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見到官家趙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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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州,這是最新的股東統計。”航海行會幹事長袁弘傑將一份報告放到趙嘉仁桌上。

    趙嘉仁沒有立刻去翻看,隨著統計方式上了正軌,趙嘉仁對瀏覽大堆表格完全沒了興趣。一會兒他有空的話,大概會看看總結性表格。

    袁弘傑又拿出一份報告,“知州,這是有問題的投資人。”

    這次趙嘉仁立刻拿起了表格仔細看起來,在上麵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之後,趙嘉仁把表格放下,這才問袁弘傑,“此事保密麽?”

    袁弘傑立刻答道:“當然保密。這等事情若是被人傳出去,豈不是要出事麽!”

    “繼續保密!”趙嘉仁答道。

    等袁弘傑下去,趙嘉仁再次拿起了問題投資人名單。航海行會針對股東與投資人有秘密調查,如果出現異常的資金投入,會馬上啟動緊急調查措施。隨著航海行會建立的各家族各人物的數據庫內容越來越完整,那些異樣的資金流動就越來越顯眼。譬如,擁有上百號人,總土地麵積不足一百五十畝的家族,卻能拿出上千貫銅錢。

    對於要怎麽對付這些人,趙嘉仁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準備在幹部會議上宣布這些決定。讓幹部們知道這麽做的下場不是壞事,有外部壓力的人才更容易保持理性的自控。然而趙嘉仁在兩個時辰內就感受到了一句很著名的話,計劃趕不上變化。沒等他召開幹部會議,朝廷宣旨的人員就到了趙嘉仁麵前,旨意中要求趙嘉仁即刻前往臨安商議國家大事。

    在表麵上並沒有做出什麽不恭敬的行動,然而趙嘉仁心裏則是大大的不高興。他在接到旨意之前有太多次考慮過自己與臨安朝廷的關係,從個人的角度來算計,臨安朝廷如曆史上覆滅是最好的。臨安朝廷投降後,文天祥丞相無力對抗蒙古,趙嘉仁對蒙古可沒有絲毫畏懼。哪怕隻有當下的實力,趙嘉仁也不認為蒙古滅宋的主力在他麵前能討到什麽便宜。

    現在聖旨要趙嘉仁馬上前往臨安,估摸著不會是鴻門宴,而是商討援救襄陽的問題。事實上賈似道這兩年已經給各路發文,要他們派兵援助襄陽。能入襄陽者重賞。此次去臨安,大概是賈相公覺得自行行動的援軍不給力,想組建一支更有戰鬥力的援軍吧。

    若是賈似道給趙嘉仁一封信,趙嘉仁還能直接寫信告知賈似道他的想法。然而此次是官家下旨,趙嘉仁發覺自己連拒絕的理由都沒了。最後他索性心一橫,既然躲不開,那就快去快回。把工作安排了一下,對妻子講述了此事,趙嘉仁立刻上了快船前往臨安。

    這是一艘400噸左右的戰艦。和那些武裝商船相比,這艘船完全放棄了運貨的需求,追求速度與操作性。船身更加修長,帆更多更大。而且專門設計炮擊層,讓船身高度降低,重心更穩。

    如此調整的結果就是船隻晃動增加,前來送旨意的大使上船後沒多久就躺在吊床上起不來。三天後船隻抵達慶元府,傳旨大使也沒有能完全恢複過來,他是被抬上岸的。昏昏沉沉之間,大使還迷迷糊糊的問:“怎麽半路就停下了,官家要趙知州盡快趕到臨安去。”

    抵達臨安,趙嘉仁立刻前往去見官家趙禥。上一世為官都是在現在這位官家手下,趙嘉仁覺得自己有能力對付這位青年。從輩分上講,趙嘉仁是官家趙禥的叔叔。從實際年齡上將,兩人卻是同年,官家比趙嘉仁還大上幾個月。

    除去這些生物學的數據,兩人從見識到能力上的差距實在是太過於巨大。趙嘉仁見到官家之時不卑不亢,從容不迫。而官家見到趙嘉仁之時卻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當趙嘉仁詢問官家有何要事所以下達聖旨,官家竟然說道:“這是賈相公要諸位安撫使與將軍進京。”

    要是你聽賈似道的,那還要你有什麽用?給賈似道當傀儡麽?趙嘉仁在心裏麵忍不住大大的腹誹起來。上一世的時候趙嘉仁就對現在的官家宋度宗沒什麽高評價,此時能夠認真接觸,趙嘉仁的評價更低了幾分。這個人根本就沒有理解大宋的製度,更不理解自己在這個製度中處於一個什麽樣的地位,擁有什麽樣的權力。

    正因為如此,趙嘉仁倒是不解起來。宋理宗本人也算是經曆過波折與磨難,對於權力的感受還算靠譜,為什麽要選出這麽一個人完全不懂政治的人來當大宋官家?若是選出趙嘉仁的話,現在的大宋哪裏會走到……

    強行打斷自己的想法。趙嘉仁知道此時不該想這種問題,也不適合想這種問題。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幻想自己登上官家的位置要如何如何,而是要以最高的效率處理在必須在臨安才能解決的問題。

    拉回心情,趙嘉仁問道:“既然官家是應賈似道所請,那臣請問官家對臣還有什麽吩咐麽?”

    “這個……我對趙知州並無所請。”官家趙禥答道。也許是見趙嘉仁態度溫和可親,而且又是與自己年齡相仿,趙禥忍突然麵露微笑,“上次趙知州送來的禮物甚好。”

    趙嘉仁一時想不起自己上次送的貢品與禮物都有啥。上次他送的貢品有蠟燭、透明皂、香水、毛巾。也不知道官家趙禥到底喜歡哪個。瞅見趙嘉仁的表情,官家趙禥的反應倒是挺快。他立刻說道:“就是那個能在鏡子前麵邊跳舞邊放曲子的小盒子。”

    “……哦哦。是八音盒。”趙嘉仁這才想起自己的眾多最新產品之一。八音盒可不光是官家趙禥喜歡,在蒙古、倭國、天竺、大食,都有很多人非常喜歡。而且裏麵的曲子也都是名曲,加上在一個柱子上旋轉的紗衣女子,還有作為背景的鏡子。這玩意的運到目的地之後,是有多少賣多少。

    知道了這些後,趙嘉仁連忙說道:“官家喜歡就好。”

    本來是禮貌性的對話,趙嘉仁卻看到趙禥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輕時候見到八音盒時候的心情,趙嘉仁笑道:“八音盒不僅有這些曲子,還有別的曲子。臣回到福建後會給官家多送幾個播放時間長的。”

    聽到這話,官家趙禥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趙嘉仁覺得趙禥有這種反應很正常,年輕人都這樣。但是一個官家在本職工作上並沒有什麽值得稱道的表現,在享樂上哪怕隻是有普通的表現,都讓趙嘉仁覺得不太對勁的樣子。

    不過轉念一想,趙嘉仁不得不批判起自己的封建思想。封建時代的人們認為人天生就該有高低貴賤,天然就有能力上的不同。這種為等級製塗脂抹粉的謊言延續了許久,趙嘉仁發現自己竟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這樣的影響。

    然而再轉念一想,趙嘉仁又覺得自己未必真的是封建思想濃厚。畢竟在他的時代,地位比較高的人普遍更努力,各國元首必然在很多方麵有超出趙嘉仁的能力。

    但不管自己是哪些地方出現了錯誤,趙嘉仁至少重新對官家趙禥做了一個定位上調整。他就是一個還算正常的普通青年。

    第一步是找官家走流程,先見了官家,確定此行的目的。第二步就是前去下一個目標人物賈似道那裏。

    趙嘉仁記得賈似道曾經將他拒之門外,所以趙嘉仁到了賈似道門口的時候也做了被拒之門外的心理準備。不過此次即便天色已晚,賈似道還是很爽快的請趙嘉仁進府。此時已經四月,外麵不算冷,賈似道就在花廳裏麵擺了一桌酒席。

    兩人先飲了一杯上等朗姆酒酒,賈似道感慨的說道:“嘉仁,我還記得十幾年前你對在揚州飲酒,你對我講,若是與蒙古開戰,請我務必帶上你。”

    “嗬嗬……”趙嘉仁幹笑了一聲。事情並沒有超出他的想象之外,賈似道此時叫趙嘉仁來的目的還是為了援助襄陽。

    襄陽一破,大宋也就基本上完蛋了,賈似道對此極為上心本來也是應該的。然而此時已經不是十幾年前,十幾年前的趙嘉仁對於賈似道有所求,他就必須拿出與賈似道能夠交易的東西。冒著巨大危險參戰,幫助賈似道取得戰功,就是趙嘉仁能夠拿出來與賈似道交易的籌碼。而現在的趙嘉仁對賈似道已經無所求,即便有,大概也是‘你不要想著從我這裏撈太多’!

    所以趙嘉仁隻是笑笑,卻不說話。他立下了遠超群臣的功勞,扛起了沉重的賦稅責任。然而趙嘉仁得到了什麽呢?他所做的一切被麵前的賈似道拿走許多,未來所做的也要被賈似道拿走更多。

    賈似道是個聰明人。雖然權力欲很重,雖然做事情的時候尖酸刻薄,賈似道知道好歹。他又端起酒杯敬了趙嘉仁一杯,然後歎道:“嘉仁,我讀書之時讀到國士遇之,故國士報之。便以為自己讀懂。你上次寫信來告訴我,要我尊重你。我當時竟然還沒想通。此時嘉仁閉口不言,我覺得嘉仁大概覺得我從你這裏要的太多,卻從未報答過你的辛苦。此次請嘉仁前來,我反複思考此事,覺得嘉仁怪我也是應該的。我一直覺得嘉仁是從我這裏得官,現在再想,沒有我,嘉仁也必然能坐到知州。”

    趙嘉仁覺得賈似道的話是真話,不過讓賈似道這樣的大人物承認自己錯了,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人類認錯就在否定自己,這時候他們往往不是選擇否定之否定,通過唯物主義辯證的態度去提升自己。而是記下這個怨恨,等到有機會就去消滅‘讓他們不得不否定自己的存在’。消滅了讓自己否定自己的存在,就等於證明自己是正確的,從而讓以自己為世界中心的虛妄幻想還能夠繼續維持下來。

    打起了精神,趙嘉仁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問題。他等著看賈似道接下來要如何表現。

    果然賈似道沒有說太多肉麻或者煽情的話,他揮手示意,沒多久親隨就領進來一個人。此人身體結實,舉手投足間都是練家子的感覺。趙嘉仁也精擅武術,他能從此人身上感覺到練家子之外的東西,他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身上有股子殺氣。

    並非是因為此人身穿軍服讓趙嘉仁有了這種感覺。那人表情專注,認真,並且不在乎生死,證明這名軍人大概會隨時返回戰場。

    那人走到桌前,先給賈似道行禮,然後仔細打量了一下趙嘉仁。那種殺氣帶來的壓力讓趙嘉仁忍不住換了個坐姿,處於可以隨時動手的姿態。賈似道則給兩人介紹起來,“張將軍,這位就是趙嘉仁趙知州。在鄂州之戰時曾經封鎖大江,讓蒙古軍在大江兩岸不能往來。”

    那名軍人一聽登時就露出了激動的神色,他先是給趙嘉仁深施一禮,接著大聲說道:“趙知州,俺在襄陽的時候就聽已故的呂太尉好幾次提起過你。呂太尉說,若是由你帶援軍,蒙古軍定然攔不住。”

    趙嘉仁並不知道襄陽發生了什麽,所以能聽這位軍官想表達的一部分意思,卻也有不少信息並不清楚。

    見趙嘉仁麵露不解,賈似道介紹了一下,“這位是民團的張貴張將軍。他曾經帶兵攻破沿途阻礙,帶援軍進入了襄陽。此次呂文德病故之時,蒙古軍猛攻襄陽。張將軍帶兵血戰,總算是守住了樊城。”

    經賈似道這麽一講,趙嘉仁神色也鄭重起來。他原本就沒有小看呂文德與呂文煥,即便呂文煥最終投降蒙古,趙嘉仁也覺得此人並非要徹底打倒。而張貴與張順這兩名民團出身的將領,趙嘉仁在上一世就知道他們的英勇事跡。

    此時賈似道又講道:“蒙古軍把襄陽圍困的如鐵桶一般,張貴將軍精於水性,他在河裏潛行三天,這才躲過蒙古人出到外麵來。正好遇到在攻打河口城寨的夏貴將軍,夏貴將軍就送張將軍到臨安來求救。”

    趙嘉仁神色鄭重,這話正好與趙嘉仁在上一世所知道的消息吻合。聽賈似道提到襄陽,張貴虎目圓睜,大聲說道:“趙知州,此時襄陽城內數萬官軍兄弟,幾十萬百姓被蒙古困死。若是不能送援軍進去,城破後他們大概都會被殺。趙知州,呂太尉生前經常提起你來,我求你帶兵援助。你救救大家吧!”

    因為情緒發自內心,張貴說到最後,眼中熱淚盈眶。他覺得流淚未免太羞恥,連忙用衣袖擦去。

    賈似道則仔細的觀察著趙嘉仁的表情,這個年紀輕輕就奸猾似鬼的知州如那些官場老滑頭一樣,人性正在快速被磨滅。同樣是官場老鬼的賈似道知道自己說什麽都不會讓趙嘉仁立刻相信。所以他思前想後,隻能讓張順來向趙嘉仁哀求。

    在張順介紹情況的時候,趙嘉仁隻是靜靜的聽,表情根本沒有變化。張順最後一句‘救救大家’的話發自張順肺腑,賈似道自己都被這絕望與懇求的情緒弄到心中激蕩。此時賈似道看到趙嘉仁的表情也變了,那同樣是被感動的模樣。

    希望的感覺在賈似道心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