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章:一念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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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趙家事發,參與血統改造實驗的研究人員被逮捕後,近半年來,京都鬼窟的活躍是否太頻繁了?”
    “太多的羅刹在京都地鐵新幹線附近遊蕩落網,原本那樣陰險狡詐的鬼窟部眾開始像無頭蒼蠅般亂撞,組織紀律性一朝散盡。所以我篤定,京都鬼窟此前必定有領導者,而這大半年來,領導者由於某種緣故,不再能掌控這股力量。我甚至都僥幸遇到了兩隻。”
    年輕人見趙誠畏畏縮縮地不敢喝,也不勉強,自己端起酒盞來抿一口潤潤嗓子。
    “太蠢了,那兩個家夥一見到我就沒頭沒腦地衝上來,有一個吟誦言靈後甚至快將自己燒得皮焦肉綻。”
    李龍淵回憶當時場景時不禁笑了一聲,表情卻依舊冷漠。
    “所以我命不良人長期觀察這些鬼窟落網者的精神狀態,仔細分析下,才發現這些家夥不僅血統界限極不穩定,這裏都多少有些問題。以精神分裂的症狀尤為顯著,時常會出現記憶重疊的錯亂感。”
    年輕人指了指腦袋,近距離看著趙誠臉上不斷變幻的表情。
    “令我覺得有趣的是,這些家夥發狂時描述的錯亂場景竟有些共通之處。主要是陰暗潮濕的鬼窟巢穴,其餘,則是空蕩灰白漫有消毒水氣味的手術台。”
    李龍淵的目光不再放在趙誠一個人身上,而是站起身來,環視所有在場賓客,無人敢與之直視。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鬼窟羅刹,都是血統改造實驗後的失敗品,被用精神類藥品或者某種腦橋中斷手術強行洗去記憶後丟入所謂的鬼窟看管。因為擁用言靈·催眠的混血種很少,且都處在正統宗家監管下,趙厲沒有權利動用這股力量。也正因為缺少言靈·催眠徹底洗去記憶的效果,導致這些羅刹腦子裏留下強烈的後遺症,腦海經常會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曾經待在實驗基地的影象。”
    “可這不一定就與趙家有關。”
    趙誠硬著頭皮道,說實在的,他是真的不清楚前任家主趙厲在位時究竟背著宗家做了多少事情,隻是隱約能察覺到,其目的是為了動搖宗家的統治地位。
    但他當時隻是盛唐旗下公司的一個老總,負責處理外界生意上的事情,在正統內部壓根沒有話語權。
    “是的,很可惜。不良人查抄趙家時,並沒有發現足以支撐做大規模血統改造的實驗基地,而那些精神混亂的鬼窟部眾們也不能為我們指路。從趙家涉案被逮捕的研究人員嘴裏亦審訊不出有用的信息,他們隻負責配置血統進化相關的藥劑,對於家主具體所做則毫不知情。至於趙厲,他昨日已在大理寺刑獄內,畏罪自殺!”
    李龍淵難免歎息一聲,這種抽絲剝繭不斷推理出真相的感覺很美妙,隻可惜線索到這裏就已經戛然而止。
    然而當聽見趙厲的死訊時,趙誠才猛然抬頭,眼神裏的惶恐被兔死狐悲的複雜情感所替代。
    他們這些分家後裔在外界待的久了,迷失在普通人的鮮花與掌聲裏,以至於忘記對宗家的敬畏之心,分不清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原則上,他們都屬於新時代的黑戶,在陽光下被抹除陰影的遊魂,隨時都有可能灰飛煙滅。
    “你很怕我?”
    年輕人的聲音縈繞於耳畔,而趙誠既不點頭也不反駁。
    宗家繼任者的權力遠比李龍淵想象得要大的多,幾乎可以到一言決人生死的地步。
    分家人的性命在正統現任家主李承乾眼中,其實與棋盤上的棋子無異,隻要符合利益,隨時都可以舍棄。
    在趙誠看來,李龍淵的心性與李承乾同樣難測,分家的族老早就在私底下摸過這位真君殿下的性子,一致得出的分析是,無情似有情。
    作為年輕人,他比李承乾更喜歡笑,而且更溫和有禮,從未有過劣跡流傳。甚至正統內部有很多年輕女孩也癡迷這樣一位謙遜如玉又俊美無鑄的殿下。
    可落在趙誠這些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們眼中,這樣的性格就太過可怕,以至於心生畏懼。沒有缺陷沒有瑕疵,下麵人就算想投其所好也找不到方向。
    一個人如果沒有七情六欲,完全不被外界事物所動搖,那他就不是人了,一念可以成聖,一念亦可成魔。
    倘若趙誠能待在李龍淵身旁長期觀察,會發現他的行事風格與明史上的一位名人頗為類似,張居正。
    操弄權術,恩威難測。
    隻要最終能做到問心無愧,那麽行事過程中,手段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以天下為棋盤,眾生盡作棋子。至於世人的誇讚毀譽,從不被放在耳中。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太孤傲也太自負!
    隻是李龍淵的心思比張居正更難揣測,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追求或者抱負。
    這樣的人,沒有心!
    “我似乎在你的眼神裏看到些許知己的意味。”
    李龍淵又伸手拍了拍趙誠的肩膀。
    “好了,起來吧,倘若不是趙厲死的太突然,我也不會在恰逢年宴的時候打擾諸位的好情緒。你的演技挺好,隻是沒有拋開客觀環境,如果趙家推舉你這樣的人做家主,豈不是丟正統的臉麵?”
    話說到這份上,趙誠臉上惶恐神色頓消,雙手恭敬捧著李龍淵遞來的酒壺,不再有一絲顫動。
    “殿下天威難測,臣一時被這股氣勢所懾,失了分寸,還望殿下見諒。”
    男人訕訕地道。
    “你是聰明人,懂得小心使得萬年船的道理。你也應該清楚,我並不是一個動輒喜歡殺人立威的人。”
    李龍淵的直言不諱給趙厲吃了一顆定心丸。
    “有我在,趙曦永遠都是趙家人。”
    年輕人轉身坐回原位,隻拍了拍手,原先那群雲鬢鳳釵、長袖翩翩的貌美仕女們再度於雲霧繚繞中快步入席,舒緩的編鍾禮樂重開,席間重新恢複歌舞升平的太平氣象。
    隻是喝酒的賓客們,再沒有對主位上那位看似無聊,撐著腿把玩玉盞的殿下心生小覷之心。
    這些問題他本可以單獨審問趙誠,為宗家保留顏麵,維持高壓統治。
    可他偏偏當著所有賓客的麵問,把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挑開,令在場者都無法回避。
    這就是當眾告誡他們,自己這位正統真君的底線在哪裏,處事風格又如何。
    為王道者用陽謀,這威勢便如煌煌大日般霸烈,不可阻擋。
    總體來說,這處置方式是令他們心悅誠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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