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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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睡了一場好覺,夢裏沒有落難追逐,隻有和伊薩雪爾、張喜喜三人一起歡鬧的場麵。如果沒有二長老高亢的歌聲繞梁三日吵醒了這場夢,淩嘉曦估計能一直美夢下去。

    “喲你終於醒了,既然你醒了那我們就回去啦。”二長老唱罷一曲,拎起那隻空空如也的大麻袋,接著敦敦告誡道:“不過你要記住啊,你現在眼睛剛好,不能用眼過度。還有最重要的,就是你每天晚上要對著那顆大珍珠唱三十遍安魂曲。”

    “”什…什麽?還要對著那顆珍珠唱那麽難的曲子?那,珍珠在哪兒呢?”淩嘉曦坐起來時,頭皮都在陣陣發麻,錯愕地四處亂望。

    “它就在你脖子上掛著。”四長老邊說邊握著幾瓶藥水走過來,“接下去的日子裏,你每晚要唱之前先唱兩口這藥,這些量應該夠你唱一陣子。”

    “她們沒從我的左眼出來嗎?”淩嘉曦低頭看到脖間真被係了一粒小珍珠,比施法前放在蛋糕盒時小許多。

    “年輕人,不要急!昨晚我們非常成功地將你的左眼解除了妖印,現在你的朋友們已經安全地轉移到這顆珍珠裏。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負責保護好她們,千萬不能讓珍珠受損壞。”

    “你們沒有把我朋友救出來嗎?怎麽折騰半天又把她們鎖到珍珠裏了?”

    “唉,至少你的眼睛現在沒事了嘛,我們現在馬上要走了,接下去要看你的了。”二長老信任地看了看淩嘉曦。

    “你們怎麽說走就走啊,不留下來多呆幾天嗎?順便幫我把她們從珍珠裏救出來啊?”

    “我們帶的食材都吃光了,難道要我們吃你做的菜嗎?不行不行。”四長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我要唱到什麽時候才能把她們完全救出來?”

    “那要看你的發揮,當然說不定我們還會回來來看你哪。”二長老說完就帶著四長老拂拂衣袖,飄然離去。

    世界安靜了,但是淩嘉曦並不企求這種安靜,她恨不能二長老還在這裏隨時亮喉高唱。可他們說走就走,就像當初說來就來一樣。

    淩嘉曦撫摸著脖間的珍珠,哀歎磨難還將繼續。從此天天喝藥夜唱,加上白天工作,24小時沒停歇。首先,她白天起床的困難增加了,永遠睡不醒,恨不能把鬧鍾摔出七條街。任何時候都能以各種姿態睡著,由此而對其他任何事物喪失興趣。

    某天中午,在公司小食堂裏用餐,沙沙盯著淩嘉曦憔悴的臉頰,關切地問:“你怎麽黑眼圈越來越厲害了呢?是不是又病了?”

    “沒生病,還好吧。”

    “不要硬撐,你自己拿鏡子照照看你的眼圈太嚇人。”

    ”有那麽誇張嗎?“淩嘉曦說著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一照,真把自己給嚇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有勇氣走出的家門。

    “你是不是升職當上領導壓力特別大啊?別對自己要求太多,適當地放鬆調節。要不,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嗨皮一下?“

    麵對沙沙真摯的邀請,尤其當沙沙透露說自己馬上就要結婚後,淩嘉曦緊緊握住了沙沙的手,慶賀的喜悅蔓延到每個角落。在工作職場上,除了伊薩雪爾,就屬沙沙對淩嘉曦最知心,都是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直爽人,相遇就是最好的緣分。

    一下班,她們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商場抓娃娃,熱身。這是姐妹們飯前常玩的遊戲,練練手氣,增加胃口。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的運氣格外好,淩嘉曦隻抓一次就吊上仨個,沙沙看得彈眼落睛拚命鼓掌。好戲仍未結束,一台娃娃機裏的娃娃眼看著就要全被抓幹淨,淩嘉曦不好意思再投幣。換到旁邊一台機器抓,居然還是手氣旺到勢不可擋。抓到的娃娃淩嘉曦全送給沙沙,沙沙的兩隻手根本拿不住,幸虧背了個大包,塞得滿當當,但這趨勢可能需要再買幾個旅行箱。

    “我們下次再來玩吧,萬一被這裏的管理員看到我們抓走這麽多娃娃,肯定要來趕我們。走吧走吧,我們去吃飯。”沙沙發覺身邊已經被圍了不少“觀眾”,再不脫身就尷尬。

    “好,我們去吃飯!我怎麽感覺特別餓哎。”淩嘉曦摸了摸肚子,突然就像半個月沒吃飯。

    當兩人坐定在餐桌前,開始點菜,沙沙手一滑,掉了張紙巾。淩嘉曦好心地低身彎腰幫忙撿拾,不經意地單手抬起桌腳。

    沙沙驚得眼珠又快彈出來,她用力眨了眨,希望那是可以饒恕的錯覺。這時,淩嘉曦已經放下桌腳,把紙巾遞給沙沙。

    “你,你剛才把桌子抬起來了......你是怎麽做到的?”沙沙努力壓低嗓音,極其不可思議地看著淩嘉曦。

    “啊?不會吧,我哪有那麽大力氣。”

    “是真的!你要不要再試試。”

    “好,試就試唄。”

    淩嘉曦笑著雙手抓住桌沿邊角,想使勁往上抬。結果不出意料地桌子被她輕鬆舉起,還定定地停在半空好久。

    “你你快放下來呀。”沙沙見狀奮力往下拉桌子,無奈根本坳不過對麵淩嘉曦的蠻勁。“你快,快放下來啊,別人都看著哪!”

    “噢噢。”淩嘉曦這才回過神,一鬆手,桌子“嘭”地落地。

    “你什麽時候力氣變這麽大?去練過柔道了還是什麽?看你樣子也不像啊。”沙沙完全想不出有哪種可能可以使一個平素手無縳雞之力還時常生病的人能突然間這樣地彪悍威猛。

    “可能……可能我肚子太餓了吧。”淩嘉曦一時難找到像樣理由,真是活見鬼,搞不懂怎麽會突然變得這般孔武有力。

    沙沙狂烈地搖頭感歎,在短短的幾分鍾內飽受驚嚇後,是該吃點東西壓壓驚。可是用餐的過程同樣令她心跳加速,沒料到淩嘉曦簡直像頭餓瘋的大象,至少吃掉了四人份食量,還遠遠不夠管飽。那個以前每次吃飯都挑三揀四、總是吃剩很多的浪費鬼“淩嘉曦”不見了!

    連淩嘉曦都覺得自己很過分,卻又無法控製噴薄欲出的大好胃口。肚子裏好似生了幾千條饞蟲。一有食物上桌,雙眼就放出餓狼般的光芒。終究是吃掉一大筆錢,買單的時候淩嘉曦隻好搶著買。吃完這頓餐,兩人各自打車回家,心情都不太平靜。

    一回到家,重要的任務才要開始——為珍珠祈禱唱曲,這真是上天專門賜予她的最佳消化運動。算準時辰開唱得,喉幹舌白,兩眼發黑,才能昏迷似地躺下歇一歇,而天色已微亮。布滿黑眼圈的苦日子還要繼續,旁人不會知曉其中奧秘。在旁人眼裏隻是多了一個“力大無窮”的女同事和隨時都會暴飲暴食的可怕姑娘。

    雖然淩嘉曦總是暗中格外努力地想要隱瞞在身上突然發生的變化,但有些事總會欲蓋彌彰。比如有一天,公司一樓的飲水機正巧地沒水,這種事沙沙現在第一個就想到淩嘉曦,專程打一通電話上去找她下來搬水。畢竟那一晚徒手抬桌的壯舉深深烙在了沙沙腦海,這輩子都別想抹去。

    “你叫我下來幹嘛?幫你們換水嗎?找男人去搬啊。”淩嘉曦真是不想接沙沙這個電話。

    “今天公司的男人們不是出差就是休假,樓上隻剩下一個男人,就是老板。你叫他來幫我換水,不合適啊。”

    “那好吧。我下去。”淩嘉曦隻得放下電話,匆匆下樓。

    來到飲水機邊,已經圍了好幾個女同事,不幹活地都在等她下來,仿佛成心看戲。淩嘉曦眉頭一蹙,要被人圍觀抬水了。這一幕她可不願看到,於是立刻朝沙沙使了個眼色。這種配合默契,沒有多年的心有靈犀辦不成。沙沙馬上推開那幾個閑站著的女人,“走開走開!不幫忙別在這兒站著,站遠點站遠點!”然後,她招手讓淩嘉曦過來搭把手,淩嘉曦立即走上前,埋頭抱住水桶一邊,她感覺隻要一吸氣這桶就能在她手中打轉,再反手一扣就能直接裝到飲水機上。但過程絕不能這樣容易得不像話,否則當場就在大家心中被扣上“大力女水手”的帽子。女人如果力氣大太,總顯得冒失不妥,它從來不會被當作一種討喜的優點。因此,極需要沙沙機智的巧妙掩護。

    兩個人都拚了命地表現出臉紅耳赤竭盡全力,抬起水桶咬牙切齒,能搬上去就是奇跡。就在表演達到高潮時,沙沙一個趔趄沒把握好重心,滑倒在地。來不及反應的淩嘉曦徒手就將水桶不偏不倚地扔到飲水機座上,著急地去扶沙沙。

    注定有戲看的女同事們瞋目結舌地竊竊私語,從此淩嘉曦的“女大力士”名號不脛而走,就連原本整個公司力氣最大的女人——清潔阿姨,有時也來找淩嘉曦搬弄個什麽東西。即使淩嘉曦坐上了伊薩雪爾的位置,大家在OUTING時也不忘跟她逗個趣,非要提議來玩扳手腕這樣古老的遊戲。這樣的遊戲,無非證明淩嘉曦的力氣大。群眾對於這種證明的過程向來熱衷,仿佛有無窮可挖掘的樂趣。而淩嘉曦卻不想跟大家玩,尤其是伊薩雪爾不在的時候。但遊戲還是被明擺上公司活動的台麵,還有人神經質地提議下注,連老板也樂在其中。大家都一致押寶在她身上,讓她格外壓力深重。贏了沒意思,輸了眾人倒要怪她。

    這樣的日子不出一星期,淩嘉曦就不得不跑到PASSAGE壹號找老板娘求救。

    “老板娘,快幫幫我吧,為什麽最近我身上發生這麽奇怪的事,為什麽我突然變得這麽大力氣?”

    “力氣大不好嗎?趁著你力氣還大著,不如多接幾個任務,早點還清欠我的那些債吧。”老板娘看看淩嘉曦,中肯地建議。

    猶如頭上被敲了一記響鍾,淩嘉曦猛地想起自己欠著老板娘金額不小的各種谘詢費,PASSAGE壹號的有償服務一直都價格不菲。舊帳未清,又欠下數不清的新債,今天還格外地送上門去提醒自己。

    “哎,我看這裏有個不錯的任務,正想推薦你去。你還記得那個秋蔘明未國嗎?”

    “好像有點印象…….是葉涵子的國家!”淩嘉曦的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知書達理嫻雅聰慧的女孩形象。

    “你的記性還不錯,葉涵子女王的妹妹最近不知患上什麽奇病,不會笑。做姐姐的急壞了,托我多方尋醫,不過前麵替她找了幾個都不太滿意,沒能治好她妹妹的怪病。要不,你去試試。任務的酬勞相當高的。”

    “我?能行嗎?我現在就光是力氣大點,可力氣大跟治病是兩碼事啊。”

    “你再不執行任務,我看你這輩子也難還清欠我的錢,快去試試吧!不要錯過每一份珍貴的機會!”老板娘不容反駁地將淩嘉曦的名字加入了執行者名單,並叮囑一定不能失手。

    原本是為了尋求解脫才來PASSAGE壹號,結果招引來一次難以言喻的任務,聽上去跟自己所有的專長都沒有任何瓜葛。一旦接手任務,工作就要被全然拋到一邊,到時自會有專門編製空間幻覺的隱秘高手彌補這段人為的空白,天衣無縫到根本看不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