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聊直播間裏，趙孟華的共享屏幕提前掛斷了，留在眾人眼中的最後一幕是那抹強忍尷尬的微笑。
    其實李龍淵的本意並不是要如何羞辱他，隻是心血來潮地想替蘇曉薔圓一個謊。
    奈何出身經商家庭的趙孟華和父輩們一樣，總是喜歡揣測人的心思，於是難免心生惶惶，又不敢直接翻臉。隻得像隻將脖頸埋在沙土裏的鴕鳥，淡定地當作無事發生。
    可這副表情放在路明非眼裏卻令他眼神一亮，對啊，他忘記群裏還有這麽一位大神在。如果李龍淵能助他一臂之力，說不定自己抱得美人歸就更有把握。
    可轉瞬間他又有些猶豫，告白這種私人事情，說出來太羞恥了。何況自己一個即將麵臨高考的學生，整天腦子裏想著的卻是怎麽和班花表白，要是不小心傳揚出去，他路某人在班裏還怎麽做人？
    小天女倒是在群裏愈發活躍起來，嘰嘰喳喳快活得像隻百靈鳥。
    能在除夕夜收到這樣一份特別的禮物，最主要送禮物的人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就足以令她一整夜都有個好心情。
    …………
    宴會席間，膚白貌美的長袖舞女們已經被屏退，這些都是分家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女，以後亦是能在盛唐集團內擔任一定職位。
    雍容富貴的美人們聚集在宴席上，從頭至尾緘默不語地隨舒緩禮樂翩翩起舞，美則美矣，卻如沒有靈魂的玉器般缺少溫度，隨後被李龍淵輕易揮手遣退。這是外界所有普通人都難以想象的場麵。
    宗家的權柄由此可見一斑。
    就像無形的繩索束縛在每個人的脖頸上，正統強大且嚴苛的規矩建立在一種冷酷又浩瀚的威懾上，血統。
    血統依據血源姓氏和血脈純度劃分出足夠清晰且完整的等級，將混血種與混血種之間的差距殘忍又精確地割裂開，千百年的強權加置在每一位正統成員身上。
    分家成員內心深處所有的不滿與憤懣，都隻能在每一屆真君和家主繼任儀式的傳統挑戰裏得以宣泄。
    然而事實總在不厭其煩地闡述一個道理，血統決定實力，而實力決定一切。正統曆年的家主和真君，永遠是出自宗家血統裏，最完美的那一位。
    “我想向諸位打聽一下趙家的事。”
    空蕩的大殿內，往來的仕女仆役已經遣散盡，風姿秀美的年輕人撐著腿，以不羈的姿勢坐於北位，隨意將手機熄屏後放於桌角，旋即抬眸望向周遭赴宴的賓客們。
    著皂衣玄袍的男人們聞言大多搖頭冷笑，隨後繼續舉起酒樽細品這難得佳釀。以李龍淵在正統的地位，不可能不了解李承乾先前下達的，關於清洗趙家的指令緣由。
    而那些穿西服的男人們則是麵色惶恐，顫顫巍巍地起身。
    “別害怕，爾等能坐在這裏，就足以說明與此事無關。”
    年輕人溫言勸慰。
    察覺到這位出身尊貴的真君殿下並無問罪之意，趙家席中一位歲數約莫在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方才作揖，恭敬答道。他是趙家新選出的家主，喚作趙誠。
    “趙家前任家主趙厲擅做主張，十八年前就暗中與日本猛鬼眾合作，出賣正統內部的生物基因資料，並在私底下做過有關混血種血統改造的實驗。目前趙厲已經提調入大理寺刑獄，參與者知情者共二十七人均以控製，已量罪處理。”
    “十八年前？那鬼窟是怎麽來的？”鬼窟的存在，絕不僅僅十八年。
    李龍淵坐在席上，蒼勁修長的手正把玩著精巧玉盞，眼神也沒有望向身前拱手的男人。上位者的姿態把控得爐火純青。
    這方麵倒是與李承乾頗有相似之處，祖孫兩人在拿捏人心方麵的技巧如出一轍，看似漫不經心地交談，實則回答一旦有錯漏之處就立馬圖窮匕見。
    隻是這個提問太過震撼，就連原本在一旁悠閑地自斟自酌的宗家人也不由停下動作，驚疑不定地望著那些同樣麵色蒼白的分家人。
    “鬼窟？什麽鬼窟？”
    趙誠在高壓逼問下，額頭明顯已經滲出冷汗，一臉驚慌不解地抬頭問。
    伸腿盤坐著的李龍淵並不立刻說話，隻是視線寸步不移地落在他身上，男人隻覺得像是被一隻凶猛的獵食者所盯住，就連呼吸也難免沉重起來。
    “那就讓我大膽猜測一下。”
    良久，年輕人忽然笑了，薄唇如鋒般抿著，一手拎著酒壺，一手端著酒盞就起身迎向趙誠走去。
    “京都鬼窟，是趙家進行人體基因改造實驗失敗後的殘次品堆積處罷？”
    這個揣測不可謂不大膽，以至於李龍淵還未走到趙誠跟前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隱約有些腿軟了。
    “隻是我很好奇，趙家這些動作是如何做到能在宗家監控之下隱瞞這麽多年，以及兩次對我有明顯敵意，名諱赤王的生物，是從何而來。”
    李龍淵麵色平靜地給出自己的問題，而趙誠的表情愈發惶恐，隻是一個勁地稱殿下想差了、自己毫不知情雲雲。
    “其實趙厲一直隱藏的很好，真的很好。”
    對於逆臣，這位年輕人卻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最早使趙家暴露的點是趙曦，她在真君繼任典禮中對於言靈·尊位表現得毫無反應，由此使旁觀典禮的李承乾開始懷疑其血係源流的正統性。
    能發現這一點真的純憑偶然，因為哪怕言靈·黑日也不是專屬白王血裔的言靈，隻是序列高危罕見才容易引起更多關注。僅憑這一點，無法證明趙曦是白王血係。
    隻是趙厲忽略了，不，隻是他壓根不清楚，李龍淵的言靈並非表麵的風王之瞳，而是曆史上千年唯二出現過的言靈·尊位。
    這條言靈擁有能夠壓製除白王血裔外所有言靈釋放的場域效果，也隻有李承乾李龍淵祖孫兩人才知曉言靈·尊位的存在，且從未向外透露。
    也正是因為這則言靈的特殊，使李承乾第一時間就對趙厲所領導的趙家產生嚴重的質疑。
    “所以這個局自始至終是針對我的，對麽？沒有什麽，比在眾目睽睽之下宗家繼任者顯露出的羸弱無能，更能動搖這千百年來宗家對分家的統治地位了。”
    李龍淵不急不緩地敘述卻如重錘般不斷砸破趙誠的心防。
    “在真君繼任儀式上，趙家冒著趙曦血統暴露的風險，讓她來挑戰我，隻是因為趙厲覺得，其他人或許沒有足夠把握能動搖我的權威。”
    “我甚至覺得，就連那位赤王，也是你們精心培育出來，用於刺王殺駕的工具。”
    趙誠的雙腿開始如篩糠般劇烈抖動起來，直接順勢匍匐在地上，顫栗著大呼不敢。
    “當然，我說了，這都隻屬於個人的猜測。”
    李龍淵的語氣依舊溫和。
    “想知道我是怎麽猜的麽？”
    趙誠顫抖著抬起頭，就看見年輕人正半蹲下來，精致無暇的俊美麵容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斟了杯酒朝他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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