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冥往世葬土 第二百五十章 甲子·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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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隻是想隨便找個男人來試試修行的成果。
那一天,我們離開了潛修的洞府。
在深山老林裏呆了小半個月,卻始終沒有尋來一個人。
但是沒有辦法。
像我們這種小妖是無法靠近生靈居住的城鎮的。
或者說。
是不敢靠近。
因為一旦靠近城鎮,就會被裏邊的生靈捉起來,然後強行打上烙印。
美其名曰‘正式成為靈王朝百姓’,實際上卻被限製了自由。
修煉的自由、玩樂的自由,以及……吃人的自由。」
那麽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她記得很清楚。
是在遇見那個男人的時候開始的,也就是她們遇見的第一個生靈。
「其實隻要是雄性就可以了。
無所謂種族。
但人族似乎更容易受到誘騙。
所以可能的話,我們還是希望能抓一隻人族。
然後。
就像是為了實現我們的願望一樣。
那個男人出現了。
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山林裏。
突然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當中。
其實當時並不隻有他一個人,但我們還是從麵容好姣去考量,選了個最年輕也最看得順眼的。
想著不管怎麽樣,第一次總得找一個看對眼的。」
她並沒有食欲以外的感情。
在等候了那麽長時間裏,她現在早已經是饑腸轆轆。
甚至想過直接把那些人一起吞了。
但是她還是沒有那麽做。
過程與她預想的一樣,除了那個年輕的俊俏小夥子,其他人全都被迷暈了,她已經將那些人當做是飯後的甜點。
隻是結果卻有些差強人意。
若是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當時的情況的話,應該是‘完敗’。
「我不知道為什麽要逃走。
總之當時隻是覺得若是繼續呆著會發生什麽極為可怕的事情。
而且妹妹已經快神誌不清了,繼續呆著也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對。
當時的我隻是做了最正確的事情而已。
‘你不要以為就這樣勝了!’
臨走時還不忘記放下一句狠話。
啊啊。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那句話的確是太可笑了。
那時候的我們,究竟招惹了什麽人啊。」
她以為姐妹始終都是一條心。
以為從出生到現在過了數百春秋的她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但是。
她錯了。
「妹妹離家出走了。
去了生靈的城鎮。
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一座城。
她臨走時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抹去了自身的所有氣息。
而當她時隔一年重新回到我麵前的時候,在她的身上……已經留下了那道印記。
那是一道不詳的印記。
聽附近的那些同族們說過,隻要被打上了烙印,就會變得不那麽自由。
那一天。
妹妹從城裏回來了。
帶來了禮物。
帶來了幾個修為遠超於我的修士。
還帶來了……」
錯愕、茫然、憤怒。
心中的思緒有如打翻了廚房的醬料,五味雜陳。
她已經忘記在那之後自己是怎麽想的了。
隻記得回過神來的時候。
她已經隨著妹妹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宅邸。
此處是平溪城。
此地是平溪王府。
當初她們選中的那個年輕男人,被稱作平溪王。
……“我不甘心。”
她眼眸中閃爍著淚光,以及毫不掩飾的怒火。
手中的長劍指著對方,劍身微微顫抖。
眼前的男人並不是他能夠抵抗的存在。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做出了那些事情,就意味著一切已經沒有辦法挽回。
“為什麽,為什麽你那麽在意那個孩子!
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你始終都不肯正眼看我!
你是知道的……你應該知道的!
知道我對你究竟是怎麽樣一種感情!”
近乎癲狂的咆哮在廊道之中回蕩。
漆黑的天穹壓下一片昏暗。
但空氣中近乎凝滯的氣氛來源,卻是自她眼前站著的那道黑袍身影。
“本王知道,但本王不能。”
“為什麽,就因為你那可笑的倫理?
王爺。
在您破格將我妹妹娶回王府的時候,您就已經沒辦法洗清身上的惡名了。”
她在笑。
若譏諷。
又有幾分自嘲。
“更何況您根本就不愛她。
真的以為我沒有意識到嗎?
您將我妹妹娶回王府,純粹隻是因為當初她懷了身孕。
您對她沒有半分感情!
甚至在她死了之後……您都不肯給她一個真正的名分。
對外隻是宣稱自己從未娶妻,一直都是獨身。
嗬。
笑話!”
男人微微搖了搖頭。
輕歎一聲。
視線旋即落在天邊,看著那漆黑一片的光景,眉宇間帶著一分晦暗。
沉默片刻後,他淡淡地說道。
“你說得很對。
素白。
本王並不是一個好王爺。
百姓傳唱的我的品德,本王受之有愧。
對於她……本王從未動過真情。
你們是妖,而本王是人。
又是靈王朝的皇族。
我們之間的事情,本就不該被任何人知曉。
但是小萇不一樣。
她是本王的女兒。
流著本王一半的血脈。”
“所以你這是在懺悔?”
“不。
本王從來都不會後悔。
從不。”
男人轉身。
臉上波瀾不驚地看著那個已經與他隔開相當一段距離的女人。
然後一步一緩地朝著她走去。
“本王隻是在闡述一些事實。
素白。
你讓本王失望了。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嗎?”
“我做了你吩咐的所有事情!
協助藏雪宗也好,協助你從這件事情脫身也好。
全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去辦的。
我錯在哪裏?
就因為把她的女兒趕出去送死?”
“不,你錯在兩點。”男人伸出手,兩根手指捏住對方手中顫顫巍巍的細劍,指尖的細劍就如同是繩子一般被他輕易地翻卷、最終揉成一片片碎片,散落在地上,“第一點,你把小萇送了出去,生死未卜;第二點,小萇是‘我’的女兒。果然妖族就是妖族,不論長得多麽像人,都沒辦法擁有人性。”
女人眼中的身影正迅速逼近。
而後一隻手毫無阻礙地落在她肩膀上,將她猛地一推,使其跌坐在地上。
尖細的驚呼聲帶著哭腔。
女人揮舞著手中已經隻剩下一截的劍柄。
“你、你要幹什麽,你不要過來!”
“你不是想要得到本王的愛嗎?
既然你那麽想要。
本王就成全你。
好叫你知道,人與妖的區別。”
女人的哭嚎與抵抗並沒有任何作用。眼看著。
那個男人靠的越來越近。
……
「母親在將我生下來的時候就死了。
記憶中,我並不記得母親的模樣。」
但是。
就算是半妖,那也比尋常的人族要更加早慧。
所以孩童時候的記憶也大抵記得很清楚。
「父王並不喜歡我。
但他沒有將我當做是累贅。
他將我當成他的女兒,雖然這麽說有些奇怪,但他是將我當做女兒一樣疼愛的。
但是。
那種疼愛隻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
他需要一個‘女兒’。
而我也隻需要做好‘一個女兒該做的職責’就好。」
不被允許外出。
不被允許拋頭露麵。
不被允許和任何人說話。
也不被允許被其他任何人知曉。
「每天隻需要跟在父王身旁。
用化形術不讓任何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在他困乏的時候可以及時與他說幾句話,讓他開心一會兒。
那不是真正的快樂。
他也並不享受。
隻是覺得‘必須擁有一個女兒’,僅此而已。
從他的眼眸中,我並沒有看到任何快樂。
我隻是父王在日常工作結束之後需要的某種‘用來放鬆的存在’。
想來我就算消失了,父王也很快就會有新的‘女兒’陪在身旁了吧?」
待在王府裏的時光並不快樂。
因為不論做什麽都有著太多的條條框框去限製。
哪怕是在府邸裏,也不能在下人們麵前輕易幻化出人形。
吃飯必須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吃。
晚上不準出去。
白天不準離開父王的身邊。
需要懂得審時度勢,善於觀察父王的心情狀態。
「我在努力地成為一個聽話的女兒。
我在努力地讓父王覺得我是必要的。
但是……」
自己是一個阻礙。
被賜予了乏善可陳的愛。
然後就連這種情感,也會被人嫉妒,招來災禍。
「姨娘是喜歡父王的。
雖然那種喜歡並不是處於純粹的心,而更像是一種占有欲、一種攀比。
我很想告訴姨娘父王的真麵目。
但她總是不給我任何機會去說。
而我……也本就沒有太多的機會。
姨娘是恨我母親的。
每當提及母親的時候,她都會帶著幾分恨意,雖然我並不知道當初發生過什麽。
但可以讓姨娘如此去怨恨一個已經故去的人那麽久的事情。
那定然不是什麽小事吧。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
我才會遭受那種待遇。
啊啊。
或許我真的,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上。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但是……
但是為什麽……」
房門後傳來清脆的嬉笑聲,以及嚴厲的訓斥聲。
她抬起頭,看著懸在東邊即將升起的皎月。
努力地平複著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感。
「我……我想要……」
走下階梯的腳步帶著幾分沉重。
或許是因為精神有些恍惚,還差些被絆倒了,一個踉蹌之後,心中諸般思緒散開,隻留下一點。
「是了。
大人需要吃東西。
我得給他準備一些。
不知道他喜歡吃些什麽呢,哎呀,剛才好像還沒有問,現在開門去問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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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