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世界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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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鐵站就在商場的底部,他們在逛街的同時慢慢地往進站口所在的位置靠近,路過古玩店的時候,波段淩還執意要買一個香囊。

    這個遊離在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之間搖擺不定的女孩,讓樓轍都有點捉摸不透了。

    “愣著幹什麽?付錢!”波段淩可愛欺負這個新隨從了。

    他從兜裏掏出了紙幣,現在,這個看似乖巧的美少女,簡直就像趴在他身上的一隻吸血蟲,變著法子地花著他的未人經費。

    她接過了新買的香囊,揣進去兜裏便開始自顧自的往前跑。

    時間來到了下午的兩點鍾。

    動車在工作人員的有序引導下,開始緩緩地出站。由於自己不能坐太長時間,所以便買了兩張臥鋪。

    “所以全息世界的位置在樓蘭的故都嗎?”樓轍望著票麵上的終點站,開口問道。

    “不完全是,如果你硬要把世界樹算做是樓蘭的一部分的話。”

    “你的意思是全息世界在世界樹的頂端?”

    “嗯。”

    超越想象的存在在樓轍的腦海裏來回的擺弄,他還是想象不出來,沒有大地的國度要如何成為生命的依托。但既然波段淩十分篤定,那麽便是自己的思維存在既定的偏見。

    他突然感覺自己就像個正常人,沒有任何作為未人的獨到之處。

    ……

    現在,托上下排列設計的臥鋪所賜,他們無法看見對方的臉龐,但這樣反而好些,因為樓轍還有非常多的問題想繼續追問下去。

    “所以,回過頭來,我是不是被你利用了。”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雖然他已經為這個問題找好了台階下。

    “我也想你變得更好。如果可以在全息世界找到我的父母,那麽他們掌握的篡改前半段人類基因的技術,便可以幫你恢複到正常人的模樣,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就算是被你利用也沒關係,看在你三天護理工作盡心盡責的份上,我就應該拿出一副大男子主義的模樣。”

    “你真傻。”

    ……

    樓轍望了一眼車窗裏自己的模樣,確實有點呆呆的。碎發在風的斬擊下往兩邊撇開,車窗上粘附的雨滴裏倒映著無數的自己。五官有些分明,但他也不確定跟自己所謂的父親長得像不像。

    雖然他對自己的雙親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但是依舊無法理解那些願意在自己臉上動刀的男孩女孩,一對時髦的雙眼皮,真的可以讓自己在某一刻變得更加自信嗎?他完全不得而知。

    ……

    望著單行的狹長通道,販賣零食的乘務員來來回回地走動著。

    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開了口“你會害怕死亡嗎?”

    也許是因為疲憊的原因,上鋪沒有傳來回應。樓轍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他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追問這種毫無意義的答案。

    他害怕死亡。獲得認同像是弱者永遠無法逃離的深淵,他們總是把時間花在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身上。

    ……

    也不記得行使了多長時間了,樓轍把關乎目前自己短暫的一生回憶了個遍。他也會思念虎丘的爺爺,在很多時候,人類對養育的感受遠遠超過了血緣關係的邊界,以至於他在即將踏入故都的那一刻,心裏都顯得特別的平靜。

    “女士們先生們,列車前方停站北循站,請您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他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行李,原本上鋪的波段淩看來也已經坐直了身子,隨後便踩踏著金屬的踏板緩緩地下了地。

    從窗戶望去,可以看見遠處北循城的殘簷斷壁,被沙漠藤草攀附的石柱上鐫刻著擁有著悠久曆史的吐火羅文字。

    波段淩飛速地跑在了前頭,在身影沒入地下隧道的時候,樓轍便跟上了她的腳步。

    在地底的通行隧道重新回歸地麵的時候,他們的頭發在沙塵中開始飄揚。來自自然的風將兩人的氣息攪拌在一起,在不同分量的配比中,產生了新的反應。

    “讓我們來采訪一下天才少年,重新回到故鄉的感覺如何?”

    遠處高聳入雲的世界樹,在抬起頭顱的那一刻也無法望見枝葉的邊際,樓轍根本無法想象在樹上還有一個超越人類文明的國度。

    “這就是世界樹嗎?”一同從地底隧道出來的遊客對著手中的地圖感歎道。

    “是的。這就是樓蘭的聖樹,刺青鍔,雖然樓蘭族在戰火中滅亡了,但是刺青鍔依然在這片土地屹立不倒。國家勘測局曾經數次試圖丈量它的高度,但以人類目前的信號波段進行驗證的時候,都會被不知明的物體所幹擾,試圖靠近的飛行物也會在高度集結的雲結層裏迷失方向。按照林業專家的樹廓推測,這棵樹的樹齡甚至超乎了人類文明所誕生的時間。”

    “這麽厲害的嗎?”樓轍將手掌擋在眉間,意圖遮住逐漸西斜的太陽光照射在自己的眼部。

    “是全息壁壘搞得鬼,那是人類還未完全掌握的領域。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至於這些,如果順利的話,到時候你就都會明白了。”波段淩鼓起了臉蛋,她最討厭的事就是,問出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後就被忽視了。

    “回到故都的感覺嗎?啊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我對這裏了解不多,甚至有些抵觸。畢竟我的父母從來就沒有履行他們本應該履行的職責呀。如果誕生一個小孩不是為了陪伴他成長,那擁有所謂的後代到底有什麽意義呢。”他們將身形藏在原本遊客的尾部,這樣也省得自己摸索前進的方向。

    “是嗎?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誤解呀?”波段淩沒有轉過身來,她走得很快。

    “沒有誤解吧,我的爺爺才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盡管我知道他跟我並沒有什麽血緣關係。但是他把我培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那好吧,算是我冒昧了。”

    “沒關係的,我從來不是那種逃避現實的男孩,所以這些也不會成為我的軟肋。相反的,我會在未來變得更加的可靠。絕不會步上我父親的後塵。”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然我其實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大家都說男孩都是靠不住的大豬蹄子。”

    “那現在你也是我信誓旦旦下的見證人了。”

    “真好!哈哈。”

    ……

    隻是突然起風了,湛藍的天際之下,突然被赤紅的霞雲點燃。

    像是古老的燎火儀式,將纏繞在生命裏的汙穢燃燒殆盡。

    西斜的落日散著金光,月亮出來得特別早,未曾預料的沙風開始吟唱,就好像在歡迎著久別重逢的故人。

    “這是怎麽回事?”

    原本前行的訪客通通折返到了臨時的物資中心。

    古老的鍾聲從天空響起,撲麵而來的沙幕有十幾米的高度。

    “我們得避一避先了。”波段淩轉了身,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樓轍並未跟了上來。

    奔襲而來的沙塵很快就會將他卷入其中的。

    “先避一避,弟弟。”她衝了回來,不由得抱怨起來,“男孩子做事的時候完全就是一股腦,這麽大的風難道還要衝破沙暴嗎?”

    遠處,原本躊躇的身形張開了雙臂,嘴裏默念道

    狂風飄搖的巨樹之上

    長矛貫穿的軀體被充當做了祭品

    將自己獻給自己,在無人知曉的生命樹上

    沒有麵包充饑,沒有滴水解渴

    在領悟自然真理之前

    死亡依舊縈繞在一切的身邊。

    ……

    君臨的風與沙塵在即將突近樓轍的刹那間四散開去。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就連波段淩也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曾經夢過這樣的場景。”

    樓轍一股腦地坐在了地麵上,任由掛在枝頭的新月將白光墜在自己的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