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陳舊卻好用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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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辛評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一場與南下劫掠的鮮卑人死磕的戰爭,此時竟然硬生生被他弄成了攻防戰。

    可問題是,這些蠻夷會攻城嗎?

    完全不會!

    甚至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破城,越往後拖,能攻下城池的概率就越低!

    高柳作為代郡治所,本身就是一個軍事重鎮,城牆雖比不得雒陽、長安這種大都市,但也足足三丈有餘,厚度甚至遠超高度,非一朝一夕能夠擊破。

    但是,軻比能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當望見城牆上嚴陣以待的漢軍後,他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眉頭緊皺,麵色灰白一片。

    相反,城樓上的張飛倒是快意一笑,隨即便大手一揮,身後便有眾多士卒湧出,每人手中竟然捧著一顆人頭!

    “扔下去,讓這些蠻夷看看!”

    隨著張飛的一聲令下,士卒們奮力將手中的頭顱投向了軻比能所在的大軍。

    “這是……”

    見城樓上扔出東西,軻比能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躲避,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也不知誰的手法如此精準,一顆大好人頭竟直接落到了軻比能臉上,與他來了個近距離親密接觸。

    軻比能驚呼一聲,下意識就伸手一抓,這才反應過來是一顆頭顱,可其內流出的腐血以及腥臭味,卻已將軻比能渾身浸透。

    “哈哈哈哈……”張飛站在城樓上,居高臨下大笑道,“軻比能,滋味如何?”

    本來張飛打算用這一千五百名鮮卑人的頭顱鑄個京觀,但奈何軻比能麾下的大軍數量實在太過龐大,導致張飛無法正麵接戰,這才想起這個陰損的主意。

    好在一千五百顆頭顱扔下去之後,也達到了震懾敵軍士氣的用處。

    當然,也有可能被惡心的。

    城下,軻比能也被張飛的無恥手段震驚了,當他氣急敗壞的向上望去時,卻正好看到張飛那張得意的麵孔。

    也正是這個麵孔,卻讓軻比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是……”

    軻比能指著張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你是……行商張三!”

    “不錯,正是你大父我!”

    張飛笑得更得意了,同時來了個超級加輩。

    八年以來,張飛扮坐行商化名張三,足跡幾乎遍布了整個塞外,自然也去過軻比能的部落。甚至因為手頭的貨物搶手,一度成為軻比能的坐上之賓。

    如今再度相遇,張飛卻搖身一變成了漢人將軍,由不得軻比能不震驚。

    良久之後,軻比能好不容易才平複了心緒,卻當即大手一揮,下令麾下攻城。

    鮮卑戰士雖然大多是騎兵,但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好下馬攻城。

    “嗚嗚嗚……”

    標誌性的草原號角聲響起時,一眾鮮卑戰士已經翻身落馬,嗷嗷叫的手持利刃往城下衝了過去。

    “這些蠻夷畜生就會鬼哭狼嚎,吵死了,給某射死他們!”

    張飛滿臉不耐煩道,隨即抬手一揮,城樓上的士卒頓時在垛口架起了大黃弩。

    這一幕看著城下軻比能的眼中,甚至當場就想調轉馬頭跑路。

    居然是弩箭?

    而且還人手一把,這還怎麽攻城!

    “放!”

    隨著張飛一聲令下,漫天箭雨如飛蝗一般飛出,又如瀑布倒灌一般傾瀉而出。

    大黃弩的準頭雖然比不得槍械,但城上到場下的這點距離,準頭已經可以忽略不計。隻要射出,必有鮮卑戰士應聲中箭而倒。

    鮮卑人本是遊牧民族,天生沒有定居的習慣。對於城池,他們是陌生的。對於如何攻打一座城池,更是陌生。

    麵對鋪天蓋地襲來的箭雨,第一波進攻的鮮卑軍不能說損傷慘重,至少也是差點全軍覆沒。

    僥幸逃得一條性命的鮮卑軍士卒,身上也大多帶著箭矢,匆忙潰逃而去。

    軻比能見城上漢軍士氣正盛,又有如此利器輔助,再攻下去除了損失人馬外毫無益處,無奈隻得鳴金收兵,退後十裏安營紮寨。

    “這些蠻夷崽子不過如此!”

    城樓上,張飛見城外的鮮卑大軍如潮水般退去,當即發出了不屑的笑聲。

    反觀辛評,從鮮卑軍進攻開始就一言不發,眼睛卻死死盯著進攻的敵軍,目中時不時有精光閃過,似是要將這些鮮卑士卒看個通透。

    一旁的太史慈附和道:“蠻夷長於野戰而短於攻城,有此戰果也是情理之中。為今之計,咱們該如何繼續對敵,難不成要一直死守城池?”

    “區區蠻夷,雖人多勢眾,卻不足為慮。今夜某就帶人殺出城去夜襲,如若得手,必能將軻比能殺得大敗。”

    自出征以來連連取得戰果,張飛能撐到這時候才有點飄,也真是有點難為他了。

    可他的這番發言,立刻招致了辛評的反對。

    “不,隻要軻比能的大軍一直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就不必主動出擊,太冒險了。”

    張飛嘿嘿笑道:“軍師,如今戰局形勢一片大好,此時若能夜襲得手,蠻夷必然死無葬身之地,為何要困守孤城?”

    “若不能得手呢?”辛評反問道,“我軍僅有兩萬人馬,到時候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是咱們了。況且軻比能起於寒微,其人智謀勇略不遜檀石槐,今日雖失利,又豈能沒有防備。”

    “那要守到什麽時候?”張飛問道。

    聞言,辛評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殺意道:“蠻夷遠道而來,身後無補給輜重,又豈能久持?方才攻城時某看得清楚,這些蠻夷麵有菜色,想來已經許久沒好好吃過一頓飽飯了。

    以此推論,最多五六日軻比能軍中就該宰馬為食了。再有半月時間,蠻夷必然糧盡。屆時軻比能若還不退兵,我軍便可大開城門,將這些蠻夷盡數殲滅!”

    聽了辛評的分析,太史慈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問道:“屆時若蠻夷開始退軍,又該如何?”

    “那就更好了,蠻夷若走,咱們便可追而擊之,一直深入草原腹地,見軻比能的部落……盡數抹除!”

    “好,軍師此計甚妙,咱們便如此行事!”

    一聽到有大功勞可拿,張飛頓時來了精神,也不急躁了。

    可辛評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皺眉道:“咱們這邊自然不需顧慮,唯一可慮者,是司徒那邊……司徒麾下也隻有兩萬人馬,對上素利的五六萬大軍,勝負仍未可知。”

    折扇輕搖間,辛評竟開始為遠在漁陽的林朝擔憂起來。

    那林朝現在在幹什麽呢?

    答案是在整活。

    確切的說,是在消耗蠻夷的有生力量,同時痛擊友軍一波。

    當時漁陽城外的戰事緊張,劉虞隻來得及說服蹋頓,便急匆匆帶了五千騎兵返回支援林朝。

    遠道而來的蹋頓非但沒有得到林司徒的讚賞,反而被一頓訓斥恐嚇。最後林朝核善的眼神中,蹋頓乖乖召集了剩餘烏桓三部的全部兵馬。

    兩三日以後,其他烏桓三部的援軍,甚至烏桓大人樓班也抵達了漁陽城,人數達到了可怕的一萬五千人。

    加上之前投降的成律歸部,林朝目前手頭的兵力僅兩萬,但控製的蠻夷騎兵卻達到了近一萬八千人!

    用不到兩萬人來控製一萬八千人,實際上是非常危險的,就連一貫喜歡豪賭的郭嘉也表示了擔憂。

    “子初,蠻夷狼子野心,凶殘成性,絕不可能收服。稍加任用一番倒是無礙,隻是如今咱們麾下兵馬不足,實在是難以控製近兩萬蠻夷為我所用。”

    林朝攤手笑道:“正因蠻夷人多,所以某才打算消耗一些,幫助他們減少人口壓力。”

    “如何消耗?”

    聞言,郭嘉頓時來了興致。

    林朝指著地圖開口道:“根據子煦得到的情報,此次南下劫掠的東路鮮卑,共計五萬餘人。前部先鋒成律歸已被咱們招降,如今素利所部兩萬餘人與彌加、闕機所部兩萬餘人,就在漁陽城以北百裏的地方。

    某意,咱們應當主動出擊!”

    郭嘉頓時驚呼道:“不可,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我軍隻有兩萬兵馬,鮮卑蠻夷卻有四萬之眾,敵我形勢不容樂觀。一旦主動進攻,若烏桓與成律歸陣前倒戈,咱們皆死無葬身之地!”

    好家夥,林子初你這種玩法,簡直是武大郎娶潘金蓮——沒錢還想玩高配!

    就連賈詡也罕見的表示了反對,開口勸道:“子初,高公義如今應該已經收到傳信,正往幽州進發。張文遠也率領三萬騎兵北上,不出半月時間,兩路大軍必到。

    咱們且固守待援,等兩兩路大軍到時,再驅趕著烏桓蠻夷與素利決戰,勝算將大大增加。

    北征之戰事關重大,又何必急於一時?”

    林朝搖了搖頭道:“不,此次蠻夷南下劫掠也不止一路人馬。翼德那邊麵對的可是軻比能,此人甚素有勇略,不可輕敵,因此高公義就算東進,也應與翼德合並一處,共擊軻比能。

    素利這邊,還是隻能靠咱們自己。某之計雖然冒險了一些,卻未必沒有成功的機會,最不濟也能延緩蠻夷素利南下的腳步。”

    這裏麵的水雖然深,但我林子初把握得住!

    聞言,賈詡沒有再反對,而是開口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林朝笑道:“此事易耳,無非是些陳舊手段而已。”

    第二日。

    林朝在漁陽城中發號施令,命令全軍北上,迎擊素利的四萬大軍。

    這個消息一出,蹋頓與成律歸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

    畢竟二人都與林朝交過手,深知林子初是不可能吃虧的人,主動出擊再正常不過。

    不過臨出發之前,林朝卻是大手一揮,讓典韋請帶人把如今的烏桓大人樓班、蹋頓以及成律歸通通請到了自己麵前。

    就在三人大惑不解之時,林朝卻是笑吟吟的拿出了三道詔書。

    “三位,此乃大漢天子給三位的詔書。”

    聞言,三人當即神色一變,隨即雙膝跪地,口呼萬歲。

    依照這個時代的禮法,就算麵對天子詔令時,大多數時候也是不需要跪的。

    可是……這些蠻夷若是跟漢人一樣躬身接詔,林朝總感覺有些不舒服,因此還是讓他們跪著好了。

    在三人忐忑的心情中,林朝接連宣讀了詔書。

    聽完詔書的內容後,三人卻轉憂為喜,眼角眉梢都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因為這三封不是詔書,而是策書。

    冊封樓班為烏桓單於,冊封蹋頓、成律歸為義歸王。

    之前對於成律歸不過是口頭任命,此刻也算得到了落實。

    “天子萬歲!”

    三人接過詔書之後,紛紛伏地大呼道。

    自大漢北擊匈奴,打得曾經不可一世的匈奴分崩離析,俯首稱臣後,就確立了在周遭國度中宗主國的地位。

    簡而言之,無論是高句麗還是草原諸部,亦或是西域諸國,在大漢麵前,都得乖乖俯首稱臣!

    誰不服,就打誰!

    就是這麽豪橫!

    所以得到大漢天子冊封的異族首領,在法理方麵也就更加名正言順。

    也正因如此,這一封薄薄的天子策書才會有如此激動人心的力量。

    “三位請起吧!”

    宣讀完畢後,林朝開口笑道。

    “謝司徒!”

    三人笑著起身時,舉手投足間已經多了一種名為自信的東西。

    從今天起,咱們也是大漢承認的單於王了。

    這雖然是他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他們的部落接近文明的一大步,豈能不與有榮焉?

    能做大漢的狗,那可真是我們的榮幸!

    可接下來林朝的一席話,卻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三位如今貴為我大漢諸侯王,自是千金貴體,萬乘之軀,今後當學會擅於謀身,可不能隨便置身於險地,不然於國於民都是莫大的損失!”

    這句話聽著是勸他們保重,但結合眼前的場景,三人卻咂摸出了一番別樣的滋味。

    林子初這廝什麽意思?

    三人中樓班最年幼,也最無城府,當即開口問道:“林司徒此言何意,小王不懂,還請明示。”

    林朝拱手笑道:“單於客氣了,外臣的意思是說,征戰殺伐之事乃將軍之責,不必勞煩三位親臨戰陣。”

    此言一出,三人頓時勃然色變。

    好家夥,林子初這是要剝奪自己的兵權啊!

    蹋頓趕緊抱拳道:“司徒容稟,小王自幼便征戰於馬上,麾下勇士若無小王統領,恐怕難以為大漢建功立業!”

    蹋頓不敢明著反對林朝,便隻好說出了這番軟中帶有威脅的話語。

    沒有我在,你林子初怕是指揮不動我麾下的勇士。

    可林朝卻笑道:“義歸王誤會了,外臣並不是不讓大王統兵作戰,隻是不可身涉險地。待到與蠻夷開戰時,大王可與外臣一同置身中軍,如此外臣也能保護大王的安全。”

    留你在我身邊,不怕指揮不動你的軍隊。

    若你的軍隊敢陣前倒戈,我先殺你!

    望著麵帶笑容,貌似和藹可親的林朝,蹋頓卻通體生寒,從頭涼到了腳後跟。

    完了,這下不僅是兵權,連身家性命都掌控在別人手上了。

    林子初,你好歹毒!

    “怎麽,大王以為不妥?”

    見蹋頓目光掙紮,林朝忽然歪著頭笑問道。

    “這……”

    眼見蹋頓遲疑,林朝身後的典韋立刻拿起了雙戟。

    “小王遵命!”

    形勢比人強,蹋頓不想血濺當場,便在隻好選擇了低頭。

    “小王遵命!”

    成律歸和樓班也連忙低頭道。

    “嗬嗬……三位深明大義,實乃我大漢之福。”

    林朝假惺惺誇讚了兩句,隨即便扭頭對林夕開口道:

    “傳令,全軍北上,痛擊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