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殘魂。
    處於即將消散的邊緣。
    卻被某種力量護持著，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從這道殘魂當中，姬軒能感覺到滔天的恨意。
    隻可惜這道殘魂的意識已經消散，那恨意當也並沒有任何明確的指向性。
    那隻不過是一個單純的負麵情緒的源頭。
    是維持這個道域的中樞。
    姬軒覺得就算自己真的出手了，那道殘魂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反抗。
    畢竟以殘魂現在的狀態，已經完全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了。
    在那種狀態下，甚至連輪回都已經成為了奢望。
    “詔曰……”
    隻要解決了眼前這怪異之物，一切就都結束了。
    姬軒不再猶豫，手中顯化出鎮魂杖，一步步朝著那殘魂的方向走去。
    雖說這裏是夢境。
    但姬軒卻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每向前走一步，雙腿就好似灌了鉛一般舉步維艱。
    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阻止他錢進。
    與此同時，那眼眸中虛幻的身影緩緩將手抬起，朝著姬軒的方向一攥。
    刹那間虛空崩裂。
    仿佛一切都步入了毀滅一般。
    而姬軒的身形也在下一瞬間消散無蹤。
    ……
    恭殊王府。
    唯一剩下來的幾個家丁正苟延殘喘。
    他們現在已經自顧不暇，哪裏還能照顧其他人。
    恭殊王自己的身軀被放在聚靈陣裏邊許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醒來。
    沒有了恭殊王的力量，這座王府的守護陣法根本就不能堅持太長時間。
    “亂了，亂了啊！”
    王府內的管家捶胸頓足。
    那些修為強大的修士都已經先一步逃離了王府，藏於幕後的王府內靈境修士也紛紛離開，不願在這裏硬扛到死。
    自從知道了靈境修士也不能免俗之後，他們就一下子慌了神。
    所以現在王府裏邊就隻剩下一些連觀山境都不到的修士。
    那些人都隻是雜役。
    是王府裏邊身份最低賤的人，可也是現在唯一能在王府之中走動的人。
    “老管家，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還是快些逃命去吧。
    要是走晚了就得交代在這裏！”
    有個平日裏與管家相熟的仆人正經過管家身邊。
    看見那管家一臉的悲愴，忙勸導道。
    而那管家見到這仆人懷裏抱著的東西，當即老臉一黑。
    “你這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嗎？
    王府裏的東西豈是你能夠染指的。
    若是這件事情被王爺和殿下知道了，到時候你就得交代在這裏！”
    原來是這仆人懷中正抱著一堆金銀珠寶。
    那些物件看上去珠光寶氣，一看就知道值不少錢。
    這名仆人修為低微，而且也沒有一件像樣的儲物法器，所以隻能抱著這些東西走。
    聽見老管家這樣說，他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羞愧。
    但隨即一轉狠厲，冷哼一聲。
    “老管家，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恭殊王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辦法管教我們。
    而且拿東西的也不止我一個。
    您平日裏最是關照我等，所以我也給您提個建議，快些走吧，路上能看到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拿著。
    到時候賣出去脫手了，咱們再去請人將這段記憶給抹去了。
    任憑王爺手眼通天都查不出來！”
    “你、你！
    你這不忠不義的畜生，王爺平日裏莫非對我們不好嗎？
    現在王府有難，你就是這麽落井下石的？”
    誰知老管家這番話落下後。
    這仆從當即冷笑，手中揣著的珠寶更緊了。
    “老管家您德高望重，我們都聽您的。
    您平日裏對弟兄們也確實照拂。
    可您要說那王爺對咱們如何，那可就太高看他們了。
    哼……
    再說。
    以後這恭殊王府還在不在都是兩說。
    不趁著這時候撈一把，等事情過去了後悔的還是自己！”
    也不帶老管家再多說什麽。
    這仆從就已經火急火燎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一路上那些丫鬟仆從倉皇地經過老管家的身邊，他們或是直接將搶來的東西拿在手裏，或是直接連帶著儲物法器一道帶走。
    就連那些上邊帶著封印的箱子也不放過，就算是背著也要帶離王府。
    “嗬嗬……怎麽會如此。”
    老管家慘淡地笑了笑。
    他沒有去管那些人。
    因為他知道這已經不再是他能管得住的了。
    他走到恭殊王閉關的小院門口，悲從心中來，再也沒有任何的壓抑，心中的苦悶傾瀉而出。
    “王爺，王爺——
    我對不起你啊。
    沒想到這王府居然就這樣毀在了我的手裏。
    王爺——還請您醒過來吧，醒來看看您的家吧——”
    恭殊王府之上的金色光幕，在某一刻顯化出了裂痕。
    但是並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他們還在拚命搜刮著王府內的一切。
    在他們看來，這裏還沒有被外界的霧氣侵蝕。
    這裏還是安全的。
    而且他們也發現了規律，似乎隻要修為沒有達到觀山境，那些霧氣就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
    所以也有一些拿夠了東西的人開始大膽地跑出王府。
    “王爺，王爺啊……”
    老人還在哭天搶地地哀訴。
    他就跪在地上。
    一個勁地給恭殊王躺著的房間方向磕頭。
    雖然他也知道，這一切並沒有什麽用處。
    但他還是希望起碼會有那麽一點作用。
    有人經過他的身邊，連正眼都沒有看他。
    雖然平日裏他是管家，但現在的他，什麽都不是。
    便在他不住地磕頭的時候。
    心中鬱結的悲哀讓他的心中仿佛突兀地浮現出一個巨大的空洞。
    緊接著，在他的身周開始浮現出霧氣。
    而他本人則在叩下最後一個響頭之後，再也沒有起來。
    ……
    空間恢複正常之後。
    姬軒的身形再次浮現在原地。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那道眼眸中浮現出來的身形，若是他所料不差的話，那道身形就是殘魂本身。
    但殘魂應該不至於攻擊一個對它沒有顯露出任何敵意的存在。
    可姬軒剛才僅僅是靠近，就引起對方的進攻。
    甚至在姬軒的身形散去之後，還能從那棵扭曲的異形之樹上感覺到了類似愉悅的情緒。
    殘缺得連靈智都被磨滅的元神，如何能誕生出新的靈智？
    姬軒還從未聽說過這種情況，在見識到這些後，突然對眼前的怪異產生了興趣。
    他旋即朝著那顆眼睛的方向疾行。
    在他身周的空間再次一寸寸崩解。
    作為夢境的主人，這棵巨樹擁有對道域絕對的控製權。
    所以在夢中的空間崩潰，若是被卷進去的話，姬軒的元神也勢必會受到影響。
    姬軒的速度並沒有那些空間裂開的速度要快。
    所以理所當然地被空間裂縫給吞噬了。
    隻是下一刻，姬軒的身形再次出現在原地。
    他朝著異形之書欠身行禮，似乎是作為對對方困惑的回應，笑著說道。
    “若我隻是尋常的修士，恐怕絕對不會在你的手中走過一招吧。
    空間裂縫……雖說是夢境中模擬的存在，但若是真的被卷入其中，元神也應該會受到重創才對。
    不過可惜。
    我的元神已經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創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
    畢竟。
    我是鬼師。”
    在說完這句話後，姬軒的身形再次衝向對方。
    僅僅十息！
    他的身形便已經出現在了那異形之樹的近前。
    當他伸出一隻手，手掌貼在那枚眼珠上的時候，渾身上下便被幽藍色的火焰籠罩。
    在他另一隻手中，鎮魂杖毫不猶豫地插進了仍在顫動的樹幹本身。
    就見插進樹幹的那個缺口上淌出黑色的液體，刺鼻的氣味令人作嘔。
    那是能一種足以腐蝕元神的毒。
    能讓元神感受到‘腐臭’的劇毒。
    這一刹那，夢境真的擁有了一部分現實的觸感。
    他知道，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若是繼續拖延下去，夢境就會真正地化作真實。
    觸碰到那隻眼睛的手傳來的觸感炙熱，在眼睛裏邊蘊藏著強大的陰氣，甚至超越了鬼王。
    但是姬軒知道，這些都隻不過是積蓄著的力量。
    那殘魂本身生前的實力絕對不會超過觀山境。
    “不要害怕。”
    看著黑色眼眸當中的那道身影瘋狂地掙紮、扭曲。
    姬軒麵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柔和的色彩。
    他輕撫已經被黑色紋路所侵染的眼睛，緊接著半個身體貼合在上邊。
    整棵樹開始劇烈地顫動。
    底下的根須衝向姬軒，一隻隻手將姬軒的手腳、身軀困住。
    樹冠上懸掛的墓碑有如鐵錘降下。
    但姬軒本人卻仿佛沒有感知到一樣。
    隻是閉上了眼睛，輕聲呢喃著。
    “不必緊張。
    我不會傷害你。
    你的願望已經完成了。
    所有的人都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想知道你承受的痛苦。
    想知道你現在究竟在想什麽。
    想聽見你的聲音。”
    幽藍色的火焰開始向著四周蔓延。
    渡魂術。
    這是姬軒成為鬼師之際學會的第一個法術。
    也是作為鬼師最基礎的一門法術。
    不知其死，何以渡魂。
    從成為鬼師的那一天起，洞虛老人就這樣告誡他。
    每將一隻鬼祟送入幽冥，他都得親身體驗一遍鬼祟死亡的過程。
    這不是尋常的元神能夠承受得住的痛苦。
    所以每一任鬼師在任時間其實都不是太長，因為他們根本遭不住承受那麽多生靈死亡所帶來的衝擊。
    許多鬼師為了不讓自己發瘋而選擇在最後舍棄鬼師的身份，跳入幽冥中。
    也有的為了苟活下去而將自身封印。
    但是姬軒不同。
    就如當初洞虛老人說的那樣。
    姬軒是一個真正的鬼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