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幕:劣質基因展覽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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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樓轍正坐在拜葬死囚鎖的門前,他的膝蓋盤在地上,就像個打坐的僧人。

    如果,再次陷入到跟那時一樣的危機,失去神武極大人幫助的自己真的能夠在馬舒鸚的泥潭中脫身嗎?他已經沒有多少底牌了。

    “怎麽?已經開始跟接下來的新夥伴培養感情了?”老潘德的頭探了出來,現在他從警署回來,下一秒的任何就是開著飛車將這個家夥載到北部馬舒鸚的展館位置交差。說得到是簡單,但是仔細一想的話,這間屋子很快就又要冷清下來了。

    波段淩出門去了,說是想去找一個相館,這裏又不是地麵世界,那樣的店鋪應該著實不多。

    樓轍用手摸了摸眉心,沉默半響後,他決定起身打個電話。

    “在我出發之前,我想聯係一個人,這裏哪裏有可以插入通訊卡的地方。”

    老潘德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家夥在全息世界還有可以聯係的人,看不出來,他在背地裏還是有兩下子的。

    “樓下的石亭邊上就有一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其實我房間也有一個凹槽,你隻需要走個幾步的距離。”

    “不介意,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原本他對這樣的交易並不感興趣的。但如果事情真的按照目前的事態發生下去的話,他也許會有需要那個條件的時刻。

    他插入了拉美夫交個自己的通訊卡,在一聲清脆的鏈接語音中,屏幕中的麵容逐漸的浮現。

    拉美夫還是那副一層不變的裝扮,沾著血跡的白西服,倒梳的銀色背頭,以及那雙中世紀一般的十字豎瞳。

    樓轍沒有任何多餘的字眼,隻是冷冰冰地說“告訴我,你在廢品區的目標吧,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的話,也許可以順帶達成這筆買賣。”

    拉美夫將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腳放了下去,起身的時候還捋了一下側邊散落的劉海。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他的語氣充滿了自信,就仿佛洞見了未來,“我的目標嗎?馬舒鸚!”

    “那便再好不過了,交易達成的條件就是你得到他死訊的那一刻。為此,我也希望你履行先前許下的承諾。我需要回到地麵世界,雖然不清楚什麽時候會用到,但我想要把這個條件握在手中。”

    “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我拉美夫一直都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隻要你殺了那個雜碎,我甚至都願意成為全息獵手的追隨者。”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那就這樣。”樓轍掛斷了通訊終端,回到了客廳,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老潘德好像已經提前準備好所有的事項一樣,坐在最進門的位置,等待著罪犯對警官發起所謂的吩咐。

    “真不好意思,長官。”他彎了彎腰,在靠近的時候還送了幾節手指的關節。

    “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所謂的家人。”老潘德歎了一口,工作的疲憊感讓他的身心更加的憔悴,“我也很想你們能夠萬事順意,但現實總是徒增殘酷。除了揮霍自己生命是自己能夠控製的以外,我好像就沒有很好的做好一件事過。”

    “怎麽會呢?你是廢品區的人民英雄,不要內疚,現在就立刻逮捕我吧。”樓轍帶著一臉愉快,輕鬆地站在了老潘德的麵前。

    “我這輩子還真沒有抓過自己欣賞的罪犯。”他的嘴嘀咕著,從匣子裏取出的拜葬鎖,對準著樓轍的腕部靠了上去,具象化的鐐銬在觸碰到樓轍身體的瞬間變得透明,原本互相連接的鎖鏈也已經斷開了。隻是再次感受自己生命氣息的時候,便像個剛剛誕生的嬰兒一樣,無法再有任何的作用。

    “這不,你也收獲了一項頂尖的成就。抓住了未來最為出色的生命未人。”樓轍拍了拍老潘德的肩膀,接著說,“原來鐐銬並沒有完全限製我手部的自由的。我還是像個正常人,甚至都察覺不到任何異樣。它在光下幾乎就是剔透的。”

    “這我也不太清楚,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據說,隻有在外部波導的觸碰下才會顯現出原本的樣子。”老潘德嚐試了一下,他那外放的波導在觸碰的刹那,像激活了鐐銬的反饋機製一樣,亮堂了起來。內部鑲嵌的域的規則晶片已經開始發揮著作用。

    “原來如此。”

    兩個人走出了二層的客廳,往門口的位置靠近,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著,雖然都不說話,但他們都清楚自己在等待著什麽。

    飛車已經啟動了,這種依靠波導維持的交通工具似乎還存有些許僅剩的能源。這一點,樓轍感覺跟自己很像。做很多事的時候,其實根本不是出於什麽目的,又獲得為了得到什麽結果,隻是在不斷的經曆中,體悟著生命的樂趣。

    他早上還是吃著六片的激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現在在日光下看東西都會有種模糊的感覺。

    夕陽很快又有在這條街上降臨了,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樓轍望了一眼懸掛在頭頂的生命沙漏,這種虛幻的假象好像無法捕捉他對於自己來說還剩餘的分量。現在,他變得沒有那麽害怕死亡。人在得到了一些東西之後,就會獲得一份歸屬感。這份歸屬感會讓自己覺得人生其實每走一步都是賺到的。

    想到這裏,穿著卡其色的外套的他便靠在了門框上。碎金的日光讓他的臉龐變得紅彤彤的,他伸出了手試圖捧住這些美好的事物。幾次反複,都沒能如願。在即將灰心喪氣的時候,他才在抬起的餘光中看到了那個像他奔跑而來的女孩。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原來等待一個值得等待的人是這樣的感覺,就像弟弟林澈每天都會在門口等著自己歸來一樣。那份期盼說到底都是炙熱內心的副產物,值得永久被銘記。

    “波段淩殿下。”他說。

    “不好意思,跑了很多地方才做了出來。”

    她從斜背的挎包裏翻著什麽,過了一會,像逮住了沙泉裏的泥鰍一樣,攥在手心,挪到樓轍的掌心才謹慎地打開。

    還沒等樓轍看清手中的意外贈禮的時候,她就硬是把自己的手掌按了下去。

    他的腦門開了竅,隨即便把它塞進了口袋。

    ……

    與此同時,馬舒鸚站在展覽館的頂層停機坪背手等待著。

    這座被鋼筋加固過的建築地下有四層,地麵有四層。透亮的玻璃可以看到一間間小隔間。在人造樹林的包圍下,鐫刻著以古老的盧恩文字為主體的七個大字劣質基因展覽館。

    這座以銅牆鐵壁著稱的展覽館裏關押著數不清的病患。他們從誕生的那一刻起,攜帶的dna就已經書寫了生命的所有曆程。盡管如此,這也不能說明這群可憐的家夥沒有價值,對於完成偉大的基因藍圖計劃,他們是不可或缺的生命對照體。除此之外,馬舒鸚知道他們的存在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意義,就是成為普及全息化的生態展覽館。讓新生代的孩子理解基因優秀對於自己的生命到底有多重要,就需要這群被病痛折磨成不像樣的人群給與警醒。

    “快快到來吧!”他對著整片被晚霞染紅的天空發出了呼嘯。

    說到底,馬舒鸚非常熱愛自己的工作,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就是一個種族衛生學的瘋狂支持者。他深知支持種族衛生學的人是不會反對戰爭,因為他們把戰爭看做民族生存鬥爭的手段。隻有不斷的鬥爭才會淘汰那些本不應該占據全息世界領地的個體。

    想到自己,他為自己的事業瘋狂,他太渴望證明自己的實力了。

    隻要那個嶄新的生命體即可抵達,他便會離開開展劃時代的生命證明。

    ……

    老潘德從懷中掏出了發條式的金懷表,看了一眼時間。這是他在工作中才會攜帶象征性物件。

    “啊那個,我要出發了。”樓轍不知道怎麽告別,但是他也隻能硬生生的開頭,“還有,我得重申一件事。”

    波段淩把低著的頭抬了起來。

    “跟柳一起上廁所的時候,他偷偷跟我說,‘你在地麵世界也是一名天才少女。’但現在事實證明,還是我更厲害一些。你應該要有挫敗感的,他們現在的頭號目標可是我了。”

    他得意地說,絲毫沒有讓人感覺到這是一種難舍的場景。

    “傻瓜,都這種時候了還在分個高下。”晶瑩的淚滴從眉尾下部滑落。

    老潘德不想讓這樣的情緒過多了影響到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猛然踩下的油門在一瞬間完成重新點火,升騰入高空的身影中,隻留下了最後一件可以被波段淩聽清的話語“你就安心地待在這裏,等我越獄了就第一時間來找你。”

    ……

    敞篷的車身在高空中飛馳,樓轍第一次把整個廢品區盡收眼底,不斷後翻的碎發在日暮中飄蕩個不停,像中西部的牛仔,有種勇者無畏的冒險精神。如果可以來一個倒數二十步回身進行射擊比拚的橋段,樓轍一定會興奮不已的,隻是可惜,現在,他隻是個普通得再也普通不過的老實人。

    在約定的最後十分鍾,老潘德把車停到了展館的頂部。

    在車門打開後,他讓那個所謂的罪犯站在了最前頭的位置。

    “人我已經帶來了,拜葬鎖也已經戴上了,現在通告可以解除了嗎?”老潘德以一副工作的狀態嗬斥著這個有些娘們的馬舒鸚。

    “那些東西,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鐐銬戴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收到奧丁區警備對手的來電了。果然,你在本分這方麵從來不會讓你失望,接下來,就把這無比珍貴的入侵者交托給我吧。”

    在樓轍向他走近的那一刻,馬舒鸚陰沉地說“神武小子,我就說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在揮手與老潘德道別後,他被押送的人員帶往地下一層的位置,隻是在腳尖剛剛踏入石板的瞬間,從走廊盡頭發出了惡魔低鳴,讓他的身體不由得打起了寒顫。

    “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在那裏嗎?”他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對著身旁的哥們詢問道。

    “沒什麽?又發病了而已,不用管她。”

    話音剛來,貫穿長廊的哀嚎在整個空間來回的傳蕩,逼迫著樓轍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股前所未見的惡縈繞在他的身旁,他可以清晰得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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