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人頭滾滾血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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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博縣衙門前。

    林朝今日久違的再度穿起一身白衣,於縣衙門前負手而立,另一隻手輕搖折扇,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這把紫紅色的折扇上,依舊是一句詩,正麵寫著:南朝四百八十寺。

    反麵寫著:多少樓台煙雨中。

    仲夏的陽光很是刺眼,但此刻林朝眼中閃出的光芒卻也不遑多讓,一樣明亮刺眼,使人不敢與之對視。

    縣衙前,幾乎聚合了全縣的百姓,以及豪強、鄉紳

    當然,還免不了有些大家族也在其中。

    隻是這些在縣中有錢有勢的大家族,此刻也被分成了兩撥。一撥站在百姓旁邊跟著觀望,臉上滿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而另一撥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他們都被緊緊綁縛著,由張郃麾下的親衛押送而來,臉上卻滿是憤怒與怨恨。

    張郃所謂的準備好了,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

    林朝望著台階下的所有人,嘴角的弧度逐漸上揚。

    誰是煙雨,誰是寺廟,此番卻要見個分曉。

    郭嘉三人也走了出來,望見門前的這一副場景,當場就愣住了。

    林子初這是想幹什麽?

    殺人?

    那他將全城百姓喚來幹什麽!

    戰前動員?

    那又何必將這些大家族的人綁縛起來?

    再說,眼前的這番景象,跟他二十日內打到鄴城有什麽關係嗎?

    一時間,就算如郭嘉般聰慧,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奉孝,某方才說過,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林朝開口笑道,“其實這隻是半句,還有後半句,不知奉孝可能猜到?”

    聞言,郭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這不知從什麽典籍上看來的東西,某怎麽可能知道下半句。

    郭嘉沉默,荀攸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明悟之色,遂拱手道:“姑父,小侄以為,除了可以團結的力量之外,那些不可團結的,卻是要施雷霆手段鎮壓。”

    “公達所言不錯。”林朝笑了,大袖一揮道:“心向大漢者,某自該重賞。心懷不軌者,某自然也不會放過。”

    隨著林朝一揮袖,張郃馬上帶人抬上來數十口大箱子,擺在眾人麵前。

    這下全城百姓更加疑惑了,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眼前這位大官將咱們召集過來,卻一言不發,而且這幾十口大箱子裏麵,到底裝著什麽東西?

    “肅靜!”

    見底下亂糟糟的,張郃頓時皺起眉頭,大喝一聲。

    場麵頓時安靜下來,隻是隨著箱子被抬上來,那些被綁縛著得世家中人卻變得異常激動,皆雙目通紅的望著林朝,頗有些要將林朝生吞活剝的意味。

    但對於他們的精神攻擊,林朝直接選擇了無視,清了清嗓子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衝著全城百姓一拱手,朗聲道:

    “諸位,某乃當今太尉府長史,朝廷親封的安喜侯林子初!”

    百姓們可能不知道太尉府長史是個多大的官,但對於縣侯的概念還是很清楚的,所以林朝這番表明身份,就是為了讓百姓明白一件事情——我官大,我說話算數,所以你們可以相信我!

    想讓別人聽你的,除了你說的話能讓別人信服之外,還需要有足夠的實力打底。

    林朝表露身份後,給足了全城百姓反應的時間,半晌才繼續說道:“逆賊袁本初,久居汝南,世受國恩,本該匡朝輔國,保境安民,不期卻犯上作亂,擅殺州牧,實與禽獸無異,致使人神共憤”

    身份已經表明,接下來便是劃出立場。

    這一通豪言壯語的具體細節,目不識丁的百姓們大概是聽不同的,但並不妨礙他們能理解這番話的內在核心。

    你們可千萬要明白,袁紹這家夥,良心大大滴壞!

    而我林朝身為太尉府長史,自然是大大滴漢家忠臣!

    自古漢賊不兩立,所以我與袁紹不共戴天!

    表明身份,劃出立場之後,林朝沒有再繼續慷慨激昂的鼓動百姓,反而很幹脆的一揮手,命張郃帶人打開了眼前這幾十口大箱子。

    事實上,前麵的這些話大概隻是走個過場,說些場麵話而已。

    百姓都是土裏刨食的苦命人,繁重的生活壓力已經快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了,誰能讓他們填飽肚子,他們便擁戴誰,自然不會被你三言兩語給說服。

    當然,你要給出三十斤糧食,那可就不一定了。

    倒不是說這些百姓不夠良善,隻是你不能在他們餓著肚子的時候,跟他們談什麽家國大義。

    所以聽完林朝這番話後,百姓們麵麵相覷,卻依舊滿臉迷茫。

    高情商的說法,他們雖然不懂,但他們大受震撼。

    低情商的說法,你恨袁紹,跟俺們有什麽關係。隻要你不搶俺們家中剛剛封存起來的糧食,你愛恨誰很誰,你愛打誰打誰!

    但隨著張郃帶人將眼前的數十口大箱子打開後,滿城百姓的臉色頓時變了。

    嘶!

    望著箱子裏發出的耀眼光芒,百姓們無不倒吸一口涼氣,眼中頓時充斥著極度的渴望!

    沒錯,這數十口大箱子裏麵,全是金銀財寶,最不濟也裝滿了銅錢!

    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百姓,何曾見過如此多錢財,頓時全都被吸引注意力,腦中也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安喜侯,他拿出這麽多錢財擺在俺們眼前,到底所謂何事?

    在滿城的激動與渴望中,林朝再次開口道:“朝廷大軍攻伐逆賊,眼下急需兵力,若有參軍入伍,隨某拿下信都者,此間財寶,諸位盡可取之!

    此外,若大軍收服冀州,入伍者可免田租三載,殺賊一人者,賞錢一萬,以此類推,上不封頂!

    此行攻伐信都,若有功與討賊大業者,再賞良田三十畝!”

    林朝臉上帶著笑容,口中吐詞無比清晰,通篇下來都在告訴城中百姓一個事實——今天我請客,大家請盡興!

    隻要跟著我混,吃喝不用愁,全家生活不為難!

    林朝話音落下之時,亦是全城百姓沸騰之時。

    眾目睽睽之下,這位姓林的大官應該不至於說謊。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拚一把,搏個富貴前程,最次也能得些賞賜,讓全家老小吃飽肚子!

    這是此刻大部分在場百姓心中的想法,也是林朝一早就算計好的章程。

    自古財帛動人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錢財能解決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的時候,錢財也就能解決這世上大部分人。

    百姓是淳樸的,他們安守本分,卻大多數時候都入不敷出,忍饑挨餓。

    百姓也的確需要引導,需要指引,但更需要得到能讓他們安身立命的錢財!

    林朝給了他們這些東西,所以他們就肯為林朝所用。

    這個就叫,互利雙贏!

    不同於林朝臉上的笑容,一貫大大咧咧的郭嘉,望見這些群情激奮,眼中充斥著渴望近乎瘋狂的百姓,不禁皺起了眉頭。

    “子初,你此舉倒是與平時行事大相徑庭。”郭嘉感歎道。

    林子初這廝雖然卑鄙無恥,但一貫堅持撫民以生,主張潛心發展,今日為何卻一反常態,行此短視之舉?

    郭嘉搖著頭,心中感慨道,卻是滿心疑惑。

    “哈哈哈”

    聞言林朝大笑道:“奉孝說話可以不必如此委婉,這分明蠱惑人心。”

    郭嘉沒好氣道:“知道你還用?”

    林朝擺手笑道:“無妨,某素來論心不論跡。萬般手段,隻為功成,些許操之過急之處,事後再行彌補即可。”

    郭嘉:

    林子初果然無恥,平日在主公與徐州群臣麵前,常言論跡不論心。今日又說論心不論跡,真是好賴話都讓他一個人說完了!

    縱觀千百年來失敗的農民起義,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操之過急,隻圖一時之快。

    做個簡單的類比,每當王朝末期,百姓無法生存之時,便會有些人站出來振臂一呼,拉起一支隊伍。然後殺官放糧,屠戮當地的有錢大戶,得來更多的錢財,再招攬更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繼續壯大隊伍。

    所以那些農民起義軍在前期都能無往不利,隊伍像滾雪球一樣壯大。

    但這種行為模式,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沒有長遠的戰略規劃,從而導致一旦戰敗之後,便一蹶不振。

    因為他們所到之處,盡是燒殺搶掠,隻圖一時之快,卻不事生產,導致沒有後援。

    誠然,如此隊伍的確能如滾雪球一般快速壯大,但最終也會像雪球一般脆弱,遇到無法裹挾的阻礙時,便會支離破碎,化作漫天雪花,最終埋進曆史的泥塵之中。

    陳勝吳廣如此,張角三兄弟如此,林朝此舉亦是如此。

    所以這種不叫起義,隻能算蠱惑人心,有長遠見識的人皆不屑為之。

    眼下情況緊急,林朝不得已卻充當了一次蠱惑人心的頭目,拿出大筆錢財蠱惑百姓,隻為盡快打到鄴城。

    不過林朝的這番作為,也僅限於蠱惑人心而已,並沒有四處燒殺搶掠,也沒有破壞生產,等拿下冀州之後,許多事情都能修補回來。

    隻是苦了那些袁紹的支持者,在林朝的授意下,他們通通被張郃帶兵把家裏抄個底朝天,連人都被綁起來押了過來。

    不過戰爭總是要有所指向的,這些人既然是袁紹的擁躉,如今戰敗,就應該有所覺悟。若不重重懲處這些人,林朝又如何能確立己方在這場戰爭中的正當性?

    雖說是做給別人看的,但在你死我活的戰爭中,敗者失去一切,也是理所當然的。

    請客已經完成,那下一步就該斬首了。

    林朝大袖一揮,開口衝張郃說道:“押上來。”

    “唯!”

    張郃抱拳,隨後命令士卒將那些綁縛著的世家中人全都押了過來,跪在林朝麵前。

    這些人,都是在此次攻城過程中參與守城的世家大族。

    袁紹出身袁氏,本就是天下士族推選出來的代表,這些人擁立袁紹也是理所當然。林朝與他們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但本身的立場不同,便已經促成了無法緩和的矛盾。

    放在平時,林朝還有心情玩什麽拉一幫打一派的把戲,去將這些人分而劃之,最終殺一批,收服一批。

    可在眼下軍情如火的緊要時刻,死亡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也是對接下來一路到鄴城的城池關隘中的守軍,最好的威懾。

    “袁紹為國之逆賊,犯上逞凶,爾等助紂為虐,亦是罪無可恕!”

    林朝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對這些人做出了最後的判決。

    “斬!”

    隨著張郃一聲令下,縣衙前人頭滾滾。這些擁護袁紹的士族,頃刻間便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林朝屠戮殆盡。

    此舉不僅殺人誅心,也是林朝向接下來沿途城池中的守軍遞話。

    跟著徐州混,有錢花有肉吃。

    若是還冥頑不靈,堅持站在袁紹那邊,這些人便是你們的下場!

    一旁,荀攸雖然一直沒開口說話,但他已經看明白了林朝的用意。

    若不出意外,隻怕以後每攻陷一座城池,林朝都會將今日的場景重現一遍,以此保持士卒百姓的銳氣,也能震懾敵軍。

    隻見荀攸衝林朝一拱手道:“姑父,僅是以財帛聚攏百姓倒也罷了,隻是每次都這般斬殺世家中人,日後等主公入主冀州,必然有小人進讒,姑父與主公麵前恐怕不好交代。不若”

    “無妨,此時無礙。”

    荀攸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林朝揮袖打斷。

    “有天大的罪責,某一人擔著便是。”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朝的聲音雖與往常無異,但目光中的神情卻無比堅定。

    這些擁立袁紹的世家大族,無一不是想以袁氏登頂而獲益,借此繼續往上爬的政治投機者。這些人留著,於大漢天下和百姓,並無半分好處。

    若是有可能的話,林朝真想像犁地一樣,將這些人犁個遍,化作下一茬莊稼的肥料。

    可惜現實不允許,所以林朝隻能借戰爭為借口,先狠狠殺一批。剩下的,以後也有的是機會和他們慢慢玩。

    至於這些人之後的反撲,林朝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反正打完這一仗之後,總得需要個幾年時間來消化治理打下的地盤。而林朝這幾年的風頭也太盛了,正好借此自汙,把自己的職位降一降,權力放一些。

    早在郯縣坦然接受糜竺賄賂的時候,林朝就已經有了這方麵的傾向。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作為君主,原本的曆史已經證明劉備的人品是靠得住的。但自己手中的權力,終究還是太大了一些。

    倘若自己某天突發惡疾而亡,那徐州內部難免產生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一個別人根本無法填補的權力真空。

    那政治層麵上的動亂,大概是免不了的。

    此戰勝,中原大半盡入囊中,這些事情也就到了該考慮的時候。

    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

    想要謀人,謀事,謀天下,都要先謀己身。

    眼看縣衙前殺得人頭滾滾,林朝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大聲下令道:

    “出發!”

    ------題外話------

    這章有些晦澀無趣,以後盡量不這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