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家很窮，窮得吃不飯的那種。小說山子生活的村莊青山環繞，綠水環流，看去是個好地方。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隻看片麵能定義的。你怎麽不看那裏群山層疊，山勢險峻，山路蜿蜒對的，那是一個閉塞不通世事，自給自足的小村莊。

    在這樣的村莊裏，如山子家境那般窘迫的家庭也是少見的。山子與母親相依為命，身邊也沒有什麽顧得他們的親戚朋友。家裏唯一的大人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孤寡女人，哪裏能指望有好的經濟來源因此，在別人家小孩無憂無慮的日子裏，山子奔波於各個山村間，成為了專為紅白喜事打雜的老手。不時有路程稍遠的地方，趕不及回家，隻要主人家願意讓他住在牛棚，他也欣然入睡。

    時過境遷，村裏與外頭的聯係漸漸的密切了起來，甚至蜿蜒崎嶇的山路也慢慢的被水泥馬路所取代。村裏的幹部們與外麵的世界接觸的多了，自以為思想境界得到了提升。現在國家富強了，我們老百姓的生活也過越好。這些都是那些搞科研的知識分子們的功勞啊對啊，聽說周邊有好幾個村子為了跟時代的腳步，重視讀書了，我們村也絕不能落後，免得將來給他們看扁了去劉校長，學校的事你得多費心。咱們村讀書的小孩少，你聯係一下學校的老師們，給村裏有孩子的父母多做做工作。現在有句話說得好呀：苦不得孩子，窮不得教育啊

    借著這一陣由村委會揚起的讀書風，十四歲的山子也進了學堂。村委會真是下了大的決心，像山子這樣情況的家庭，不僅學費減免，還終年午餐免費。不過，這畢竟是少數。隨著學生們的增加，村委會的掃盲行動正式開始了。

    山子不願意在學校，在教室裏待著，從小東奔西跑的，他野慣了。而且，跟一群他小那麽的小孩在同一個教室待著，像個什麽樣更主要的是，他們瞧不起他。他家境不好，是村裏眾所皆知的事，再加沒有什麽人幫襯，他向來被人輕視。隻是沒想到，這麽小的小孩也加入到輕視他的行列裏來了。嘁你們有什麽好得意的山子斜著眼睨他們。

    山子受過的冷眼與嘲笑從來都沒少過。紅白喜事一同打雜的人也會因他年少，不識字，不識數，而找他麻煩，甚至克扣他工錢。這些，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隻要有口飽飯吃行了。

    在學校，毫無意外，山子又見到了那種輕視人到塵埃裏的眼神，以及怎麽看都不懷好意的笑。山子有些委屈，還有些心涼。他們蠢蠢欲動，躍躍欲試，他們想看山子的笑話，他們想亮出獠牙像山子示威。像他們父母所做的那樣。來吧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我絕不讓你們好受

    七八個小孩圍著山子。叫花子討米的哈哈，他臭死了，沒有人會跟他玩的他們嘻笑；謾罵；做鬼臉；時不時的伸出手來推搡一下山子，然後做出一副不小心摸到屎的嫌棄表情。他們跟著山子，山子走到哪裏，他們跟到哪裏，嘴裏時不時冒出不幹不淨的言語，忽而，又哄堂大笑。他們得意極了，這是他們的樂趣，而山子是正在被他們蹂躪的玩具。山子停下腳步，盯著他們，目光凶狠，卻帶著倔意，無聲的信息從他的眼傳出：我絕不認輸

    可能被他的眼神驚到，這些圍著起哄的小孩們一下子噤了聲。片刻，一個小孩不服氣，像是要證明什麽似的逞強地罵罵咧咧道：臭要飯的，說你幾句你還凶，是不是還想打人哪你不怕我們告訴老師山子沒有動手，他輕蔑一笑，然後，一口唾沫吐了過去，正好吐在小孩的臉。哇的一聲，小孩哭了，髒死了，我要得病了。突如其來的哭聲使得旁邊的幾人手足無措。

    打他突然有人大喊道。於是，這些小孩像得到某種命令一般不約而同地朝著山子撲了過去，拳打腳踢。寡不敵眾，山子挨了不少打。但是他身有一股狠勁兒，也叫那幫小孩再不敢輕視他，往後路再相遇，也隻敢遠遠地朝他丟石頭。

    一年級下學期，一個叫蘆花的小姑娘引起了山子的注意。不是因為她成績好，也不是因為她漂亮，在一堆水靈的小姑娘，她太不同了。髒兮兮的臉蛋有著仿佛永遠也流不盡的鼻涕，一層幹了，馬有一層濕的奔赴過來，前赴後繼。我也不曾想前赴後繼這個成語竟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鼻涕。除此，蘑菇雲般高聳且蓬亂的頭發，星星點點粘附著白色如雪的東西，不是頭屑，是虱子的蟲卵。

    為此，周邊的人很是排斥她，沒有誰願意成為她的同桌。她也不想滿頭虱子，她很委屈，山子把她的委屈看在了眼裏。他在心裏說：沒關係的，我不介意，我願意跟你同桌。我不怕虱子，牛身牛蠅那麽多，我都沒怕過。山子一直關注著蘆花，隻恨不能阻止旁邊的人對她的欺負。這大概是同病相憐吧。

    終於在一天清晨，山子站了出來。一個調皮的男孩用竹棍戳了蘆花的眼睛，山子很氣憤，她要是瞎了怎麽辦山子不能容忍，他追著男孩跑了大半個操場，最後把男孩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他站在教室的講台大聲的宣告：你們都給我記住了，蘆花是我罩著的人，以後誰欺負蘆花，我打誰站在高高的講台，山子看到了蘆花感激的眼神，生來第一次他得到了被人需要的滿足感，他很開心。山子覺得自己有了追求，從今往後，他要保護蘆花不再受欺負。

    直到有一天，蘆花突然大變樣了。她蓬亂的布滿蟲卵的頭發被剪掉，剃成了光頭，頭戴一頂花帽子，衣服也變成了漂亮的新衣服。原本髒兮兮的臉蛋也變得格外的幹淨，昔日一層蓋一層的鼻涕了然不見蹤跡。蘆花的臉蛋圓圓的白裏透紅像個蘋果，戴漂亮的花帽子，整個人煥然一新。有人奪掉了蘆花的花帽子，帽子在教室裏爭相傳遞，他們想要盡情地觀賞她的光頭。蘆花很是羞愧，畢竟是女孩子，光頭出現在人前總是會不好意思的。山子沒有阻止，他甚至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他聽說蘆花的父母回來了，他們要接蘆花去一個叫深圳的大城市生活，現在隻等辦轉學手續了。眼前的蘆花不再是他的蘆花。

    果然，沒幾天，教室裏再也不見蘆花的身影。她的花帽子真好看啊，山子心想。

    vwhtlbook4040533dexh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