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的人幾乎每天都是這麽多，即便是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入站口的這邊兒仍舊人滿為患。

    王鴿把車停在了早些時候他過來的那個地方，而有的旅客還是沒能進入進站口，仍舊在火車站入站口的西廣場等待。

    他們驚奇地發現，今天中午簡直是邪了門了，短時間內居然連續有兩輛來自於雅湘附二醫院的救護車前往這裏進行急救。

    一看從車上下來的那個救護車司機，居然還是先前那個人，再一看車牌號，好家夥，這輛救護車怎麽又回來了？

    先前那個持刀男子揮刀自宮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難不成這人是沒救利索？

    王鴿一行三人也沒管別人的眼光，並沒有在進站口前麵的廣場停留，他們的目標地點是月台。

    原本這一個車次的列車隻會在湘沙市火車站停留三分鍾，但是由於車上有急症病人，駕駛員加快了列車的速度，想要盡快抵達火車站，然後讓病人盡可能早的得到治療，而且車站方麵經過調度，也延長了火車在這裏的停留時間，方便轉移病人。

    火車不是公交車，說耽誤一會兒就耽誤一會兒，而且也不是通過在路上短暫的加速就能夠追回來的。一天之中所有車次的調度是根據大數據得來的，而且進行過統一的規劃，一輛車出問題，後麵的全都要跟著出問題，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就是這個意思。

    在坐車的時候經常會發現，一輛車由於某些原因晚點了，後麵的車次都會晚點，而且越是靠後，晚的越久，很少能夠把時間彌補回來。雖然算中國的鐵路建設比較完善，效率多，可靠性強，可湘沙市這種中部地區交通樞紐城市的火車站，進站的鐵路提供就那麽幾條，前車堵死了，後車就沒得用，跟紅綠燈堵車的情況差不多，車道就那麽少，擠死了就沒了。

    王鴿可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這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這些事情自然會有人協調處理，他現在要做的就隻是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已。

    火車站的出站口劃定了一定的區域，前來接站的人必須現在黃線外麵等人出站，是絕對不允許通過這個出站口進站的，這裏不僅有檢票員進行把守，還有車站的民警和安保人員，而且大多數人也是守規矩的，知道這裏不讓進。

    可是等到王鴿、周華和白楠推著車子來到這裏的時候，檢票員卻主動找到了他們。

    “來接那輛車上的病人的吧？”女檢票員四十多歲，語氣急切，看來是等了很長時間了。

    “對，我們要從這裏進去，而且還不知道具體的車次，哪個站台。病人會從那個門下車？”王鴿問了一連串問題。

    “這邊兒的消息是車輛大概在七分鍾以後抵達車站，你們進去之後從第四出站口上樓梯。”檢票員看了一眼王鴿手裏的推車，“這個東西樓梯可上不去，裏麵有直梯。上去以後你就找我們車站醫務站的人，他們已經跟車上的列車員聯係過了，具體從哪個門下車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臥鋪車廂的。”

    “太感謝了!”周華點了點頭，跟王鴿拖著車子就往出站口裏麵跑。

    所有下了車的旅客都要從這個出站口之中離開車站，大家走的方向都是一樣的，可隻有王鴿這三個人，跟所有人行進的方向都不一樣，引起了很多人的矚目。

    因為這些旅客下車以後走了這麽久，也沒看到路上有什麽人病倒，幾乎是想不到病人還在車上，即將要到站。

    火車站方麵的溝通十分順暢，信息也很準確，王鴿他們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四號出站口，很多旅客的行李比較多，不方便走樓梯，就會選擇乘坐直梯，直梯也就隻是從上往下運行的時候人多一些，從下往上走是沒人的。

    王鴿他們也沒等多長時間，畢竟電梯一上一下也就一層樓，抵達的速度很快。

    在四號出站口上方的七站台，仍舊有很多下車的旅客還沒來得及走，或者是正在打算從出站口離開，大包小包的，人還不少。王鴿他們在尋找車站醫務站工作人員的時候費了點兒功夫，找了半天愣是沒看見穿白大褂的人。

    最後還是人家醫務站的人主動跑過來找到的他們。

    “你們是雅湘附二醫院來的吧？跟我來，在後麵十三車廂。”這個醫務站的工作人員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女性，似乎跟白楠差不多大，說起話來語速極快，聲音不大，但是周圍眾人都聽得清。

    看得出來，這個人以前肯定是在醫院裏麵工作過的，風大

    王鴿看著這人身上穿著的衣服，可算明白剛才自己為什麽找不到人了。人家就算是醫務室，也是鐵路方麵的工作人員，穿著的是鐵路方麵的製服，隻是袖章上寫了個衛生員，根本就沒穿什麽白大褂之類的衣服。

    話不多說，一行三人趕緊跟著這人往十三號車廂那邊兒趕。車還沒到，周華一邊趕路一邊問道，“聽說你們這邊跟車上的聯係比較密切，有什麽最新的消息嗎？”

    “車上的列車員隻有一點兒急救常識，可是現在人還有心跳和呼吸用不著心肺複蘇，除此之外他們就沒有任何辦法了，連個血壓都不會量，描述症狀也不是那麽準確清楚，我也沒有辦法判斷。”醫務站的工作人員說道。

    周華點了點頭，仍舊是一無所獲。

    王鴿的救護車開的快，他們到達火車站的速度也比較快，雖然火車站裏麵東奔西走浪費了點兒時間，可還是在火車抵達車站之前來到了相應的車廂數字位置。

    此時距離車輛到站的預定還有兩分多鍾。火車站醫療站這邊兒有兩個人在這裏等候，他們都有醫療經驗，也懂醫學，對於一些比較簡單的疾病，能夠做出十分精準的判斷和及時處理。可是車上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兒，他們也隻能起到輔助作用，現場還是要靠周華來進行處理。

    周華的內心其實是很緊張的，比任何情況都要更加緊張一點兒。以前都是病人等著他來，現在是他等著病人來，症狀，病因，病人的狀態全都是未知之數，對於未知的恐懼更是加深了一些。

    這兩分多鍾過的是如此漫長，漫長到當大家看到麵前軌道上的列車終於從車站轉彎處出現的時候，幾乎都要叫了出來。

    列車在進站之後會以限定的速度進行減速行駛，經驗豐富的火車駕駛員會慢慢減速，直到每一個車廂門與站台上對應的編號相匹配的時候，列車正好停下，一般這個誤差不會在三十厘米以上，他們都是有參照物的。

    列車的前段從王鴿的麵前行駛而過，帶來了一絲清涼的微風，倒是讓王鴿清醒了不少。他先轉過頭去，在四周觀察了一下，先前上一趟車還沒來的及走的旅客們已經在幾分鍾之內快速離開，反倒是有一些在湘沙市上車的旅客已經來到了站台上，至於非人類的話，就隻有一個打著長柄雨傘的死神，虛紫。

    這裏沒有其他的死神了。列車運行的速度，哪怕是這種綠皮k字頭，在平穩行駛的時候也比救護車在馬路上跑要快上不少。

    這就意味著如果真的有死神在追擊這個病人的話，按照死神的速度和病人的情況來看，似乎已經是被火車甩出了十萬八千裏。

    但火車是要減速的，是要停止的，死神可能會追上來也說不定。

    就在王鴿胡思亂想的刹那，十三號車廂的門絲毫不差的停在了站台上的噴漆編號上。所有管控車門的列車員已經達成了共識，沒有在第一時間開門，而是這個十三號車廂的門首先打開了。

    “大夫，人在裏麵，我們不敢動。”列車員對周華說道。

    在病人出現症狀之後，列車長馬上決定，把病人從硬臥先轉移到條件更好的軟臥，反正還有下鋪的床位空著，讓病人更舒服一些還是好的。

    “我有多長時間？”周華問道。

    “我必須留五分鍾，給旅客們上車下車。我會要求駕駛員在這裏停留十五分鍾，這已經是跟車站和調度協調之後，可以拿到的最長時間了。車輛到站不開門，哪怕是提前通過”列車長一邊兒讓著身子，讓周華先進入車廂一邊兒說道。

    周華明白了，檢查，診斷，判斷，病人的轉移，他最多隻有十分鍾的時間。

    王鴿往車廂裏麵一探腦袋就知道壞事兒了，這推車肯定進不去，車廂裏麵的過道太窄了。

    別說推車了，擔架都估計夠嗆，待會兒怕不是要把人給抬出來。

    人進去多了也沒用，火車站醫務站是兩個女孩子，抬人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在外麵等著了，王鴿和白楠緊隨其後，跟著周華進入了車廂。

    軟臥車廂的每個房間都是有門的，病人那個房間的門開著，其他旅客距離她比較遠，都在從別的車廂向這裏張望。

    而病人的丈夫則是坐在她的對麵，擰緊了額頭，直到看到大夫開門進來才說話。

    “大夫，求求你，救救她，你看她疼的……滿頭大汗，臉色都白了！”那個男人紅著眼圈，堂堂七尺男兒，也就是唯獨這種時候能把他擊垮。看著自己的老婆疼到這種地步，自己卻無能為力，簡直是一種折磨。

    “我恨不得這病生在我身上。”

    “病人叫什麽名字？”周華問道。

    “秦芳。”男人回答了一句。

    周華覺得，病人現在臉色發白，渾身虛汗的情況，並非隻是疼痛所導致。他還是先檢查了一下病人的脈搏，心跳和呼吸，同時安排白楠量血壓。

    “秦芳，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現在可以跟我交流嗎？”周華問道，病人呼吸還行，但是脈搏無力，心髒跳動緩慢，有很明顯的血流不暢的表現，可冠心病心絞痛的疼痛能夠輻射到小腹的情況，還是很少的。

    秦芳點頭，聲音十分虛弱。“勉強可以。”

    在能跟病人直接交流的時候，還是多問幾句比較好，待會兒病人暈過去可就沒得問了。

    車上這些人雖然也能跟病人交流，可是轉述不清楚，問的問題都不在點兒上，沒有任何作用。

    周華直接按著秦芳的小腹，感覺到有明顯內出血的情況，但是翻開衣服之後卻沒有看到表皮損傷，估計不是外力打擊。

    “是這裏痛吧？生過孩子沒？是不是又懷孕了？”周華問的十分直接。

    “有個女兒，三歲了。”秦芳在說起自己女兒的時候，還是輕鬆了一些。

    “說是懷了，前天才知道。原本打算去旅遊，覺得這個事兒不太急，就沒去醫院。我還想呢，怎麽她剛驗出了懷孕，昨天還來了例假！”病人的丈夫補充道。

    “昨天來了例假？”周華抬起頭來，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病人的丈夫，“你確定？”

    “血的顏色不對，比一般的深。”秦芳回答道。

    “血壓很低，八十六十毫米汞柱。”白楠說道。

    “根據症狀來看，符合腹腔或者盆腔內出血的情況，鑒於病人查出有懷孕的情況，**深褐色出血……”周華心裏有了數，但由於不敢確定，也害怕增加病人和家屬沒有必要的心理負擔並沒有說出口。隻是下了一個內出血的判斷。

    但是他的一切準備想法，都是以宮外孕輸卵管出血的搶救方案去做的。

    “去甲腎上腺素，多巴胺，給點兒安定吧，上代血漿。”周華說道，這次沒頭沒腦的準備居然蒙對了！

    可是接下來，運送病人出去也就成了難題。

    推車進不來，擔架出不去，人不能抬，不能抱，更不能背著！過道裏比較狹窄，幾個人同時操作也不好上手。任何體位的改變都有可能完成病人體內出血情況的改變。

    在周華的想法之中，這個病人還能保持清醒，能說話，簡直是個奇跡。有可能是出血情況沒那麽糟，但是如果病情加重，那也就不僅僅是切掉輸卵管或者子宮的事兒了，沒準連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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