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問今朝 第五十六章 生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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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裏長街,殘垣斷壁,赤螭灑下的流火依舊在熊熊燃燒,即便漫天的風雪也無法將之熄滅。

    龍麟堂,宗禮侯,早已不見了蹤影,任由建築繼續傾塌破敗,任由逝者不得瞑目。

    陳天遠一路行來,不知不覺到了長街盡頭。

    眼前是寬闊威嚴的皇城步道,與長街廢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皇城步道很大,皆鋪著白玉,非是為了奢侈,而是布陣之用。

    無論是皇城步道,還是中城區,內城區,皆有強大的禁製陣法守護,尋常雷音境的力量根本無法破壞絲毫。

    在權利麵前,人命本就是不等價的。

    陳天遠輕歎一聲,轉回到長街。他伸手將眼前一處石板上的積雪掃清,就此坐下,眼神漸漸失去了焦點,不知在想些什麽。

    “所以我才要修行。”他突然開口,然而身邊並無人影。

    “天地萬物都在牢籠中掙紮,凡人如此,神也如此……也許某一天你自以為擺脫了桎梏,卻隻是進了一個更大的牢籠。”

    天誅輕歎一聲,似是有感而發,不過陳天遠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轉而問起了其他事情:“說說王肆吧,你應該知道點什麽。”

    天誅同樣很快從莫名的情感中抽離,轉而說起了今日他們見到的一切。

    事實果然沒有出乎陳天遠預料,王肆就是姒武觀,也就是幽都魔君七夜。

    不過當說起七夜為何會是如今這副模樣時,天誅有些凝重。

    “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你和玉璣子的交易使得他在珈藍墟中無比順利,將七夜,張凱峰重傷的事情?”

    陳天遠聞言有些懵懂,依舊是一知半解:“重傷?修為盡失?那也不該返老還童啊?”

    這件事情有很多的疑點,首先便是返老還童一事。

    七夜的年齡即便是小於太康,成王等人,但也絕不會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七夜因為什麽不可知的原因變成了現在這樣,王朝也絕不會接受一個投身幽都魔軍的前朝皇子,更遑論如此費盡心思回護。

    “非是七夜本尊,而是其斬出的惡念分身。”不過天誅很快再次開口解釋。

    惡念分身,陳天遠在口中來回念叨著這四個字,瞬間瞪大雙眼。

    人有七情六欲,神則清淨無妄,神啟一途,除了明得本性真靈,掌握自身元命之外,更是斬盡萬般雜念的過程。

    故而神啟之後的修行,須經曆九天八十一劫,洗練真心。而其中第一重天,鴻蒙天的第一道劫難便是斬除心中惡念,回歸天初本性。

    “破而後立,並非金身琉璃卷獨有。”

    很多事情都開始有了合理的解釋。

    七夜珈藍墟一行,在和玉璣子爭鬥時受創重傷,卻因為功法的緣故反而修為精進,開啟了自身真靈,踏入神啟之路。

    此後他在經曆鴻蒙天初劫——生之劫時,將心中的惡念凝聚成一道分身,便是現在的王肆。而七夜心中的怨,嗔,癡,恨皆是來自昔年大夏皇宮,惡念分身是這般年紀也在情理之中。

    但令人驚訝的是,此後也不知發生了何等變故,這具分身竟沒有被七夜毀滅於朔方城中,反倒是來了西陵。

    應是被焰離或定勇看破了玄機,想將王肆作為製衡七夜的手段,這才將其留下。至於眷林等人,想來不明真相,被大國師和大將軍蒙在鼓裏,隻當王肆就是姒武觀本尊。

    果不其然,陳天遠回到荊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荊老爺子叫去房中,詢問今天發生的一切。

    在荊老爺子口中,朔方城主七夜不忍蒼生塗炭,忤逆幽都王,拒不出兵,被幽都王廢去修為,打落境界,棄於太古銅門之外雲雲,另知道真相的陳天遠幾乎忍俊不禁。

    不過既然事情涉及到焰離等人的謀劃,陳天遠自然也不會去揭穿真相,不斷地點頭應是。

    荊老爺子見狀,也不疑有他,隻是安慰了幾句,讓他不必擔心皇家報複,自有荊家為他撐腰之類。

    待陳天遠再見到齊雨亭時已是入夜,一同來到湖畔小樓的還有楚謹嫿和薈兒。

    齊雨亭進門就自顧自地在桌前坐下,一個人悶悶地喝著茶水,陳天遠也不管他,就這麽靜靜看著。直到他把一壺茶水飲盡,才滿臉複雜的抬起腦袋。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著小眼瞪了半晌,始終不發一言,最後還是薈兒最先看不下去,開口打破了沉默。

    “多謝茗哥哥出手相救,薈兒感激不盡……”想來是從荊莫那知道了王肆的為人以及陳天遠的身份,薈兒此時的態度很是誠懇,甚至透著些許好奇和懼怕。

    陳天遠見她話猶未盡,躲躲閃閃,有些不明其故。好在楚謹嫿及時傳音解惑,原來是小姑娘在擔心他怪罪前日壽宴上的衝撞,心中忐忑下想要致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心中好笑,陳天遠當即又是一陣安慰,直到小姑娘徹底放下憂愁,笑逐顏開才作罷。

    安撫好了薈兒那邊,陳天遠心情好了許多,也不想再和齊雨亭僵持。

    “接下來關於王肆此人的問題由我處理,你千萬不要插手……此人涉及頗多隱秘,非是尋常紈絝子可比,很多事情還需從長計議。”陳天遠稍微斟酌了措辭,自覺沒有傷打齊雨亭的自尊,卻不料他依舊惹得他怒容隱現。

    “今日之事本就非你之過……”他還待再勸,卻不料齊雨亭一聲不吭,起身直接向著樓外走去。

    而他雖然從頭至尾沒有反駁過一句,眼中的不忿卻是任誰也看得出來。

    “薈兒,你再去好好勸勸他,千萬不要讓他意氣用事。”陳天遠是神色變幻了許久,終是沒有追上去。他朝著薈兒反複交代,更是將其中的要害關係解釋了少許,希冀齊雨亭能自己有所醒悟。

    很快薈兒和楚謹嫿也相繼離去,薈兒也答應會好好勸解齊雨亭,但陳天遠心中總有些擔憂,隱隱覺得自己忘了什麽極為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