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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王鴿與地府的賭約成立之後，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輕鬆過。

    鎮魂牌上數字的數量已經遠超過進度，隻要按部就班的工作下去，提前完成賭約是肯定的事兒。

    而現在，地府已經提前一步知道了天界的計劃，並且製定了反製措施，雖然王鴿還不知道具體的方法是什麽，但是看著虛紫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是鬧著玩的。

    而且人家明說了，這件事情已經不需要王鴿去擔心。

    雖然還是有個放心不下，但王鴿在內心之中極力勸說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最重要的是，王鴿已經下了公交車，再走幾分鍾，就能回家。

    他太長時間沒回過家了。九月份的湘沙市天還沒黑的那麽快，現在頂多是有點兒暗，到了樓下往上麵看，家裏雖然開了燈，卻沒顯得那麽亮。

    燈光來自於廚房，這意味著母親趙雪芹已經開始準備晚餐了。

    他迫不及待的上樓，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動作很輕。

    “佳欣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洗洗手，先吃了飯再寫作業。”趙雪芹並沒有從廚房裏出來，隻是隔著門喊話。

    王鴿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二老還以為是妹妹放學回家了呢。

    戴著老花鏡的王建成仍舊舉著報紙從裏屋出來，簡直跟王鴿當初畢業剛回家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然，王建成是從自己的臥室出來的，書房已經被改成王佳欣的房間了。

    “老趙啊，兒子回來了。”王建成喜出望外，“回來怎麽也不打個電話！”

    “給你們個驚喜。好久沒回家了，明天換班，算是調休，趕緊回來看看。佳欣還沒下課呢？”王鴿問道。

    “四點半放學，又回來要個十幾分鍾二十分鍾的，估計待會兒就能到家。”趙雪芹話音剛落，門口便又響起了開門聲。

    王佳欣回來了。

    王鴿有些發愣，想起當年自己上中學的時候，那是不天黑不到家啊，什麽時候有過四點半放學的時候？現在這減負和素質教育搞的也太徹底了點兒吧？就不怕這群學生晚上閑著沒事幹出去惹火嗎！

    好在王佳欣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在家裏就是學習，看看書，然後用哥哥的電腦上上網，也不打遊戲，搞的都是小孩子的那些東西，王鴿管不著，也懶得管，而父母更是不懂這個東西，覺得這王佳欣懂事兒乖巧，凡是自有分寸，用不著他們操心。

    “哥！你回來啦？”王佳欣今天其實是有點兒失落的。首先，自己班主任老師被自己的同學持刀捅傷，先不說誰對誰錯，出了這樣的事兒誰心裏能舒服啊。再就是好久不見王鴿，雖然這當哥哥的由於工作的原因來了自己的學校，來了自己的班級，讓自己在同學麵前漲了一回臉，但話也沒說幾句，臨走的時候招呼也不打一個，心裏還是有些委屈的。

    可她也理解，畢竟她是在急診部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知道自己哥哥的工作性質，這要是到了危機關頭，那可算是什麽事兒都顧不上了。

    要說怪王鴿，還真的是談不上。也就是小女孩兒對於哥哥的一種依賴吧。

    畢竟除了王鴿一家人，王佳欣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所以當看到王鴿回來的時候，王佳欣又驚又喜，書包都來不及摘下來，一下子就抱住了王鴿的腰，十分興奮。

    王鴿摸著王佳欣的頭，心裏感歎這丫頭這麽長時間不見好像又長高了，白天咋沒發現呢？

    站在一旁的王建成嗬嗬一樂，“我去幫幫你媽，你倆先洗手，待會兒吃飯。”

    趁著父母都不在，王鴿從口袋裏摸出三百塊錢，不動聲色地塞給了王佳欣。“別告訴爹媽，省著點兒花。”這筆錢是他從生活費裏省出來的。

    畢竟王鴿家裏並不太富裕，能夠養活王佳欣就已經很不錯了，平時不見得會給什麽零花錢，也不在乎這個，人都有缺點嘛！

    孩子現在長大了，上初中了，平時跟同學出去玩啊，吃個東西看個電影都要花錢，買點想要的零食，新奇有趣的文具，看看閑書，別的孩子都有，自己家的孩子怎麽能沒有？

    哪怕是為了應付同學之間的攀比心理，讓王佳欣不至於讓同學們看不起，王鴿也會每隔一段時間私下裏給王佳欣點零花錢。

    王佳欣心領神會，知道這是哥哥對自己好，雖然明白王鴿生活局促，但也還是收下了。

    這才三分鍾不到，王建成就被趙學芹從廚房裏給轟出來了。

    “你個死老頭子，剛才不來幫忙，兒子閨女回來了開始獻殷勤，我這都做完了，在廚房裏礙手礙腳。”趙學芹一邊嘴裏罵著，一邊開始往餐桌上端菜。剛才其實飯已經做完了，看到自己的兒子回來，又加了兩個菜。

    王建成不敢回嘴，隻得老老實實的從廚子裏取了一瓶白酒出來，“整點兒？”

    王鴿雖知道自己在待命期間不能喝酒，但是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跟老爹喝點酒，他也知道老爹平時在家裏不能喝酒，母親趙雪芹盯的死死的，也是借這個機會解解饞。

    他從櫃子裏摸出了一個小酒杯，那容量也就是一口酒的樣子。“就這一杯，不能多。”

    王建成哪管王鴿喝多少，自己解饞了不就行了！趙雪芹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看在兒子回來一趟不容易的份上，就讓這個老東西喝一次。

    “今天我在學校的時候，哥還來我們班裏了呢！”王佳欣坐在了飯桌前，馬上活躍了起來。

    老兩口聽到這話，同時轉過腦袋去看了王鴿一眼。白天是王鴿的上班時間。

    王鴿是幹什麽工作的？救護車司機！凡是他出現的地方，肯定沒發生什麽好事兒。

    其實這話應該倒過來講，正是為了阻止更壞的事情發生，王鴿才要趕往現場。

    這事兒有點兒血腥，王鴿閉口不談，可王佳欣卻一點兒都沒覺得害怕，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講的繪聲繪色。

    畢竟她在這件事情之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可以說是功不可沒了。

    “閨女長大了。真懂事兒。”王建成喝了一口酒，接著感歎道，“以前總是在新聞裏看到這樣的事兒，現在就發生在身邊，還覺得挺難受的。”

    但是這個飯桌上的人永遠不會感同身受，畢竟別人經曆過的東西是沒有那麽容易被理解的。王鴿知道這個道理，無論自己過的有多慘，出了什麽事兒，這件事情落到毫不相關的人這裏，隻能成為茶餘飯後的閑話而已。

    “老師怎麽樣了？”趙雪芹憂心忡忡，先前安排學校的時候還覺得這學校不錯，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兒呢？好在那個男孩子沒有傷害同學，要是傷到自己的寶貝閨女怎麽辦！而且接下來一段時間，班主任出了事兒，這個班肯定是有別的班級的老師來管，不會像自己的班那麽上心啊！

    可他們也不想強行讓王佳欣換班，一是她已經熟悉了這裏的環境，二則是根本沒必要顯得那麽矯情。至少現在看來王佳欣還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到。

    “失血過多，問題不大，死不了人，估計也不會留下什麽嚴重的後遺症。”王鴿說道。

    晚飯時間由於王鴿的到來而延長了很久，父母和妹妹的詢問大都是關心，王鴿又不敢說實話，隻能說這段日子千萬不要著涼，不要感冒發燒，自己的工作一切順利，讓二老和妹妹放心。

    一頓飯吃完，時間已經來到了六點多，王佳欣回自己的房間寫作業去了，而王鴿則是在幫母親收拾完碗筷之後陪著父親一起看電視。

    這種愜意的日子簡直是太享受了。王鴿甚至覺得自己是活在夢裏。

    還是家裏好。隻有家裏好。

    沒有地府，沒有天界，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事情。

    沒有大夫，也沒有病人，更沒有那些惹人煩惱的傳染病。

    一年多了，能過上這種日子的天數真的是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可是這種日子過不了太久，口袋裏手機的震動將王鴿拉回現實。

    這個號碼王鴿並不認識，是來自於湘沙市本地的一部座機。很明顯，並不是鐵大致或者是急診部內部的電話。凡是跟工作有關的電話王鴿都已經備注好了，以免漏接。

    “喂？”王鴿嚐試著接了起來。

    “我的時間不多，長話短說，情況如何？”

    王鴿本來以為這是個詐騙電話或者推銷電話，沒想到對麵居然是顧雪若的聲音。傳染病科現在應該已經禁止病人跟外界私自溝通了，一切都要等到官方的關於新型流感病毒的通知出來才行。

    顧雪若的手機應該已經被收走了，她還真的跟自己先前說的一樣，能夠找到辦法跟王鴿進行溝通。

    王鴿一邊舉著手機，一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上，看到自己的父親沒起疑心，小聲說道。

    “我們都想錯了。這次的流感沒有我們想的那麽複雜，是自然現象。天界的真正目的是奪走普通人的靈魂，通過讓他們供奉自己為神，再將靈魂還回來，營造一種起死回生的假象。”王鴿盡量長話短說，她不知道顧雪若現在是什麽狀態，反正按照她要求的做就是了。

    “地府呢？”顧雪若又問道。

    “已經有應對方法了。要我們安心等待，天界的陰謀不會成功，但是具體做法我還不清楚。”王鴿回答道。

    還沒等顧雪若開口，電話那頭便想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三十六床的病人，把電話放下，現在還不能跟外界溝通！”

    隨之而來的便是電話被掛斷的忙音。

    得，敢情這丫頭是在醫院的傳染病科病房之中，用座機電話打過來的。還得躲著其他人的目光呢！

    可是大家都不是瞎子，看見你一身穿病號服的病人在這裏打電話，肯定是要趕緊製止啊！

    這不，沒聊幾句就隻能強行掛斷電話了。好在這是在醫院裏，雖然是打了電話，醫生護士也不可能去懲罰顧雪若，頂多是挨頓罵罷了。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王鴿心裏也算是落下了一塊石頭。顧雪若在這段時間裏可以安安穩穩的在醫院裏養病了，用不著擔心外麵的事情。

    這一夜王鴿睡得很沉，原因是他終於能夠睡得安穩了。

    沒有任何威脅和煩惱的時光，真的很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王鴿便起床主動要求送王佳欣上學。

    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都趕不上一次的機會，王佳欣也是個初中生了，雖然早已經不需要王鴿送他去上學，倒也欣然答應了。能跟哥哥待一會兒就是一會兒，要是上了夜班，那估計又是一兩個月見不到麵了。

    兄妹二人一路無話，但彼此的親情都藏在了心裏，王鴿突然想著，等到王佳欣長到像自己那麽大的時候，能夠自食其力了，是不是自己也要老了？

    跟孩子一比，年紀馬上就顯現出來了，以前沒有的一些腰疼頸椎疼，也越來越明顯了。

    “將來想幹什麽啊？”王鴿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當醫生。考不上好大學就當個救護車司機，跟你一樣。”王佳欣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在雅湘附二醫院急診部的那段時光是她永遠的記憶，醫生護士哥哥姐姐們對她都特別好，這直接影響了她的人生軌跡。

    俗話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首先這一行沒那麽好進，其次是進了這行也沒什麽好處。

    我的姑奶奶啊，你哥是走投無路，被逼上梁山才當了救護車司機。你去看看那些醫生護士有多苦，還想來搞這個？但是這是妹妹的夢想，王鴿又不好說什麽。

    “那你可得好好學習了。你別看你劉崖哥平時吊兒郎當的，人家年紀輕輕也是研究生畢業。你金晶姐姐，美國回來的海歸，懷孕幾個月了天天加班。這行不僅要學曆高，還要能吃苦。”王鴿說道。

    “但是能救人。”王佳欣停下腳步，抬起頭來看著王鴿，“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