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八:阿嬌和碧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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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長大後,我來娶你

    “誰啊?”

    一聲渾厚蒼老的聲音從門縫裏傳出,隨即房門被打開,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走了出來。

    “君管家,”雲染月淡淡寒暄。

    “你是?”老者銳利的眸子打量著雲染月,隨即一怔:“是、是你?”

    他似乎想到了雲染月的身份,連忙請他進來:“公子,您先請,老奴去喊老爺夫人。”

    隨後雲染月帶著南灼華和阿嬌進門,這裏的房子都是土房,不是很大,隻有幾間,院子裏陳列的東西都很幹淨整潔。

    “老爺,夫人,有貴客來了,”君管家邊進門邊喊。

    “誰來了?”

    一聲低沉渾厚的聲音傳出,隨即君野和鍾丹袖從屋子裏出來,當看到院子裏的雲染月和南灼華時,臉色一驚。

    君野忙上前施禮,雲染月扶住他:“我們都已經不是以前的身份了,不必再行君臣之禮,你比我年長,我便稱呼你一聲‘君大哥’吧。”

    君野心裏對雲染月尤為尊敬,也不敢跟著以兄弟相稱,便喚他“雲公子。”

    如今的君野年過半百,已經白發蒼蒼,滿臉的皺褶盡顯滄桑,再也不是以前那位英勇威猛的淮南王了。

    鍾丹袖也到了美人遲暮,四十多歲的年紀已經白完頭發,臉色憔悴,這不是歲月給她留下的痕跡,是日日夜夜思念兒子,相思愁苦,讓她從青絲熬成了白發。

    當年君野解甲歸田後,便帶著鍾丹袖來到這處鄉下,他們在這裏買了一片地,蓋上幾間房子,便在這裏安家落戶,周圍的鄰居誰也不知道,這裏住著曾經威風凜凜的淮南王爺。

    院子裏也沒有丫鬟和小廝伺候著,隻有君管家一人。

    從初淮南王府的下人都被君野遣散了,隻留了君管家自己,君管家已經跟著他幾十年,對他忠心不二,君野也舍不得把他趕走,便帶著他一起來到鄉下。

    如今君管家也上了年紀,但他有武功底子,身子還是很硬朗。

    外麵天氣好,幾人便在外麵聊天,君管家搬出幾把椅子讓他們坐著。

    “阿嬌,過來。”

    南灼華喊來阿嬌,牽著他的小手到君野和鍾丹袖麵前,對他輕語:“快喊伯伯和伯母。”

    阿嬌站在那裏,看著麵前白發蒼蒼的兩人,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傷感,他從有過這樣的情緒。

    “伯伯,伯母。”

    他輕輕喊了兩聲,鍾丹袖驀地流出了眼淚,她的眼淚本來已經為君挽歌哭幹了,可看見阿嬌時,卻又突然奪眶而出。

    君野看見愛妻落淚,連忙起身給她擦拭:“好端端,怎麽哭了。”

    他知道鍾丹袖已經哭幹了眼淚,也好久不見她落淚了,這下突然看見她落淚,心裏難受的不是滋味,心裏也似乎知道為何她落淚。

    君野雖是一個鐵血漢子,馳騁沙場半輩子,但他的柔情都給了鍾丹袖。

    他一生最愛的兩個人,一個兒子,一個妻子。

    現在隻剩下了妻子。

    他所有的柔情都給了妻子,半輩子的相思,都用來祭奠兒子。

    鍾丹袖也不知道怎麽會突然落淚,當她看見阿嬌的時候,心裏卻忍不住想起了君挽歌。

    她抹著臉上的淚水,眼底難掩思念:“這孩子讓我想到了歌兒。”

    一句話,君野也繃不住了,鼻子一酸,強忍著眼底的淚水。

    在他看見阿嬌的時候,心裏又何嚐不是想起了君挽歌。

    他看著阿嬌的小模樣,雖然跟君挽歌長的不像,但身上有他的影子。

    看著鍾丹袖落淚,阿嬌心裏的傷感更濃,他不自覺的,也落了淚,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這是他長大以來,第一次哭。

    “對不起乖寶貝兒,伯母嚇到你了。”

    看見阿嬌落淚,鍾丹袖慌忙蹲著身子給他擦淚,她以為是自己突然哭了把他嚇到了。

    阿嬌也抬起小手給她擦著臉上的淚痕,眼底莫名哀傷:“伯母你別哭了,不然我也想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看見她哭,他心裏就難受的緊。

    “好好好,伯母不哭了,”鍾丹袖趕忙擦幹臉上的淚痕,對阿嬌溫柔笑笑。

    南灼華和雲染月沉默不語,但眼底也深藏著幾分淒然。

    “爹,娘,我回來了。”

    這時,門口傳來清淩的嗓音,一名女子背著竹筐,手裏還拿著一根竹竿敲打著地麵探路。

    她是個瞎子。

    南灼華沒有回頭,聽著聲音便知道是誰來了,是碧溪。

    幾年過去,她長高了,但還是那張娃娃臉,歲月對她很溫柔,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一雙漆黑的大眼睛依舊漂亮,隻是沒有了當年的靈動,隻剩暗淡。

    因為她看不見了。

    鍾丹袖走過去幫她把後背的竹筐拿下來,嗔她一聲:“你這孩子,又出去瞎忙活了。”

    碧溪笑笑:“趁著正是花開的好時候,我想去摘些回來,給娘泡些花茶,對身體好,”感覺到院子裏有動靜,她問:“娘,我們家裏來客人了嗎?”

    鍾丹袖笑言:“是來客人了,你都認識。”

    南灼華起身上前,輕語:“碧溪,好久不見。”

    碧溪的臉色瞬間凝固,空洞的瞳孔輕顫,“小姐姐”

    在知道對麵的人是南灼華時,她的臉色說不出的複雜,更多還是歉然。

    她知道當年的事情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抱走阿酒,君挽歌也不會死。

    這些年裏,碧溪也活在悔恨中。

    南灼華在這裏能見到碧溪,沒有任何驚訝,因為她一直都知道碧溪在君野和鍾丹袖身邊。

    當年君挽歌死時,他以為碧溪已經被慕離殺了,便讓南灼華把他跟碧溪的屍體埋在一起,這樣兩人也算是在一起了。

    後來南灼華去二重鏡找到慕離待著的洞穴,但卻沒找到碧溪的屍首,她便覺得碧溪可能沒死。

    回到遙華宮後,她讓清羽去查碧溪的去處,最後在這處鄉下找到了碧溪的消息,也知道了君野和鍾丹袖原來在這裏。

    當初碧溪隻是被慕離弄瞎了一雙眼睛,並沒有要她的命,她從虛穀出來後,無家可歸,她知道了君挽歌已死的消息,悲痛欲絕,她痛恨自己害了君挽歌。

    後來她回到大晉,得知君野已經卸甲歸田,她便找到了這裏,她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便認了君野和鍾丹袖的幹女兒,好好伺候著兩人,想要補償她的過錯。

    君野和鍾丹袖知道君挽歌的死和碧溪有關,但兩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並未錯怪她,還把她當做親生女兒對待,這是碧溪最感激不盡的。

    如今過去了這麽多年,當初的誰對誰錯,都煙消雲散了。

    南灼華喊來阿嬌,當他站在碧溪麵前:“乖,喊姐姐。”

    阿嬌看著碧溪,心裏那股不知名的酸楚又上來了,他看著她那雙暗淡的大眼睛,像是在哪裏見過。

    他沒有喚她“姐姐,”隻道了一聲:“你的眼睛真漂亮。”

    清清淺淺的聲音,讓碧溪的心尖驀地一顫,她暗淡的眸子燃了一抹亮光,她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好像她的嬌嬌回來了。

    她嗓音微顫,問南灼華:“這是你兒子嗎?”

    南灼華笑答:“嗯,他今年八歲了,叫雲諾歌,乳名阿嬌。”

    雲諾歌,阿嬌

    跟他的名字多相似啊。

    碧溪驀地落了一地眼淚。

    阿嬌心裏一疼:“你為什麽要哭?”

    碧溪沒答,蹲著身子伸出雙手輕觸到他的臉頰,淚水在眼裏打轉:“我能摸下你的臉嗎?”

    片刻間,沒有聽到回應,在碧溪以為阿嬌不同意時,一雙小手拉著她的手靠近,讓她碰到嫩滑的皮膚。

    碧溪的指尖發顫,輕輕摸著阿嬌棱角分明的小臉,一寸寸,一點點仔細感受著,這張小臉,很陌生,卻又那麽熟悉。

    驚覺回神時,她已經滿臉淚痕,眼眶裏的淚珠止不住的往外淌。

    阿嬌伸手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一副嫌棄的口吻:“別哭了,太醜了,以後就沒人娶你了。”

    多麽熟悉的語氣啊。

    碧溪心尖顫動,小心翼翼問:“我可以叫你阿嬌嗎?”

    阿嬌默了一瞬,點頭:“可以。”

    這是除了娘親和姐姐,第三個可以喚他“阿嬌”的女子。

    他也不明白為何要同意她喚他的乳名,就好像是,他們之間已經很熟悉了,明明是第一次見麵。

    碧溪拉住他的一隻小手,指尖點在他掌心的一處,輕聲問:“這裏是不是有一個痣?”

    阿嬌垂眸看眼她指尖的位置:“我們以前認識嗎?”

    不然她怎麽知道他掌心有一顆痣,即便看不見,也能準確的找到位置。

    碧溪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玩笑似的說:“可能我們前世認識。”

    阿嬌從她眼底,看見一抹亮光。

    回去的時候,南灼華牽著阿嬌的手走到門外,雲染月在一旁跟君野告別,阿嬌看著站在院子裏的碧溪,她的眼睛明明看不見,卻又好像在看他。

    隔的那般遠,他看見她又落淚了。

    阿嬌心裏一股道不明的感覺,很難受,也很沉悶。

    他鬆開南灼華的手,跑進院子裏來到碧溪麵前,扯了一下的衣角,讓她蹲下,他輕輕給她擦拭著淚珠:“雖然你哭起來很醜,但你別怕以後沒人要你,等我長大,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