現場之後發現整個江邊的馬路被交警臨時管製，但是對於救護車卻是一路放行，王鴿找到了救護車的停放地點，在十幾輛救護車之中發現了幾個眼熟的車牌號，便趕緊停在一旁，拉著推車就開始靠近江邊。

    江邊的救援現場人雖然很多，但並不顯得雜亂，應急帳篷已經搭建完成，有護士和醫生扶著渾身濕透了的落水人員行走，這些都是受了輕傷的，隻需要稍加觀察，防止發燒和呼吸道消化道感染就沒什麽問題。重症的都躺在帳篷裏急救，情況穩定之後，或者在需要手術的時候盡快使用救護車運送到醫院。

    水位遠遠沒有抵達堤壩上麵，大概還有五六米的高低落差，乘坐快艇的救援隊隻能將救上來的落水者身上綁上安全繩，然後由堤壩上麵的人拉到岸邊進行急救。

    公安，消防，醫護人員，湘江救援隊，還有臨時抽調的武警特警全部都已經抵達了現場，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王鴿來的算是比較晚的了。整個環境十分嘈雜，有很多遊客是跟家裏人和朋友結伴同行，在自己被救上來之後還在不斷的詢問著救援人員其他人的情況，重傷員痛苦的哀號從帳篷裏麵鑽了出來，十分紮心，王鴿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了。

    眾多的救援帳篷被分為了滯留室、觀察室、處置室、緊急手術室，按照顏色進行分類。還有一個帳篷是掛著白色牌子的，上麵寫著“沉船救援領導小組”，看來是市裏的某個相關職能部門的幾個領導親自抵達了現場，進行救援的指揮和調度工作。

    在境界線之外，很多圍觀群眾和記者都用手機和攝像機向這裏拍照，但是沒有一個人敢進來打擾救援工作的進行。所有參與救援的人們現在也沒空搭理他們，連個緊急的新聞發布會都來不及開，任何人都拒絕接受采訪，先把人都救上來再說。

    王鴿走了幾步，就覺得幾滴豆大的雨水落到了自己的臉上，三秒鍾之後傾盆大雨狂瀉而下，王鴿幾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落湯雞，出發之前他沒換衣服，不過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是抓了一件衝鋒衣披在了身上，這會兒倒是起了作用。

    “王鴿，快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王鴿的側麵響起，王鴿一轉頭，沈慧正掀開一頂應急帳篷的門簾，呼喊著她。

    原本在自己下班的時候，沈慧就在加班，沒想到這班一加，就加到這裏來了，看來沈慧今天晚上算是回不去了。

    “來了！”在基本了解了現場的情況之後，王鴿也馬上投入到了救援工作之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