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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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定元年,六月初一。距離晉江縣鬧事已經過去三天。

    晉江鬧事,泉州的左翼軍副統領朱琦就緊張起來,到底會不會接到鎮壓暴民的命令決定了朱琦的未來。泉州知州節製在泉州的兩千殿前司左翼軍,現任的泉州知州又是經曆過戰爭的趙嘉仁,左翼軍上下都覺得趙嘉仁這位有過戰爭經驗的‘率臣’大概不會善罷甘休。

    左翼軍正在等待之時,蒲壽庚就請了朱琦吃酒。酒席宴上,前來的不僅有蒲壽庚,更有當地的好幾個大食的商人。先是一輪敬酒,蒲壽庚給朱琦副統領的盤子裏布菜,他看似平淡的提起了此事,“不知趙知州是否下令去晉江?”

    朱琦歎口氣,“現在還沒有。”

    蒲壽庚笑道:“我聽說趙知州已經給了小券。將每月給的錢米多了一倍。”

    朱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幹脆不吭聲了。他原本以為趙嘉仁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娃娃,沒想到這娃娃做事的手段可不是普通二十歲的人可比。小券根本沒有發給朱琦,而是直接命令已經集結操演的左翼軍列隊,趙嘉仁要到花名冊,一個一個的按照花名冊分法。

    趙嘉仁派了他的幕僚前來傳話,那人據說還是趙嘉仁娘家的陳家人,“今日紛亂不止,海上有倭寇與占城海盜,路上的亂民與畬民都不安分。當下到了諸位殺敵建功之時。趙知州給諸位小券,就是要諸位勤加操演。等到上陣殺敵之時,絕不吝賞賜。”

    說什麽都不如給錢。小券是種印刷精美的票據,分為錢據與米據兩種。上麵有明確的人名與編號,錢據可以到見賢錢莊領錢,米據可以到仁通快運下開的米行領米。兩邊都不需通過朱琦副統領,於是朱琦副統領就無從從中克扣。泉州知州架空左翼軍統領的作為,此事當為最狠。朱琦一時也沒想出該怎麽從這裏頭謀好處,作為報複手段,他下令本月發錢米的時間往後推。

    蒲壽庚當然知道此事,他也很清楚自己不適合參與此事,提了這件令朱琦不高興的事情之後,蒲壽庚接著說道:“朱統領,我聽聞晉江那邊的百姓不過吃點牛肉,就被官府枷號示眾。朝廷的確不許亂殺耕牛,可吃點牛肉也不至於是死罪吧。那邊一枷就是好幾天,擺明了不要大夥活下去。”

    “嗯!”聽到有人抨擊趙嘉仁,朱琦就點頭表示讚同。

    “若是左翼軍受命去晉江,不知道朱統領可否網開一麵,嗬斥一下百姓即可。再抓人的話,隻怕會更激起民怨。”蒲壽庚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朱琦這次沒有隨聲附和,他說道:“朝廷一直下令不許宰耕牛,百姓們不服禁令。這可是違法亂紀。”

    先給朱琦副統領倒酒,兩人敬酒飲下。蒲壽庚才語氣溫和的繼續講述此事,“那些百姓們信了真神。真神教誨,不得吃大肉,那就隻有牛羊肉可吃。真神信徒吃牛羊肉,還得先由神官們念經開光。這不是違法亂紀,而是信教。此乃神明的教誨。我大宋從來不禁人信教。百姓之所以起來鬧事,全都是知縣囂張跋扈。若是他真的愛民,就該網開一麵才對。偏偏以朝廷禁令為由來暴虐百姓,這就反了朝廷規矩。這個陳知縣還是趙知州的堂兄,此人就知道借了趙知州的威風。”

    朱琦聽了之後覺得有理,信徒吃牛肉隻是聽從神明教誨,並非是與大宋律令為敵。睜隻眼閉隻眼也沒什麽不好。朱副統領也吃過牛肉,他還挺喜歡牛肉的味道。而且那位陳知縣居然是趙嘉仁的表兄,朱琦副統領更覺得百姓可憐。酒勁上來,朱琦副統領爽快的答道:“我知道了,若是趙知州下令左翼軍去晉江,我一定會善待百姓。”

    說到這裏,朱琦嘿嘿一笑,“嘿嘿。不過我的部下出營,也甚是辛苦……”

    蒲壽庚聽了之後也不說什麽,直接拿出一疊交鈔。朱琦接過後稍微一數,是三百貫交鈔。雖然數量不大,好歹是個收入。將交鈔緊緊握在手裏,朱琦歎道:“唉……,這些錢分給諸位兄弟,還是頗為不夠。若是隻有這些,我也不能拿。”

    “這是給朱副統領的辛苦錢。等諸位兄弟去了晉江,我等信真神的自有拔營錢送上。”蒲壽庚對著朱琦說道。說完之後又對一眾大食商人瞪了一眼。

    大食商人紛紛跟著說道:“我等也是信的真神,當然不會讓朱統領白跑一趟。”

    有了這幫人保證,更是因為先收到蒲家給的錢,朱琦滿意的點點頭,“諸位,我也不是個好殺之人,都是大宋百姓,有些事情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說是不是。”

    “沒錯!”一眾綠衣大食、黑衣大食的商人紛紛表示對朱琦副統領的認同。

    看到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蒲壽庚一拍手,仆役在席前空地上鋪上毛毯,胡琴琵琶羌笛聲響起。幾個蒙著臉露出肚臍的舞娘在音樂聲中沿著毛毯奔出來,在席前舞動起來。她們的身軀柔軟,舞姿誘惑。喝的有些上頭的朱琦副統領看得兩眼放光。

    朱琦副統領接受一眾大食商人的宴請,泉州知州趙嘉仁也在宴請他的準嶽父,福建路提點刑獄秦虎臣吃飯。

    秦虎臣是五月三十抵達的泉州,兩人在酒席上坐定,秦提點就說道:“三郎,此時事情眾多,成親之日可否往後推推?”

    說完這話,秦虎臣盯著趙嘉仁的表情。成親是大事,調換成親的日子需要非常嚴肅的理由。在大宋,除非是官家或者太後駕崩,官方在出喪之日禁止嫁娶三天。否則就算是有白喜,也不能終止紅喜之事。

    趙嘉仁聽了之後淡然一笑,“泰山。成親之日可以往後推。”

    見趙嘉仁如此體貼,秦虎臣登時大大鬆口氣,他已經接到了大理寺發來的公文,裏麵提了蒲家‘勾結蒙古’的罪名。以趙嘉仁對蒲家的態度,秦虎臣覺得一定會出事。他可不想在這場未知的大動蕩之前把寶貝女兒嫁出去。地方官與地頭蛇亂鬥,過江龍也未必都是全勝。

    “不過我想請泰山幫我個個忙。你能否在泉州多待幾日。我想讓泉州的一些人覺得我還是按原來的時日成親。”趙嘉仁提出了個要求。

    “為何?”秦虎臣頗為驚訝。

    趙嘉仁微笑著解釋道:“那些人以為我在成親之日總不會貿然動手。我卻偏偏要出他們意料之外。正好泰山要推遲成親之日,我更好動手。”

    秦虎臣見過許多官員,也能分辨官員們說話是否真心。此時見到趙嘉仁誠懇的表情,他已經大概能確定趙嘉仁不是在說笑。想到自己未來的女婿居然能有這樣的心胸與算計,秦虎臣突然生出後悔來,他覺得自己的謹慎也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