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不隻是個噩夢，而是即將向你打開的世界。”年輕人看出女孩臉上的惶恐不安，微微笑道。可他的溫和笑容並不能讓此刻的女孩感到安慰，甚至，他那白皙俊秀的臉頰旁，還沾染上點滴殷紅的血液。克莉絲清楚,這點血跡並不是他的，而是這個男孩方才睜著如野獸般的金色瞳孔，持著利劍狠厲紮進對手胸膛裏而迸濺出來的滾燙熱血。李龍淵挑了挑眉，似乎注意到女孩有些恐懼的目光，故作無事地伸手擦去耳鬢邊的血。“說實話，卡塞爾這樣的地方並不適合你,但沒辦法，血之哀的存在是我們和普通人間深深的隔閡。”年輕人緩緩呼出口氣,認真地盯著女孩道。“血之哀？”克莉絲被這個新穎的詞匯引起興趣。“如你所見，指龍類血統給我們帶來悲哀。整個種群的孤獨。”李龍淵仰頭望天，指著璀璨星河中的一顆不起眼的星辰道。“就像它們一樣，隻能在淒涼的夜晚顯現身形，於黑暗冷寂的宇宙中眺望人間，向往煙火卻始終不可接近，發著永恒而孤獨的光。”金發薄裙的女孩順著男孩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顆她叫不出來的星星正一閃一閃地發著幽冷的光芒，真像個憑欄遠望的冰玉美人眨動的秋水明眸。“孤獨感麽？”女孩默默讀著這個詞，漂亮精致的小臉上表情一下黯淡下來。仿佛回憶起某些往事。“走吧，或許等你到了學院後，會發現生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黑色長風衣豎起防風衣領的修長男孩倚靠在昏黃路燈底下，任由席席涼風吹拂過他如遠山般的精致眉梢，緩緩捋動墨發。或許出於對萊諾請求的回應，李公子此刻很有耐心地給還未正式入學，就已經目睹這世界可怕真相的女孩做著心理輔導。克莉絲茫然地點點腦袋，那架漆黑的直升機已經緩緩降落在他們麵前。不論她願不願意,接不接受這個結果，在她出現在學院領導的視線裏時，就已經沒有另外的選擇了。“對了，你還在上學麽？”臨上直升機前，李龍淵忽然問。“嗯，在巴黎的亨利四世中學讀高三。”女孩小幅度地點點頭，她此刻的腦袋有些亂，顯然還不能完全接受如此龐大且怪異的世界觀湧入。“理科生？”李龍淵不經意地笑笑，法國高中生一般在高二的時候才進行文理分科。“嗯。”克莉絲小聲回應。“那還好，學院裏的老教授們很快會用生物與物理知識給你重新構建出新世界的框架來，諸如言靈類的東西也會給予科學的闡述。”在前引路的年輕人很懂卡塞爾學院的那一套洗腦技術，當諸如魔動力機械學、言靈周期學之類的學科開設，再配以科學的語言描述，會讓很多原先生活在現代社會裏的學生們易於接受。他們會想，哦，原來當初以為是神學或不可思議的現象，隻是以當前社會所公開的科學思想無法解釋罷了。“你先上去。”李龍淵一把抓住麵前降下來的繩梯，朝女孩的方向揚揚眉。克莉絲畏怯地看著懸停在他們上空的黑色大家夥，聽著宛若奔雷般的螺旋槳轟鳴聲，有些躊躇不前。“別怕,我在下麵接著你。”李龍淵瞬間看出她的擔憂。女孩隻好顫巍巍地一步一步往上爬，強勁的風流吹拂起她耳邊金色的發絲。李龍淵站在下方，一手抓住繩梯，當克莉絲爬進機艙的時候，停滯的直升機就已經開始向上攀升，掠過一棟棟亮著金輝的房間大廈，重新歸入漆黑的夜幕消失不見。芝加哥南區某棟大樓的轉角處，頭戴寬大兜帽的施耐德麵無表情地望著幾架直升機飛遠，隨後轉身邁入黑暗角落裏。24:00，夜明星稀，所有參與戰爭實踐課的學生們背負雙手，站在寬敞的百慕大草坪前排成嚴密的方陣，好似等待閱兵的軍人般肅穆。頭發花白，身穿深黑西服的老人拄著根橡木拐杖，自教學樓門前緩步邁來。他的步伐很平穩，步距出奇地一致，胸前口袋的玫瑰嬌豔如火，縱然麵皮幹裂如樹皮，卻絲毫不減歲月沉澱的魅力。希爾伯特·讓·昂熱在隊伍前站定，看著新生們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我相信，任何言語上的說教，都比不上你們親自去看，去經曆來的印象深刻。墮落混血種的狡詐和貪婪，暴虐與貪欲，都不是任何一本教科書可以詳盡闡述的。它們就像活在深山裏千年的狐狸和毒蛇，隻有最高明的獵人才能成功狩獵。可在任務裏一個不小心，哪怕是再小的獵物也能咬掉你的腦袋，讓你身中劇毒。”接受校長訓話的年輕精英們默默聽著，一個個目光充滿堅定與自信，並未被話裏的困難所擊倒。“說起來，我本人對這次的戰爭實踐課結果並不滿意。”昂熱望著這群昂揚奮發的年輕人，卻冷笑著搖頭。這倒是讓一些精英們臉上變了神色，卻無一人站出來質疑。“盡管這次的新生傷亡率為零，堪稱幾年之最。可那是因為李龍淵帶領的主力小隊將你們保護的太好了，大大減少你們直麵危險的幾率。”“可你們的表現呢？除了躲在後麵做些探查情況的任務，在蘇茜和李龍淵各自遇到無法評估的危險時，除了聯係執行部的救援外，沒有一個人及時站出來去援助。你們自認為妥當的處理方式，卻無時無刻不在以隊友的安危為代價。”老人披頭蓋臉的批評讓新生們不由低下頭來，他們確實沒有參與進最危險的戰圈，而在李龍淵單獨麵對赤王的時候，無人上去和他共同禦敵。“我知道，個人的能力有弱有強，麵對龍類時，無意義的抵抗也隻會徒增傷亡。”昂熱開始逐漸放緩語調，聲音低沉而富有成熟男人的磁性。“可我希望你們未來在麵對君主級別龍王複蘇的危難時，在真正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依舊擁有敢於拔刀的勇氣和不放棄同伴的精神。”“須知，勇氣是一個人處於逆境中的光明。”老人將胸前口袋中那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捧起來，就好像握住真正的屠龍勇士一顆熾熱跳動的心。所有新生於此刻低垂下頭顱，寂然無聲的氣氛中，眸中的金色愈發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