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幕:無人看好之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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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荒便開始介紹起今日的計劃
“早上九點鍾的時候,請神儀式就會正式開始,我們需要樓轍你提前準備好,在打扮成露莓的模樣後,跟其他人一起入場,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下一步怎麽辦的。”
“那如果我到時候我突然記憶斷片,不知道下一步怎麽做怎麽辦?”樓轍發出了疑問,他也不敢保證在這樣的陌生環境,自己到底會出什麽破簍子。
“不用擔心,我會在旁邊給你指示,家屬是可以在旁側等待的,你就按照我父親和我反饋給你的,你照做便是。”茶果補充道
“嗯,那我就相對放心了。”
“放心你個鬼,記得集中精神,如果這種事你搞砸了我絕對不原諒你。”波段淩在一旁對著樓轍提醒道。
“我很靠譜的好嗎?”他為自己伸張了起來,堵起的嘴角裹上一絲不滿。
“那就這樣,到時候我和父親負責帶你們過去與信息傳達,波段淩小姐可以幫忙統籌一下全局,樓轍你負責見機行事,露莓的話,你就乖乖待在家裏好嗎。哥哥們很快就會凱旋的。”茶果過去拍了拍她的蘑菇頭,還順帶捏了捏她的臉蛋。
她隻是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麽,但沒有說出口。
話罷,波段淩拿出紅字在他臉頰摩擦,用狼毫沾了點墨汁點在了額角的位置,接下來,再帶上腳上類似露莓的藍寶石裝飾後,還真有了幾分相似。
這還得多虧了露莓的高個子,神武族的體型比地麵的人類都要魁梧一些。這一點可能跟他們依舊在從事體力勞作有很大的關係。
“在用紅紙抹一抹嘴唇,應該就差不多了。”
波段淩把捏在手心的紅紙塞到了樓轍的嘴裏,但這家夥顯然沒有領會到化妝師的意思,下意識地把嘴張得很開。
“你是白癡嗎?”
原本自己的脾氣還是算好的,現在要被這家夥氣瘋了。她抿了抿嘴,用最為直接的方式教導著眼前沒有任何經驗的耿直男孩。
“像這樣,然後吧唧一聲,讓你的嘴唇著色。”
“你不說清楚我哪裏知道呀,我又不是女孩子。”他發起了牢騷,但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在暴躁少女的指揮下,他也隻能乖乖照做。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玩完了,但這應該還不是最差的結果。全息世界認識自己的人還不多,不然的話,他真的想要換一個星球生活了。
他打量著鏡子的自己,柔美,靡麗,如果思維沒有被局限的話,他大概也無法想象出來現在的這般模樣。
胭脂般的紅唇配上獨特的神武族紗緞,而且這種紗緞還是抽繩式的設計,必須從身後才能解開,他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感覺渾身不自在。
“其實在以前,神武族不論冬夏都會選擇直接地裸露身體。嚴格上來說,神武族並沒有真正屬於平民的服飾,這也產生了一種特殊的場景儀式裸露。”
荒從原本熱鬧的街區趕了回來,神武鼓在整個神武上回蕩,陸陸續續進入的全息世界居民則被有序地引導到指定的觀摩位置。
“不過,這在早些時候便已經被廢除了,身體是每一個生命最為神聖的財產,他不該毫無遮蓋地袒露在一些品性不正的個體麵前。”
荒搖了搖頭,為神武族的使命歎了口氣。
“裸露著身體進行?這未免也太那個了吧,好在已經被廢除了。”樓轍瞬間鬆了一口氣,要讓他在眾目睽睽下,偽裝成一個女孩,胸前還頂著兩個山梨,那畫麵,可謂是史詩之絕唱!
但話又說了回來,如果是作為觀眾的話,他覺得倒是可以接受。顯然,悲傷的情緒還沒有停留在內心多久,男兒的本性又重新支配了這具外表妖豔的體格。
“品性不正的人說的不會就是你這種家夥吧。”波段淩插著腰,手上的木梳狠狠地紮入他的假發片裏。
露莓在遠處盯著受苦受難的哥哥笑了起來,她正在跟茶果哥哥一同準備出行前的早餐。
雖然有點遺憾,但她依舊記得昨晚樓轍哥哥說過的話,她會乖乖地待在家裏,當一個聽話的小孩。
荒盯了一眼樓轍的脖子,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他二話不說,讓一旁幫忙的露莓將頸部的項鏈摘了下來。
“這又是什麽玩意?”雜七雜八的裝飾品讓他的身體毛裏毛躁,倍感不適,現在還有一條特殊的項鏈需要佩戴,在這樣下去,他的身心一定會在無盡的折磨中支撐不下去的。
他看了看那一條由藍色繩結穿過的勾玉項鏈。在荒的佩戴下,它落到了樓轍的胸前,翠綠色的光澤在晶體的內部緩緩地流淌著。
荒連忙解釋了一下其中的緣由
“神武族的裝飾本身便代表著一種生命的微觀特征,這與你們先前所接觸過的世俗空間有著非常本質的區別。一方麵,它的神聖化象征賦予了神武族的所有人一般人所不具備的精神力量,就好像具足一樣。與此同時,它在與神靈的相處中充當著最為重要的呼應媒介。
另一方麵,它還構成了一套近乎完備的符號體係,憑借著佩戴的首飾或者操作著祭壇的儀式,它讓神武使穿越到了可被掌控的世俗空間,以便達成兩世的連結。
所以,當你佩戴了一些蘊含精神力量的媒介,你就會更加容易獲得神武使的青睞。儀式開始之前,儀式的神授者將會率先進入夢定的狀態。”
在場的所有人都暫時地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靜靜地聽著荒介紹起神武的奧秘。
“他會在夢裏見到一套先輩們穿戴過的服飾,然後在清醒後親自前往尋得,並將其帶到武神祀,緊接著他會給擁有這套服飾的宗族抵押一匹馬,並承諾在儀式結束的時候,親自雙手奉上。”
“為什麽不能直接把它留在武神祀呢?這樣子不就更加方便日後的使用嗎?”
眼前這種儀式,在人類國度看來是一種封建迷信的存在,但在神武的大地上,生命與非生命的連接好像變成了一種尋常不同的現象。
不管是究極的神武使,還是普通的神打,仿佛都在昭示著一種獨特的生命魅力一般。
他也許可以理解這種文化,就好像在風沙中隕落的父親,他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帶著一股強烈的意念附著到了自己的身上。
換個角度,也許所謂的波導,其實就是靈的一種存在方式吧。隻是在生者身上存在時,則稱之為波導,在亡魂身上,則以靈的形式遊離在世俗空間。
很快,荒便解開了樓轍的疑惑
“其實這個問題也不會太複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特定的服飾是由整個宗族長期以來傾力完成的,這樣的服飾裏孕育著庇佑著他們一族的神靈,如果被無法控製的人穿戴了,神靈可能就會在某種狀態下由於入定的失敗,消失了。但儀式的那一天不同,它就像是一道檢驗程序,發揮著篩選國度未來的作用。
所以不依賴服飾的神打者幾乎就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一旦特定的服飾變得破舊不堪,就會被勒令懸掛在森林最高處的樹梢上,這樣的話,居住在服飾裏的神武使就會離開原本的服飾,重新尋得新的宗族服飾作為依托。
這也是為什麽,就算不是神武族的人也可以請到神武使的緣故,因為神武使一直就存在神武山,隻不過這兩百年來,從來就沒有出現一具軀體,一具能夠承載他們力量的軀體,為他的降臨備足了條件。”
很快,用過了早餐的四人組在跟露莓道別後,緩緩地往武神祀所在的方向移動。
為了融合神武族的穿著風格,波段淩也換上了荒為自己準備的紗緞長裙。
她把頭發放了下來,兩條編織的長辮垂到了胸前。如果不跟身旁的女裝騎士相提並論的話,現在她可以稱之為神武之絕美。
融化後的積雪讓溫度變得特別的適宜,可別忘記了,現在可是正處於八月份的炎熱季節。
樓轍顯得非常的靦腆,他走在靠牆的最裏側,憨態可掬地挪著小碎步。
“你走路就像隻企鵝。”波段淩模仿著他的腳步,帶著頭巾的她隻露出了半個臉頰。
“要你管!”
放眼望去,神武城的規模算不上大,地麵全部由灰白色的花崗岩鋪製而成。
遠處,由楠木搭建的黃琉璃瓦重簷序殿頂在新日下閃閃發光,簷下懸掛貼金額匾武神六禦祀。這座超過七十米長度的主體,加上三十二米的寬度,正顯露著磅礴的氣勢。
二層的白玉堂設有神武族長的主席位置,刻有龍文石、獅紋石和海獸石的簷角配合殿內梁棟飾金,金碧輝煌。拿眼前的建築跟普通的住宅相處,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環城的河流潺潺流淌,整條大街都在衛兵的維持下攢動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太熱鬧了吧?”
樓轍偷偷瞥了一眼,便快速地低下了頭。
“這還不算什麽,等到最後演武大會的環節的時候,整個觀眾席高朋滿座,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著神武族最為精彩的對決。”
到了那個時候,馬舒鸚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那麽他們來到神武族的目的,也會在幫助露莓的過程中得到實現了。
“少攔著我。知道我是誰嗎?”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原本前行的眾人都不由得回過了頭。
視線中的男子在一瞬間掙脫了衛兵的盤查,攜帶的隨從全部擋在了他的身前。
看不清他的臉龐,帶在臉部的麵具帶有鬆鼠毛發點綴的虛假胡渣,隻是聽聲音的話,大概可以算出他不到三十歲的年紀。
“東神武族?怎麽連一個連神武軀都沒有呢!”他瞪了原本試圖攔住他的衛兵,從身上發出的氣息,像是古老的鍾鳴一樣,震顫人心。
“西神武族唯一的神武軀看來還是出現了。”荒已經見過這個家夥很多次了,每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都會帶給東神武族非常不愉快的體驗。
“也許,東神武族不僅僅是外界無人看好的衰敗者,還是神武使都無法垂憐的沒落棄子吧。如果今年你們依舊無法請出神武使的話,我建議你們有點自知之明,盡早撤出神武城。隻有我們西神武族,才能帶領著新一代在全息世界重振雄風。”
說這話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要避開任何人的意思,現在,他確實有這個本事,整個東神武族不可能存在可以與之匹敵的對手的。
也許他也想到了這一點,在走向儀式所在的位置時,笑得更加放肆。
“可惡。”樓轍望著那囂張的背影,早已怒不可遏,他很想衝過去給他兩個巴掌清醒一下,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
“他說的沒錯,等到演武大會的時候,所有的東神武族都阻止不了他胡作非為的。倘若能夠在今天真正請到神武使,那麽東神武族也許便能在這樣萬眾矚目的時刻站起來。”荒把目光對準了樓轍,輕聲的說,“一切就拜托你了,少俠。”
荒的眼裏盡是落寞,就好像眼前的一切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一樣。
“放心交給我吧,作為露莓二號,我一定會親手阻止這場荒謬的儀式的,然後在演武大會一拳揍飛那個目中無人的家夥。”
他們來到了廣場的正中央位置。入口設置在底層,長而多的階梯延伸到了更高處的位置。在樓轍看來,現在就連站在門口的哨兵都有一股獨特的脫俗感。有那麽一瞬間,樓轍感覺到自己呼吸到的空氣都與以往在人類國度所接觸到的有所不同,他甚至不由得張開了手臂深呼吸了起來。
帶有下擺的衣物,讓他的大腿部涼颼颼的,她擺脫波段淩帶了自己的隨身衣物,隻要儀式一結束,不管發生什麽,他都得再次變回男孩子。
他深知,能夠拯救世界的角色有很多,但一定不能隻是局限於眼前的這種。
當然他錯了。
邁開腿的那一刻,這種下擺的衣服讓步伐變得沒有過往的大,他一時沒有站穩,塞在胸脯的山梨差點被他的身軀壓個粉碎。
“樓轍少俠,你沒事吧?”
“沒事,我隻是在即將成為神武軀之際,在宗廟前表達一下內心對先輩們的敬意罷了。”
他起身看了一眼座無虛席的觀眾台,六個麵的建築群裏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隻是到了這個時候,原本那股女裝的嬌羞已經束縛不住他的未來了。
他知道,有時候正是無人看好之人,成就了無人敢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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