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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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信任
房間裏寂靜得落針可聞,他極低極柔的聲音,卻如同煙花般在耳邊炸響,讓魏清頌整個人都呆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不敢置信地抬頭,一眼望進陸景明寧靜無波的眼眸。
那雙極好看的墨玉眸子裏,沒有她想象中的質疑,沒有察覺被欺瞞的惱怒,也沒有平日裏一貫的淡漠疏冷,隻有滿滿的心疼,和望不到邊際的溫柔。
似乎所有事情都和預想中背道而馳。
坦白過往的時機,陸景明的反應,她的心境……種種所有,六年來,她已在心底預演過無數次。
曾幾何時,午夜夢回,她都被夢境中陸景明陰沉陌生的神情和怨恨憤怒的質問嚇出一身冷汗。
她唯獨沒有料想過,陸景明的反應如此平靜,那麽從容淡然地接受了她的一切。
原本已經紊亂的呼吸瞬間變得順暢,心底的緊張不安也蕩然無存。
魏清頌終於找回了思緒,聲音卻還帶著餘顫:“關於這些過去,我從沒和你提起過,你,不怪我嗎?”
陸景明卻隻是苦笑:“我隻怪我自己,在你那麽無助的時候,沒能陪在伱身邊。”
這份檔案並不詳盡,隻記錄了魏清頌入獄的罪名,案件的具體情況卻是被模糊過的。
但他也對薩坦監獄略有耳聞,那裏關押的,都是國際上臭名昭著的罪犯。
他不知道魏清頌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被當成罪大惡極的罪犯,但他絕對相信,魏清頌是不可能殺人的。
思緒紛飛,陸景明又恍然想起,兩人重逢後,他對魏清頌那般冷淡的態度,對她一次又一次的惡言相向。
而那一切,都源於他那可笑的自尊心,還有他自以為是的試探。
他卻從沒想過,他的冷言冷語會不會給魏清頌帶去傷害。
思及此處,陸景明眼底黯淡幾分:“我更怨我自己,在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後,不僅沒有關心你的過去,反而屢次口出惡言傷害你。”
那個時候,積壓在心頭已久的怨念如火山噴薄,無法抑製。
盡管他早就想過,魏清頌的離開許是有苦衷,卻還是忍不住將惡氣撒在她身上,全然不顧她會不會委屈。
彼時他尚有些許報複的快意,可如今知道她曾受的苦,心中隻剩下無盡悔意。
照片上的她是那麽的憔悴消瘦,想也知道,她到底經受過怎樣的煎熬。
她從前是那麽嬌滴滴的小姑娘,輕輕磕碰一下就要掉眼淚,稍微冷了熱了都要撅起嘴撒嬌,她在那樣冰冷的監獄裏,該怎麽入睡?
還有她那雙褐色的眼睛,原本該有寶石般的光彩,時刻帶著嬌縱出來的天真,可照片上,她的眼睛,卻已經沒了光。
他不敢再想,稍一細想,心就抑製不住地刺痛。
曾經,他也在心裏設想過無數次,魏清頌為什麽會離開。
他想過,她和家人是不是突逢變故,才不得已背井離鄉。
可最後,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情願魏清頌隻是因為不再愛他,單純地不告而別,也不希望魏清頌過得哪怕有一點點不好。
就算魏清頌不再屬於他,但隻要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能過著和從前一樣快樂的生活,那又有何不可?
如今,她的遭遇被淺淺揭開,卻終究是事與願違。
陸景明連呼吸都隱隱顫抖起來,魏清頌卻隻是輕輕搖頭,沉默不語,慢吞吞地將散落在桌麵上的資料全都收回牛皮袋,仔細封存好。
她眼簾微垂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她眼底投上一層朦朧的陰影。
沉默須臾,她才啞聲問道:“照片你也看到了,你就不怕,我手上真的有人命嗎?”
“你不會。”陸景明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絲毫遲疑。
魏清頌又是一愣,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何滋味。
陸景明竟然會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當年她在南潯街後巷的血泊中醒來時,連自己都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險些精神錯亂,而陸景明卻沒有絲毫猶豫地選擇相信她。
而她呢,擔得起這份信任嗎?
從頭到尾,她都想著該如何隱瞞陸景明,她的那些心思,在陸景明的坦蕩和信任麵前,竟是如此相形見絀。
強烈的愧疚感讓她無地自容。
“對不起,我的事情,牽扯到一樁國際大案,當年我被老師帶出來後,做了汙點證人,也和fbi簽了保密協定,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也不知道這種事到底該不該和你說……”
她的不安落在陸景明眼中,隻讓他越發心如刀割。
他擔心魏清頌會在自責的情緒中越陷越深,當即打斷她道:“不用和我說對不起,真的沒關係,我不必事事都知曉,既然你有你的顧慮,就順隨你的心意去做,至少在我麵前,你永遠不用小心翼翼,我不希望你為難。”
見她仍舊緊抿著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陸景明故意插科打諢:“再說了,我現在可是病人,光是聽見薩坦監獄,我就要嚇破膽了,想也知道,你所背負的秘密該有多驚人,以我目前的狀態,還是不要聽為好。”
“剛縫上的傷口,還沒愈合呢。”說著,陸景明抬起下頜指向傷口處,從容淡笑,“可別一會兒聽了你的秘密,又給崩開了。”
縱然他麵上雲淡風輕,毫不在意,心底卻苦澀不已,不為其他,隻為心疼他的頌頌。
很多時候,獨自背負秘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而他,卻沒辦法替她承擔分毫。
魏清頌何嚐不知道陸景明是在替她解圍,那麽清冷自持的人,何曾扮演過戲謔滑稽的角色。
她也不願讓這種淒風苦雨般的氣氛繼續漫延,便也收好情緒,低聲承諾:“事情太過複雜,從頭到尾理清楚也需要很多時間,現在的確不是好時機,很快,一切都會結束,我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
她並非是在找借口推脫,南潯街舊案案情本就複雜,背後又牽扯到那個名為惡果的組織。
而一切追根溯源,還要說到她和白荔灣言家的關係,以及言家罪惡的秘密,其間種種,恐怕還要牽扯到上一代的恩怨,說來著實複雜。
她原本也無比在意自己的出身,後來在養父母和老師的開解下,才漸漸接受了某些事實。
擁有誰的基因,被誰生下來,這是她無法選擇的,但最終成為什麽樣的人,走什麽樣的路,卻是她可以自己決定的。
其實,早在她出生時被送走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已經注定了。
她和言繼謙除了血緣關係,再無親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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