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家有個小九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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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柳岸邊,土地廟前。

    陽光微暖,明亮而清晰,周圍的風也很是柔和,祝英台坐在小橋邊,隻覺得渾身都暖暖的。

    陽光溫暖了我的身體,山伯的話溫暖了我的心。

    果然他也是覺得,&nbp;&nbp;九妹是個好姑娘的。

    “你呀。”祝英台嘴角彎彎。

    梁山伯‘啊’了一聲,“我?”

    把手裏的一小塊蘋果塞到他嘴裏,祝英台笑著點頭,“就是你,你就是那個幸運的人,我嘛,就幫你做個媒人好了。”

    梁山伯張大了嘴,眼裏閃過一絲明悟,“原來是這樣啊,&nbp;&nbp;我說你這一路上,總是在跟我說些什麽聽不懂的話,比喻些夫妻二人,雙雙對對,比翼雙飛之類的。原來你是想著幫你家九妹做媒啊。害得我嚇得半死,還以為你……”

    “以為我什麽?”祝英台眼前一亮,難道他懂了?

    “以為你神誌錯亂,男女不分了!”梁山伯輕輕歎了口氣,“我記得以前王兄曾經說過,有一種神經病人,就會……”

    眼瞅著他越說越歪,再說下去,怕是自己就該被捆起來,免得出去禍害人了,祝英台狠狠地掐了一把,&nbp;&nbp;又在心裏罵了王凝之一通,板著臉:“那你說,&nbp;&nbp;你願不願意嘛!”

    梁山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nbp;&nbp;歎了口氣,“英台,其實我現在,沒什麽心思去想這些事兒,剛才這一路上,我雖然說說笑笑的,但其實我心裏很重的,一想到過幾日就要和你分離,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祝英台聽了,心下裏一陣感動,看著地麵,說道:“你今後想天天見到我嗎?”

    “當然了,當然巴不得天天見到你了。”梁山伯不假思索。

    蜜裏調油,這就是祝英台內心的真實寫照,可偏偏又難以開口,種種思緒飄上心頭,出神地看著梁山伯的側臉,&nbp;&nbp;祝英台嘴角露出個微笑。

    “那你就娶我,&nbp;&nbp;娶我家九妹為妻。”

    話出了口,心裏暴躁,&nbp;&nbp;怎麽就是說不出口呢?

    梁山伯轉過頭,愣了一下,“我是想見到你,又不是想見你的九妹。”

    “你不知道,九妹和我是孿生兄妹,長得一模一樣,你娶了她,就好像娶了我一樣。”祝英台臉紅紅的。

    “娶到你?”王凝之張大了嘴,像一隻吃驚的河馬。

    祝英台火氣差點又上來,怎麽就是聽不懂我的話呢?轉起來轉了兩圈,才算是平靜了些,解釋:“既為姻親,當然能常常見麵了。”

    梁山伯也站了起來,‘哦’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認真地考慮著,就連說話都慢了許多:“可是這種事兒,總是要看緣分的,說不定你家九妹,根本就看不上我這種的。”

    祝英台急切:“怎麽會!”頓了一下,繼續,“九妹也是喜歡你的。”

    梁山伯‘啊’了一聲,麵露疑惑,“我都沒見過。”

    祝英台眼珠子轉了轉,“我不是經常寫家書嘛,跟她時常說起你的為人,九妹很是喜歡的。”

    往前一步:“山伯,你要快些來祝家莊提親啊!”

    梁山伯聽到這句,才算是明白了,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不去找你吧?放心,就算是沒有你家九妹,我也會去找你的。我在乎的是你,不是別人。”

    祝英台眼裏閃耀著喜悅,拉住了梁山伯的手,“好,我在家裏等著你來。”

    山路綿綿,青綠交替,這山水之中,悅動著春夏之交的生機盎然。

    這時的雨,總是來的這麽著急。

    兩人才剛剛到了一處村莊外,打算去找些吃的,便被這雨給追著,趕忙進了村子,找了一家農戶。

    站在大門口的屋簷下,祝英台還是興致勃勃,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山伯,這雨下得這麽快,倒是把這悶熱給驅散了許多。”

    梁山伯耐心地卷起袖子來,給她擦著手,“雨是好雨,但也要躲著些,著涼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身子骨本來就弱,要是被雨淋濕了,肯定又要生病。”

    院子裏,一個老公公正在收拾著柴火,而他的妻子,老婆婆則坐在院子邊紡織,瞧見外頭這兩個年輕人,說道:“老頭子,快讓他們進來避避雨,喝上幾口熱水。”

    老頭子吆喝一聲:“年輕人,不要在外麵受涼了,快進屋吧,這雨啊,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

    梁山伯聞言,一本正經地:“如此,就叨擾二位了。”

    祝英台則一邊進,一邊說道:“多謝老人家了。”

    老頭子笑嗬嗬地點點頭,回過頭:“孩子他娘,等下給這兩位公子拿些幹衣裳穿。”

    說著,又衝著梁山伯兩個人歉意地說道:“你們先坐這兒來,喝口熱水,屋子裏現在有人。”

    梁祝二人點點頭,坐在屋簷下,祝英台剛一口水進嘴,就瞧見那個從屋子裏走出來的人,差點兒一口水噴出去:“徐有福?”

    徐有福正拿著衣裳出門,身上則穿著一件農戶人家的短衫子,也是睜大了眼:“祝公子,梁公子?你們怎麽在這兒?”

    隨著他這一嗓子,很快,裏邊就出來幾個人,謝道韞穿著一件樸素的素色長裙,瞧了一眼那邊的兩人,微微一笑。

    梁山伯兩人急忙站起來行禮,大家雖是同輩之人,但當初謝道韞是教過他們的,何況身份又差別甚大。

    至於靠在門口,交叉著雙臂的王凝之,則是一臉嫌棄:“怎麽到哪兒都有你?”

    祝英台雖然像個落湯雞,還是氣勢不弱:“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王凝之撇撇嘴,“休沐之日,我陪夫人遊覽山水,遇到驟雨,在附近找了個好心人家,換一件幹衣裳,這不是很合理嗎?”

    “倒是你,不是都快走了,還有心情逛山逛水呢?”

    “我,我就是快走了,才和山伯一起來山下逛逛!”祝英台瞪大了眼。

    眼看著兩人又要開始往日裏最熟悉的互相謾罵環節,謝道韞擺擺手:“兩位公子,先去換一件幹淨衣裳吧。”

    綠枝出來之後,瞧了瞧眼前這一幕,隻覺得好笑,也不多話,去了一遍,在隨身的小包裹裏翻了翻,取出新茶來,煮了。

    至於徐有福,已經拿了些碎錢,正在給那位老人家,雖然老人家不願意要,但禁不住徐有福的勸說,還是收下了,也很難說,是被他勸好了,還是單純地不想聽他絮叨。

    而這個時候,老婆婆也進了屋子,翻了翻,才走出來,抱著兩套紅色的衣裳,有些尷尬地說道:“兩位公子,不好意思啊,剛才雨下得快,把晾幹的衣服,都給打濕了,就剩下我兒子和兒媳的幾件衣裳,可這位公子和他的夫人,已經給穿了,現下裏,就剩下他們成親時候這一身新服了。不知道兩位公子?”

    梁山伯接過來,回答,“出門在外,圖個方便就好了,多謝大娘了。”

    “那就趕緊換上吧,”老婆婆笑眯眯的,又有些猶豫,“隻是這套小一點的衣服,是我兒媳的新服,我看這位公子身架很小,跟那位夫人也差不多,應該能穿上吧。”

    祝英台張大了嘴,看向謝道韞,又回過頭來,“這哪兒行?”

    “沒關係的,”梁山伯不由分說,就把那套小一些的衣服塞到她懷裏,“這時候就別那麽多講究了,別著涼了才是正經事,再說了,你過兩日就要回家,若是病懨懨地回去了,你爹娘多擔心啊。”

    於是,祝英台就這麽被推進了屋裏。

    屋簷下,謝道韞坐在小凳子上,抿了口茶,瞧了一眼正在那裏烤著雞的徐有福和燒菜的綠枝,低聲:“這兩位老人家看上去也是清貧,走時候再多放些錢。”

    王凝之坐在她身邊:“放心,徐有福出門沒別的好處,錢總是拿的夠夠的。”

    謝道韞輕輕點頭,突然露出個淺笑,“你說,祝公子換上個女人衣服,該是什麽模樣?”

    “能是什麽模樣,”王凝之撇撇嘴,“欠揍的模樣唄,早知道他們兩也會來這兒,我們就該去別處,都怪王蘭,不給我一個好地方。”

    謝道韞輕輕捶了一下丈夫,“什麽話!蘭兒還能知道他們倆過來,再說了,我是問你,祝英台換上女兒衣服,那梁山伯能不能……”

    “認出來?”王凝之聳聳肩,“別想了,梁山伯那眼睛,除了識字,還能看得出什麽來?”

    謝道韞不置可否,隻是淡淡:“我瞧著祝英台相貌清秀,模樣端正,說不定還是個美人兒呢。”

    “那也是個欠揍的美人,”王凝之翻了個白眼,“走哪兒禍禍哪兒。”

    “你呀,人家都快走了,就不能說句好話!”謝道韞白了丈夫一眼,嘴角卻彎了些。

    梁山伯很快就出來了,走到旁邊,行了一禮,謝道韞笑了笑,“梁公子,不必多禮,出門在外,我不過是你同窗好友的夫人。”

    梁山伯笑了起來,倒是覺得親切了些,便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王兄,你們也是今兒出來遊玩?”

    “是啊,”王凝之歎了口氣,“結果沒見到什麽好玩的,反而被雨淋了個透心涼。”

    “眼下正是莊稼成長的時候,雨水隻要不成災,就是好的,”梁山伯說道,“王兄,就當是為了這些莊戶們,咱們今兒淋雨,也是值得的。”

    王凝之點點頭,要說起梁山伯,這一點上確實無人可及,那就是一顆為民的心。

    謝道韞坐在他們旁邊,即便隻是村婦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也顯得華貴了幾分,麵帶微笑,聽著兩人講述些書院裏的雜事,直到那邊祝英台扭扭捏捏地出來,眼前一亮。

    果然是個美人,即便是不施粉黛,也顯得嬌美動人,隻不過她的身形比謝道韞略小了一些,衣服便有些撐不起來。

    老婆婆笑嗬嗬地說道:“我就說這位小公子身量小,肯定能穿。”

    王凝之打量了一眼,剛覺得她有了些姑娘樣子,就聽到那邊老公公說了一聲:“這位公子可真是俊俏,穿上竟比我那兒媳婦還好看些,倒像是個大姑娘了!”

    一聽這話,祝英台馬上炸毛,她最怕的就是這句話,而且,在書院裏頭,一聽到這話,肯定是那些家夥惡意地詆毀。

    瞧著她那生氣樣子,梁山伯和王凝之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祝英台瞧見他們這般笑,倒是輕鬆了些。

    就在剛才一出門,瞧見王凝之的目光,她突然想起自己幾年前,在祝家莊,可是見過他的,雖然當時自己已經換了男裝,但現在裝作男人過了這幾年,才明白當時自己那行為舉止,甚至身上那香味,都和男人差得遠呢。

    這小子一向敏銳得很,該不會給他想起什麽吧?

    所幸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就顧著嘲笑自己,完全沒有其他想法,這才讓祝英台放下心來。

    在這樣的雨天裏,時間的流逝,仿佛變得不那麽明顯了,直到兩位老人家吃飽了,已經回房休息,幾人在外頭聊著天,慢慢喝著鄉下自己釀的甜酒。

    雨似乎沒那麽大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小農戶家裏頭,也就兩個屋子,一大一小,王凝之理直氣壯地把已經推開門,進入大屋子裏頭的祝英台一把拽了出來,然後在祝英台要炸毛之前,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換上一個甜美的笑容:

    “夫人,請。”

    祝英台還打算忿忿不平,結果被梁山伯一句‘英台,我們兩個大男人,當然要讓著人家了’就給打消了。

    還能怎麽辦?總不能說自己也是個姑娘吧?

    祝英台女扮男裝三年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換上女裝,結果還是被當成男人處理。

    直到進了小屋子,祝英台都沒反應過來,今兒怎麽一切都變了?

    自己莫名其妙穿回女裝,結果別人說自己男扮女裝,平日裏最嫌棄的女人身份,現在還成了香餑餑,而自己居然用不到?

    瞧著梁山伯已經在脫衣服了,祝英台急忙閉上眼,“梁山伯!你要幹嘛!”

    “睡覺啊,幹嘛?”梁山伯愣在那兒。

    大屋裏,聽著隔壁的聲音,謝道韞白了丈夫一眼,“你倒是會找麻煩,讓那兩人怎麽睡?”

    王凝之倒在床上,“這跟咱們有啥關係,咱們睡得好就行。”

    坐在丈夫身邊,謝道韞笑了笑,“你呀,唯恐天下不亂,那祝英台一個女子,怕是今兒根本不敢睡了。”

    “活該,叫她平時跟我不對付,我可是有名的小心眼!她就要回家了,再不報仇,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