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主公,又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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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中旬,桃花盡,桃果熟。

    費國城外有桃林,此時天氣炎熱,日光如火如荼般直射大地,正如眼前的這場戰爭一般,激烈而又殘酷。

    早在剛剛退入費國縣時,劉備便命人摘光了城外桃林中的桃子,因為軍中士卒消暑解渴之用。

    部分桃子雖然又苦又澀,但畢竟戰爭緊迫,這個時代又沒有西瓜,劉備也無法像之前在郯縣一般享受冰鎮米酒,隻得用桃子充當水果和甜點。

    好在劉備出生底層,雖然被林朝供起來養了兩年的膘,骨子裏的血氣之勇卻仍未褪去,對於桃子的酸澀也沒什麽不能承受的。

    隻是吃得多了難免酸牙

    城樓上,劉備正在林夕的陪同下巡視城防時,沮授走了過來,先是衝劉備拱手一禮,繼而又遞過來幾個桃子。

    見到還是桃子,劉備口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意,但他又舔了舔幾乎已經要幹裂的嘴唇,便隻得接了過來,當下也不客氣,狠狠咬了一大口。

    “公與,此桃甚是鮮美君明,且分與眾人食之。”

    劉備本想抱怨兩句,卻又發現周遭那些麵色幹黃的士卒都望著他手中的桃子,眼中露出渴望之色,便隻好改口笑道。

    這幾顆桃子自然不夠分,但劉備也隻留一顆,其餘則全部分了出去,也就不存在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況。

    分不到的士卒,隻能自認倒黴,倒也不會抱怨劉備不公。

    沮授見狀,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拱手道:“主公,時下天氣炎熱,暑氣高漲,主公卻不必每日都巡視城防。”

    劉備一擺手道:“不來不行啊!此時軍情緊急,若將士們一日見不到某,難免士氣跌落,到時如何阻擋袁紹老賊的攻勢?”

    由於林朝的換防請客政策,導致劉備在軍中的威望無人可及。隻要他在,哪怕麾下將士戰至最後一人,都不會退縮。

    反觀劉備若是不見了,費國小城隻怕撐不了兩天就會被袁紹攻破。

    聞言,沮授便也不好再勸,隻是拱手讚道:“主公英明!”

    “行了,公與莫拍馬屁,且隨某來”

    劉備不由分說,直接拉著沮授來到了一處距離士卒比較遠的地方,這才低聲問道:“公與,此時咱們手上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沮授麵色平靜答道:“回主公,如今軍中可戰之兵,已不足五千人。”

    “啥,居然如此之少!”

    劉備滿臉震驚地大聲道,引得不遠處的士卒一陣側目。

    “主公,且噤聲,噤聲”

    沮授趕緊揮手道,示意劉備小點聲,免得影響軍心。

    大軍撤退之費國時,麾下所部就隻剩不到一萬人,如今又在費國鏖戰十餘日,耗損五千人也是意料之中。

    隻是這個結果,劉備卻不能接受。

    身後就是徐州腹地琅琊,已是退無可退之時,僅憑麾下這點人馬,如何阻擋袁紹大軍?

    劉備望著沮授,麵色凝重開口道:“公與,你老實交代,咱們的援軍還有多久抵達?”

    沮授攤手笑道:“主公,咱們並無援軍。”

    劉備:

    “你的意思是,咱們要用這五千人馬,阻擋袁紹老賊的二十萬大軍?”

    “非也,若事不可為,主公可率軍後撤。”

    “撤到哪裏去?”

    “祊亭。”

    “祊亭守得住?”

    “守不住就繼續後撤至臨沂。”

    聞言,劉備頓時就炸了,也顧不得聲高聲低,麵帶怒色道:“臨沂已是徐州境內,若臨沂還守不住,袁紹老賊便會如一馬平川,隻取琅琊。屆時我徐州百姓,難免受刀兵之苦,就算此戰最終能勝,某又何顏麵對琅琊父老?”

    麵對劉備的震怒,沮授依舊麵無表情拱手道:“主公,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番曹袁二十萬大軍來襲,我軍若想戰而勝之,難免有所犧牲。”

    “勝負乃天定,某情願與袁紹老賊堂堂正正打一場,也不願舍棄琅琊百姓換取勝利!”

    此言擲地有聲,其間蘊含的堅決使沮授都為之動容。

    “主公勿慮,局勢未必會糜爛至此。”

    沮授無法反駁,隻得開口安慰道。

    劉備卻不依不饒,盯著沮授道:“這一切都在子初的計劃之內?”

    “不,長史隻是令在下牽製曹袁聯軍而已,並未明言舍棄琅琊。”沮授搖了搖頭道。

    劉備這才鬆了口氣,卻又開口道:“某不管,若是我軍退至臨沂時,子初之謀仍未見成效,便命文若盡起徐州留守之兵來援。如論如何,都不能讓琅琊陷落於袁紹之手!”

    見劉備如此堅決,甚至罕見的用上了命令的語氣,沮授隻得拱手道:

    “遵命!”

    城外曹袁聯軍大營。

    這一個多月以來的高歌猛進,讓袁紹從泰山邊境,一直快打到了徐州邊境,收獲成果不可謂不大。

    雖然戰場斬獲不多,但每下一座城池,總能讓袁紹感受到深切的滿足,以至於一個月前的那場夜襲的恥辱,也都抵消得差不多了。

    總之一句話,打過泰山郡,頃刻下徐州!

    相比於劉備啃桃子的苦澀生活,聯軍大帳中的袁紹可謂是極盡奢華,不僅有菜有肉,更是不知從哪弄來一大壇冰鎮青梅酒,便興致勃勃的找來了曹操一同暢飲。

    嗯,我袁氏四世三公,為天下冠族,某享受享受還不是人之常情嘛!

    “孟德,某觀那劉玄德已成甕中之鱉,費國城破之日,便是某生擒他劉玄德之時!”

    袁紹多喝了兩杯,正拉著曹操一起吹牛逼,滿口的雄心壯誌,滿腔的激昂慷慨。

    倒是曹操喝得少,自然也沒袁紹那麽樂觀,此時正望著行軍圖皺眉苦思,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愁與不解。

    “本初,某總感覺有些不妥。”

    曹操端著酒樽說道。

    平日裏他最喜歡的青梅酒,此時卻感覺難以下咽,近乎如鯁在喉一般。

    袁紹哂笑道:“孟德多慮了,如何不妥?”

    “非是某多慮,實在是此戰頗為蹊蹺。”曹操仍舊麵帶憂色道,“本初,從開戰至今,劉玄德雖然與我軍交鋒數次,但這一切未免太過順利。”

    聞言,袁紹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

    先前遭遇夜襲,我軍死傷萬餘,之後又血戰月餘,損傷兩萬之眾,才奪得三四城之地。我二十萬大軍打得如今不剩十七萬,你跟我說太順利了?

    還有,劉玄德作為徐州之主,都已經差點在戰場上跟我中門對狙了,你跟我說順利!

    見袁紹麵露質疑之色,曹操開口解釋道:“本初,某且問你,徐州可用之兵幾何?就算數量不如我軍,也該有七八萬之眾,可如今與咱們交手的徐州軍,最多三萬人。還有三四萬人,卻至今未曾露麵。

    再者,如今劉玄德麾下,除林子煦之外,隻有一幹偏將而已。劉玄德麾下的關雲長,趙子龍等重將,郭奉孝、荀公達等謀臣,可都未曾露麵。”

    這一連串問題,猶如連珠箭一般,問得袁紹啞口無言。

    思慮片刻後,袁紹才開口爭辯道:“徐州未現身人馬,不過三四萬而已。籌措軍馬糧草皆需要時間,我軍率先發起進攻,興許剩下的徐州人馬還未來得及回援。關雲長且不提,趙子龍如今正在渤海,率兩萬大軍與我聯軍對戰,有傳言郭奉孝等人也隨軍出戰,又焉能回身南顧?

    如此算來,徐州未現身人馬僅一兩萬人而已,此刻應該都在關雲長麾下,正疾馳回援。待關雲長一到,某便將其與劉備聚而殲之,徐州便無兵可用,此戰可勝矣!”

    徐州疆域不算大,但卻是四麵受敵的狀態,因此在袁紹的認知中,劉備將麾下重將分散各守一方是很合理的。

    再加上之前趙雲率兩萬大軍北上冀州,攻取渤海郡,所以袁紹以為如今徐州除了關羽之外無兵可用,倒也是正常認知。

    曹操聞言,先是點了點頭,而後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道亮光,神情一緊道:“還有一人,至今未曾露麵,指不定在暗中策劃著什麽陰謀詭計!”

    “何人?”

    “林子初!”

    “這”

    袁紹頓時也遲疑了。

    別人都還好,唯獨林朝這個每每喜歡充當幕後黑手的家夥,實在令他無法安心。

    換句話說,但凡認真查看過劉備的發家史,就明白林朝在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如此麵善心黑,卑鄙無恥,手段下作之人若是不露麵,任誰也不禁要猜測他在暗中幹了些什麽。

    “孟德許是多慮了,林子初雖然厲害,但他身為徐州長史,麵對如此大戰,理應坐鎮後方,為劉備提供糧草,不在前線也是常理。”

    聞言,曹操不禁翻了個白眼。

    本初,你這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換做別人很正常,但他林子初是什麽貨色,會這麽安生的在後方為大軍提供糧草?

    不過曹操也能理解袁紹自我安慰的想法,眼下已經打到了泰山邊境,隻差一兩座城池就能攻入徐州腹地,屆時將一馬平川,徑直將徐州撕成兩半而蠶食之。

    而且最關鍵的是,徐州之主劉備就在對麵的費國城中,而且兵力處於絕對的劣勢。若是能生擒或是斬殺劉備,此戰勝負便不言而喻。

    重重巧合下促成了此等戰局,袁紹就算心知林朝可能有詐,也隻能將錯就錯了。

    曹操歎了口氣,便功守道:“也罷,既然本初認為無詐,那咱們便長驅直入,直取琅琊郡。隻是此戰需快,以免遲則生變!”

    “孟德此言甚是。”袁紹大笑道,“且讓大軍休整一日,隻等明日便繼續攻城,三日之內,必然拿下費國,直取徐州腹地!”

    相比於袁紹的意氣風發,曹操眉宇間的擔憂還是沒有散去。

    誌才,元讓,你們出征一月有餘,為何至今仍無消息傳來?

    廣陵的戰事,究竟到了什麽程度?

    正當曹操沉思間,帳外衝進一人,卻是風風火火的模樣。

    “主公,禍事了!”

    聞聽此言,袁紹忽然感覺有些耳熟,卻猛然想起一月之前劉備派人夜襲,自己被打個措施不及時,聽到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幾個字,頓時不由得一驚。

    抬眼望去時,來人三十多歲的模樣,神色匆匆,手中還拿著幾分軍報。

    辛評,果然又是你!

    倒不是說袁紹對辛評有什麽意見,隻是這廝每次匆匆來稟報時,總會點不好愉快的事情發生,從而導致袁紹一聽這三個字,就下意識有些慌亂。

    “仲治,何事如此驚慌?”

    袁紹微微一皺眉,有些不悅道。

    此時辛評卻顧不上察言觀色了,急忙將手中軍報遞了過去。

    袁紹接過軍報,剛要觀看之時,卻發覺曹操也舔著臉湊了過來,下意識便覺得有些不妥,當即輕咳一聲,揮手示意辛評入座,然後自己也走回主座,這才仔細觀看起來。

    曹操討了沒趣之後,也不覺得尷尬,隻是自嘲地摸了摸鼻子,隨後端起一杯酒水喝了起來。

    砰!

    “林子初,你這狗賊好生狠毒,真個是枉為人子!”

    袁紹之看了片刻,便猛地一拍桌案,神色猙獰地吼道。

    “咳咳”

    曹操一口酒水才剛剛入口,卻被袁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酒順勢也流入了氣嗓,咳嗽老半天才緩過氣來。

    “本初,怎麽了?”

    不是剛才還信心滿滿,說要生擒劉備嗎,怎麽轉眼之間卻這副模樣了?

    一時間,曹操對袁紹手中軍報的內容更加好奇了。

    再看袁紹,整個人須發皆張,麵紅耳赤,幾欲咬碎滿足鋼牙,已經處於崩潰暴走的邊緣,哪還有心情回答曹操。

    無奈,曹操隻得自己走過去,將軍報拿在手中一看,頓時自己也愣住了。

    上麵赫然寫著林朝此次的大迂回戰略,以及攻戰冀州的意圖。

    這下曹操心中除了震驚之外,竟然還有一絲竊喜。

    某就說他林子初在暗中籌謀著什麽陰謀,可你袁本初偏偏不信,這下果然被某言中,看你還有何話可說。

    抬起頭,曹操望見袁紹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凶惡目光時,心中頓時驚呼不妙。

    他倒不是害怕袁紹,而是忽然想起,若袁紹的冀州被林朝拿下,自己的兗州又豈能幸免於難!

    那自己剛才高興個什麽勁啊!

    回過味來的曹操,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