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亞乾顯露出的威勢上來看，僅憑他能把天壁掰開又合上、如吃豆人的嘴一樣，就比吉祥看到的任何一位修行者都強大。

    

    所以吉祥搞不懂，自己有什麽東西能是對方看中的。

    

    而且還要做交易，說句不好聽的話，真接搶不就完了嗎？自己保證連報複的心思都不會有！

    

    可是聽亞乾的口氣，他卻不像是說笑。難道說亞乾是一位公平、正直、善良的妖？顯然不可能，妖獸的世界，強權就是公理，不要用人類社會的標準去評價他們。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件東西以亞乾的能力，也無法從自己這裏取走，必須獲得自己的同意才行。

    

    這麽說來就隻能是和神魂相關聯的東西。

    

    那能是什麽？難道是自己施的那個“狗不理”咒？當時可因為正是自己施放了那個咒，亞乾才出的手。

    

    “你施放了那個咒，讓我看到了我需要的東西。”亞乾並沒有玩“你先答應我，我再說是什麽交易”的把戲，在吉祥腦筋飛速轉動時，說出了自己的所看中的東西：“你的禦靈印。”

    

    “蛤？”吉祥大吃一驚，不是亞乾要的東西他給不起，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東西！

    

    最後隻得在亞乾的注視下，硬著頭皮道：“不好意思，我沒有。”

    

    “你有。”

    

    吉祥苦笑，心說你硬來也沒用啊！他也真希望自己有，因為可能會換回富詩韻一條命，還可能會讓古安的危機柳暗花明。

    

    亞乾接著道：“你既然會那個咒，就一定有，它就在你的第四魂——道魂空寂上。隻是你還未能突破神人壁壘，所以還感覺不到而已——但是我能感覺到。”

    

    吉祥所接觸到的修行者，提到神魂，都隻有胎光、爽靈和幽精三魂，但是吉祥在《指極訣》上，卻看到關於第四魂的記載，雖然隻有一句，正是“空寂寥廓，而生道魂”——與亞乾所說不謀而合！

    

    “我真有？”吉祥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傻。

    

    “萬物都有，隻是層次不到不會顯現。你既然能使用那個咒，就證明你已經在道魂上凝出了禦靈印——但是你現在的境界，還無法完全駕馭它。”

    

    “好吧，算我有。”吉祥隻能相信亞乾的話，“不過在我們交易之前，能不能告訴我，我的朋友怎麽樣了？”

    

    “她暫時沒有生命的危險……很不幸，她的生命不能成為交易的一部分，因為我也救不了她——但是我可以給你指出一條能救她的路。”

    

    “好。”吉祥幹脆地道：“怎麽交易？”

    

    “我要用你的禦靈印，給我養大一個孩子。”說著，亞乾抬起手，一粒溫潤的褐色種子靜靜躺在他的手心。

    

    “我開智修行後，窮萬餘年的生命，隻凝結出了三粒種子——這是我生命的延續。但是越是強橫的生命，他的後代越遭天妒，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

    

    “我的前兩個孩子，哪怕我就把他們護在我的腳下，也無一例外的全部在意外中夭折了。”說到這裏，吉祥第一次感覺到亞乾露出了惆悵的情緒。

    

    “剩下這一粒種子，是我最後的機會，所以我於數千年內，一直遲遲沒有種下——但是到了如今，我的壽限將盡，而這粒種子，也早就耗盡了生命力，隻是被我以特別手段，凝住了神魂，成為了神魂體。

    

    “所以，它再也不能種在土地裏生長，隻能種在生靈的神魂之中，而且必須是木係靈力的運轉中樞——禦靈印上。”

    

    吉祥聽明白了，似乎是要拿自己做養蠱的甕。

    

    一想到自己被當成養蠱的容器，吉祥首先想到的是蠱成破體時，自己身體內爬出密密麻麻甲蟲的樣子，不覺有點肉麻，下意識道：“我能拒絕交易嗎？”

    

    “可以。帶上你的朋友離開即可。”亞乾平靜無波地道。

    

    靠！這是讓我拒絕的意思？

    

    不過也怨不得亞乾，總不能平白無故幫自己吧？非親非故的。

    

    吉祥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甫一亮相，人生就充滿了放棄一切的氣質——而且一條命都嫌不夠：

    

    先是重傷垂死，救他的獵民部落讓他十五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但是這個家卻馬上就要麵臨覆滅的危機。明麵上，他有選擇的權利，被聞鷹驅趕出古安，但是他無法做這個選擇，留戀與不舍，讓他決定回來與古安共存亡。

    

    然後就是不可避免的連場爭鬥，最後還卷入了兩大金丹之間的戰鬥，絞盡腦汁終於算計到了想要的結果，富詩韻又為救自己負傷，那麽無論於情於理，於富詩韻還是於牛眼漢子，自己若不以死相報，都將良心難安。

    

    所有的選擇，其實都沒得選擇。

    

    但是他還有一處不明白：“會咒法的人多的是，為什麽幾千年下來，偏偏選中了我？”

    

    “突破神人壁壘的，太強大，會傷害到我的孩子，不合適。沒有突破神人壁壘的，但是卻修煉了神咒，禦靈印就已經被汙染了，也不合適。幾千年下來，我還真就隻碰見你一個隻會用法咒的生靈。”

    

    吉祥能猜到，亞乾所謂的神人壁壘，指的就是突破到金丹期。神咒與法咒之別，也聽王子薇解釋過，知道神咒是借用神靈的力量使出，法咒則是靠自身的力量使出。

    

    但是神咒會汙染禦靈印，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能得到什麽好處？”既然沒辦法拒絕，就隻能看看能不能利益最大化。

    

    “除了給你朋友指一條生路外，你還可以提其他任何要求，我能做到就會答應，做不到就會拒絕。”亞乾道。

    

    這話等於沒說，一但亞乾耍賴，自己等於什麽都沒撈到。

    

    不過如果能救回富詩韻，也算賺到了，最起碼自己到底下去見了牛眼漢子，不至於挨揍。

    

    於是硬著頭皮道：“壞處是什麽？”

    

    “這粒種子對精純的木係神力需求十分巨大，你隻能用自己的木係神力供養，如果不能滿足他的需要，他就會侵奪你的生命本源，直到把你吸成人幹——當然我不希望那樣，因為那也代表著我將失去我最後的孩子。”

    

    “所以，這粒種子帶給你的壞處就是，你必需以最快速度突破人神壁壘，在這之前，你將時時感受到來自神魂深處的折磨。”

    

    “那突破了神人壁壘又會怎樣？”吉祥問道。

    

    “那時你就可以把它釋放出來，讓它實體化——你也就完成了我們之間的交易。”亞乾道。

    

    聽起來自己要付出的很簡單，但往往這種簡單，才代表著代價巨大。

    

    所以亞乾所說的折磨，絕對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折磨。而自己真正的代價，則是要在突破神人壁壘成為金丹後，釋放這粒種實體化時才付出。

    

    顯然，那代價不會小。

    

    否則自己這個連先天境都未達到的小爬蟲，如何有資格和亞乾這樣上萬年道行的古妖做交易？

    

    但是這個認識，並不能解決吉祥的困境，他也沒有資格拒絕這個交易。

    

    “放開你的神魂，不要有任何抵觸，我現在把種子種進你的禦靈印。”亞乾吩咐道。

    

    吉祥心裏一動，直覺這就是亞乾不能逼迫自己的原因所在。

    

    正常情況下，神魂需要五念共同滋養和保護，所以神魂之外被五念包裹是常態，這是為了防止外來念力傷到神魂的正常形態。

    

    亞乾讓吉祥放開神魂，即是撤去五念對神魂的保護。但是以亞乾的境界，要想突破吉祥念力對神魂的保護，比針刺氣球還容易，這也是金丹期以上的存在，施咒不依靠血液發膚的根本原因所在。

    

    所以吉祥敏銳地意識到，亞乾種下自己的種子時，要與自己神魂產生聯係的，絕對不可能是他自己，隻能是他手裏那枚神魂態的種子！

    

    對抗是不明智的，所以吉祥依言閉目放開了神魂，但是卻不動聲色地調整了胎光、爽靈、幽精三魂外麵的念力分布。

    

    種子對木念力（也就是木神力）渴求，顯然是木行屬性，所以吉祥果斷地撤掉了木、火、金三種念力——這三種念力容易引起種子比較大的反應，容易暴露。

    

    卻把土水二念力擰在一起，在三魂外布上了微薄難查的一層——這樣即使被發現，也可以推說自己本領低微，控製不力。

    

    土念力擅感知，水念力主精準，既不會傷害到種子，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定位到種下種子後，神魂層麵上的變化，從而讓自己將來有能力時，能夠擺脫這個困局。

    

    亞乾施咒果然不需要取吉祥血液，隻見他手掌攤開，一團綠色光芒便將種子托起，緩緩飛至吉祥額前，被亞乾以大指一捺，便捺入了吉祥的眉心。

    

    簡單得有點像開玩笑。

    

    這一瞬間，吉祥的念力立刻就有了反饋，其中胎光魂毫無動靜，爽靈魂的念力層則隻泛起了一絲漣漪，反而是幽精魂反應最大，顯示了亞乾所說種子對木係神力需求極大，真實不虛。

    

    記住了神魂中被種子附著的位置，吉祥馬上睜開了眼睛，見亞乾並無異樣，知道自己的小動作僥幸過關。

    

    “交易完成？”

    

    “交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