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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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都城下。

    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攻城戰術的威力是巨大的,信都城內的守軍僅僅支撐了兩日時間,直到第三日黎明日出時,早已人困馬乏,筋疲力竭。

    朝陽如火般絢爛,就在這些守城士卒迎著黎明的日光準備倚在牆頭休息時,城外戰事又起。

    林朝帶著郭嘉、荀攸等人親自在城下饒了一圈後,確定城中已經卸下了拚死抵抗的銳氣,遂兌現諾言,讓張飛率領五千精銳發動最後的進攻。

    這五千人中,並沒有百姓混雜其中,全都是由原本張遼麾下一萬大軍中挑選出來的。

    兩萬百姓在浴血奮戰,輪番攻城時,他們在養精蓄銳。

    兩日下來,這些士卒無論是體能還是氣勢上,都已經攀升至巔峰狀態,隻等今日一戰。

    更遑論戰前動員時,林朝又開了一大堆空頭支票,令這些士卒群情激奮,戰意高漲!

    總之就是倆字,撒幣!

    於是在黎明時分,在這個城中守軍都以為不會有敵軍進攻,都放下了戒備的時刻,林朝親臨帥台,下令攻城。

    隨著張飛一聲怒喝,一馬當先衝到城下時,新一輪的戰火再度燃起。

    從清晨一路殺至日中,最後隨著張飛一聲巨喝,攻城錘不知第多少次重擊在信都城殘破斑駁的城門上。

    轟隆!

    連日廝殺而不堪重負的城門,終於還是被擊倒了,重重砸在地上,帶氣漫天塵土的時候,也如同喪鍾一般,重重敲在城內守軍的心上。

    沒了城門作為依仗,這場戰事基本勝負已分。

    “兄弟們,隨某殺進去!”

    張飛見城門被擊破,臉上頓時露出狂喜之色,又發出一聲雷霆巨吼,整個人早已如洪荒猛獸一般縱馬衝入了城內,開始了收割之旅。

    遠處徐州軍大纛之下,林朝望見城門被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俊乂,你且去傳某將令,此番入城不可多造殺戮,但凡投降者,不可妄殺一人。”

    殺俘不詳,林朝生怕張飛殺紅了眼,所以才派張郃前去勸阻。

    再者,那些投降的敵軍士卒,雖然短時間內不能收服其心,卻是下一場戰爭最好的排頭兵,殺了倒是頗為可惜。

    “唯!”

    張郃一抱拳,隨即便縱馬向前衝去。

    約一個時辰後,如同當初攻破下博縣的時候一樣,張飛提著城中守軍統領的首級,一路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迎接林朝入城。

    至此,信都郡治所被徹底拿下。

    入城之後,林朝下令士卒休整,又將歸降的城中部隊單獨編練成為一軍,留待接下來的戰爭中當成排頭兵使用。

    當然,團結一切可以團結力量傳統藝能,林朝也沒忘施展。

    召集全程百姓,是為請客。

    將之前敢於反抗擁護袁紹的世家綁起來殺掉,是為斬首。

    而那些如牆頭草一般的士族,林朝也通通收下當狗。

    幾十口大箱子再度擺在了府衙門口,裏麵的金銀財貨裸的呈現在所有人麵前,旁邊還有數百顆血跡未幹的人頭作為陪襯,下博縣的場景再度重演

    當日傍晚,林朝坐在府衙之中,望著夕陽獨自沉默思索之時,郭嘉拿著幾封校事府密報,與荀攸聯袂而至。

    “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林朝給兩人倒了杯茶,開口問道。

    二人落座,荀攸率先開口道:“姑父,城中袁紹黨羽已被一網打盡,家產抄沒以為軍資,此外又募集了萬餘名有誌之士,願隨軍南下征討。”

    不用想,荀攸口中的有誌之士,便是被財帛鼓動的百姓。

    信都作為一郡治所,這裏的百姓生活相對富足一些,自然也就沒有下博縣的百姓更容易被鼓動,所以募集而來的百姓,竟比下博縣還少一些。

    聞言,林朝點點頭,繼續開口問道:“此戰傷亡如何,戰果如何?”

    荀攸拱手答道:“此戰俘虜敵軍士卒兩千餘人,我軍傷亡千人,至於那些隨軍而來的百姓折損近萬。”

    對於百姓會大規模傷亡的事情,林朝也早有預料,所以聽到荀攸的匯報後,也隻是淡淡點了點頭,歎息道:“將陣亡百姓的名姓全都記下來,切記不可遺漏,該有的撫恤,半分都不能少。”

    “遵命!”

    荀攸拱手應道。

    這時候,林朝才注意到郭嘉手上的密報,便開口笑道:“泰山那邊有消息了?”

    “不,不僅僅是泰山。”郭嘉倒是一臉嚴肅,將手中的軍報放在桌上,開口道,“這裏除了泰山方麵的軍報,還有北邊公孫伯圭,西邊張燕,東邊關將軍的消息。”

    “那就一個個說。”

    此行四路大軍將冀州切了個七零八落,最終目標肯定還是冀州最南邊的鄴城。作為中樞指揮位置,在必要之時,林朝說不準要向其他幾路軍隊發號施令,所以情報方麵要時刻跟進。

    聞言,郭嘉點了點頭,說道:“冀北方麵,公孫瓚率五萬大軍向中山、博陵發起進攻,不過進展緩慢。時至軍報發出之日,公孫瓚仍未能攻破一郡。”

    “公孫瓚所部作戰勇猛,進兵也已有半月之久,卻未能攻克一郡之地,顯然是冀北三郡都將兵力集中應對的結果。”荀攸開口分析道,“此前姑父故意等公孫瓚進軍的消息傳來時,咱們再出兵,顯然就是想等冀北軍主力防禦公孫瓚時,咱們不會落入腹背受敵之險。如今看來,姑父此舉倒是深謀遠慮。”

    林朝擺手道:“不過是權衡利弊而已,倒也算不得高明,奉孝繼續說。”

    郭嘉拿起了第二封軍報道:“此外,關將軍自泰山往西進兵,此刻已包圍清河郡治所甘陵。甘陵城內守軍不過數千人,如不出意外,半個月內可拿下,繼而便能一路向西,直奔鄴城,中途再無堅城阻隔。”

    “雲長麾下三萬人馬,皆我徐州精銳之士,雲長本人又是當世一流將才,能有如此戰果,倒也不甚稀奇。張燕和審正南那邊如何?”

    “張燕所部,雖有四五萬人,出武安之後,卻被阻擋在趙郡邯鄲城外。雖然距離鄴城僅有不足百裏,卻至今未有進展。”

    鄴城畢竟是冀州大本營,越靠近鄴城,遇到的抵抗也就越激烈。張燕麾下的士卒戰力並不強,遇到阻礙也屬正常。

    林朝想了想,便又開口道:“泰山那邊呢,曹袁主力的動向如何?”

    最關鍵的地方還是泰山,若劉備不能牽製住曹袁聯軍的主力,致使袁紹及時回防,那林朝的布置可就功虧一簣了。

    想要拿下有二十萬人駐守的鄴城,沒個一年半載,恐怕難以奏效。

    再者,兗州諸侯反應過來之後,也不會作壁上觀,屆時雙方難免要真刀真槍的幹上一仗。

    “主公所部在南武陽與曹袁聯軍鏖戰半月後,已於五日之前退回費國縣。”郭嘉皺眉道,“費國城小,再加上主公麾下死傷慘重,斷不是久守之地,某料想十日之內,主公必然再退。”

    “再退”

    聞言,林朝也是一陣皺眉,便隨手拿出了行軍地圖鋪在桌上。

    “費國之後,便是泰山邊界,其間隻有祊亭一處關隘,身後便是咱們徐州琅琊腹地!”

    林朝指著地圖上那一座小小的關隘,對二人說道:“若是玄德公從費國再退,在祊亭又能堅持多久?”

    麵對林朝的問題,郭嘉與荀攸麵麵相覷,最終卻沒有給出答案。

    預測戰爭的走向本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情,更何況劉備現在僅剩一萬人不到,卻要麵對袁紹二十萬大軍,能堅持多久,誰也說不準。

    見二人都不言語,林朝再次開口道:“曹袁聯軍一旦進入琅琊腹地,除了臨沂一縣之外,便再無險可守。屆時,袁紹二十萬大軍足可分兵進軍,肆虐州縣,這對於琅琊百姓來說,幾近於滅頂之災!”

    戰爭怎麽打最劃算?

    自然是禦敵於國門之外!

    如此就算敗了,也不會傷到根基。苟一波攢足本錢之後,還有卷土重來的可能。

    可若是戰爭打到了己方腹地,那一切就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超出了人能掌控的範圍。

    需知匪過如梳,兵過如蓖。一旦曹袁聯軍進入了琅琊腹地,那不僅林朝數年來精心實施的新政毀於一旦,琅琊剛剛構建起來的民生體係也會瞬間崩塌,更遑論其他州郡也有陷落的危險。

    自己在冀州建立了一個包圍圈,分割蠶食袁紹的大本營固然痛快,可若是後方被偷了家,袁紹一樣能在徐州的大本營來波絕戶之計。

    屆時自己的大迂回戰術,也就變成了換家戰術。

    這是林朝絕對不想看到的!

    隻見林朝一拍桌案,臉上滿是煞氣道:“不,絕不能任由袁紹攻入琅琊!”

    為了這次大迂回戰術,自己已經將泰山這塊屏障讓了出去,現在絕不能再讓琅琊遭受兵災之禍!

    郭嘉自然也明白琅琊的重要性,卻皺眉道:“可眼下咱們手中能動用的兵馬全都投入了戰場,就算想發兵增援主公,又能從何處抽調兵馬?”

    為了林朝的大迂回戰術,徐州精銳盡出,除了一些維持後方穩定的文臣仍留守郯縣之外,其他精兵猛將可都派上了戰場。

    荀攸皺眉道:“若事不可為,倒不如讓子龍將軍率軍回援主公?”

    “不可,此時樂城之中,尚有顏良、逢紀、曹洪、高覽等人,麾下尚有近兩萬人馬。”郭嘉果斷表示反對道,“子龍仗著先前連勝的鋒芒,又以晝夜強攻為掩飾,方才拖住了這兩萬敵軍主力。若是一旦回援,這兩萬人就算不趁機追殺子龍,也會突襲我軍後方!”

    “可若是不調子龍將軍回援,還有何人可用?”荀攸眉頭越皺越深,開口道,“需知一旦泰山戰事不利,袁紹率軍突入琅琊後,北邊臧霸等人難免蠢蠢欲動,趁機奪我疆土,屆時大好局麵將毀於一旦!”

    郭嘉還是不同意,搖頭道:“以某之見,還不如讓文若引郯縣留守之兵,以呂子恪、徐文耀等將支援泰山,如此不傷大局。”

    “此計不可,呂、徐二將若出,則後方空虛,難免有心之人窺探。需知他袁本初本就是天下士族領袖,難免有徐州世家心向往之,鎮守之兵萬萬不可動!”

    郭嘉冷笑一聲,眉間滿是殺意:“此事易耳,此前子初每每出征之時,總要殺個人頭滾滾,以為震懾宵小之輩,如今不妨請文若效仿之。”

    “奉孝休得胡言,局勢真若到了那一步,再行殺伐之事,則更不利於凝聚人心”

    兩人的爭論很快升級,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本來還在皺眉思索的林朝不勝其煩。

    “好了,好了”

    林朝滿臉苦笑的勸解道:“你們且稍安勿躁,局勢未必會糜爛至此,某之前不過是預設而已,不必如此驚慌。再者以沮公與之智,斷不至於使局麵落入此等境地。”

    “子初,非是某驚慌失措,實在是主公安危不可不顧。”郭嘉說道,“再者,若不提前提防,真到那時,卻悔之晚矣!”

    林朝笑道:“奉孝所言不錯,提防自然是要提防的,不過卻不是此時。奉孝,某說你記。”

    郭嘉點了點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冊子和筆,準備記下林朝接下來要說的話。

    隻見林朝皺眉思索片刻後,便開口道:“第一道軍令傳給身在渤海的子龍,若費國陷落,主公率軍退入祊亭之時,便讓他率軍回援。

    第二道給文若,讓他竭力維持徐州政務運轉,務必使百姓不為前線戰事所驚慌。若主公從祊亭敗走,便請他盡起徐州留守之兵,前往臨沂支援主公,萬不能讓曹袁聯軍突入徐州腹地!

    第三道給泰山沮公與,請他盡人事,聽天命,若真事不可為,不必顧惜某之戰略,一定要保障主公安危!告訴他,這是底線!”

    此次戰略可以失敗,但劉備不能有事!

    林朝說完之時,郭嘉也已經書寫完畢,隻等墨跡幹了之後,便用校事府專屬的情報係統傳遞過去。

    “此外”

    林朝又想了想,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厲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奉孝,你可將我軍此次迂回戰略,以流言的形勢散播出去,最好能讓袁紹盡快知曉。”

    聞言,郭嘉愣了一愣,不解道:“子初,你這是何意?”

    “久聞他袁本初乃世之楷模,此番某就給他一個機會,且看他如何抉擇。”林朝笑道,“若是他優柔寡斷,進退兩難,那就不要怪某故意亂他心智了。”

    “哈哈哈”

    郭嘉也笑了,指著林朝道:“好一個亂心之策,子初你此舉倒是太不厚道了!”

    “郭奉孝你可莫要亂說,某師從康成公,自是有古君子之風,如今更是將進兵方略都告訴了袁紹,哪裏不厚道了!”

    林朝笑道:“傳令,大軍休整一晚,明日繼續向鄴城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