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
    程夫人擔心的出聲，可程瑾的眼神根本就沒落在她身上，此刻也隻是雙眼無神的從她身邊走過。
    看著竟像是完全無視了她的樣子。
    程夫人的心不斷下沉，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她忍不住伸手拉住程瑾的手臂。
    “阿瑾，你別這樣！就算姝姝還在她也不希望你這樣……”
    程夫人的話還沒說完，程瑾的眼神就落到了她身上。
    眼睛很黑，像旋渦似的，卻沒有光彩。
    就那麽定定的看著她，程夫人被看的有些心驚，一時竟有些害怕。
    “阿，阿瑾…”
    程瑾沒有波瀾的聲音終於響起，他看著站在麵前的他的母親。
    “我隻是想去陪陪她，也不行嗎？”
    這話說的程夫人的心顫了又顫，心裏沒來由的生出恐慌。
    好像……有什麽地方完全超出了掌控。
    她以為出了這樣的事阿瑾一定會生氣，會很生氣。
    會憤怒，會質問。
    她昨晚甚至在想要怎麽跟阿瑾說這件事。
    但是沒有，什麽都沒發生，程瑾好像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件事。
    可越是這樣，程夫人心裏卻越是沒底。
    她寧可程瑾跟他發脾氣。
    此刻程瑾就這麽用漆黑的甚至帶著點死寂的眼神看她。
    程夫人心頭一顫，一顆心不斷下墜，讓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可，可以。”
    程夫人萬分艱難的說出這兩個字，隻覺得身上的壓力似乎都驟然鬆了。
    程瑾垂下眼簾，從程夫人身邊走了過去。
    他走了好一會兒，程夫人才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去。
    程瑾的速度並沒有很快，仍舊是她熟悉的樣子。
    但程夫人卻莫名覺得，兒子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
    程瑾在王夢姝的棺木邊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他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吃的東西不多，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極了。
    知道他這樣，整個程家上下都驚動了，不隻是程夫人，程家幾位長輩輪流上陣想要勸說，都沒有任何效果。
    程瑾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
    程家人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死誌。
    自是再不敢阻攔，隻叫人緊盯著程瑾，千萬別讓他有機會做出什麽傻事。
    王夢姝死後的第五天清晨。
    她被下葬。
    程瑾全程跟隨，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裳。
    等葬禮完畢。
    宋綿綿才將之前王夢姝早已給她，請她轉交程瑾的那封信拿來遞給他。
    程瑾並不意外，對此似乎早有預料。
    兩人站在王夢姝的墓前。
    程瑾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輕聲說：“此處山清水秀，姝兒定會喜歡。”
    王夢姝與程家再親近，也不是程家人。
    況且程家祖宅並不在京城，這裏自也沒什麽祖墳，隻為王夢姝挑了一塊好地。
    宋綿綿站在旁邊並不言語。
    程瑾又說：“百年之後，我也會葬於此處。”他的聲音平靜，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般平靜。
    但宋綿綿卻懂了他的意思。
    他願死後與姝兒同葬。
    宋綿綿頓了頓，說：“比起那些，姝姐姐更希望瑾表兄能好好活著。”
    希望他不枉此生的活著，如她一般。
    程瑾揚起一個笑，對宋綿綿點頭，“多謝表妹提醒，我知道，我不會辜負姝兒的心意。”
    他將信珍而重之的往懷裏一塞，“姝兒雖已不在，卻與我同在。”
    他早就說過，這輩子他隻會娶姝姝為妻。
    如今他還要在後麵補上一句：無論生死。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別人。
    說完，程瑾又看著宋綿綿道：“綿綿表妹先行一步吧，我想再陪陪姝兒。”
    宋綿綿點頭，又看了一眼守在不遠處的程家侍衛。心知道程家人是不會放任他一個人在這，這才轉身離開。
    小鹿和知梅小心的扶著宋綿綿上馬車。
    剛坐定，知梅都忍不住歎息一聲，“程公子真是癡心之人，若是王姑娘……”
    她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怎麽說都顯得很殘忍。
    她想說，要是王夢姝沒出事多好啊，這兩人實在般配。
    很馬後炮。
    且沒有任何用。
    知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鹿攔住了，小鹿心道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隻會徒惹夫人傷心。
    宋綿綿知道兩人的意思，這幾天也傷心夠了，這會兒便是再想掉眼淚也覺得眼睛有些澀。
    她閉了閉眼，靠在馬車上。
    小鹿和知梅都很有眼色的立刻閉嘴，生怕擾了宋綿綿休息。
    這幾天宋綿綿一直都沒休息好。
    宋綿綿原本以為她睡不著，卻沒想到馬車搖搖晃晃的，她竟還睡著了。
    她醒來時還有些懵。
    她在她的房間裏她的床上醒來，正是傍晚時分，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光也帶著些昏暗。
    她一時有些恍惚。
    甚至下意識覺得，前幾天發生的事似乎隻是夢。
    是她做的夢。
    宋綿綿剛坐起身，身形就頓了下，她看到身上的衣裳。
    正是她今天送姝姐姐最後一程時穿的那件。
    宋綿綿歎息一聲，邁步往外走。
    剛走沒幾步，小鹿和知梅就聽到動靜忙進了門來，“夫人，您醒了？”
    宋綿綿嗯了一聲，“下馬車的時候怎麽不叫我？”
    她的聲音還帶著點飄忽之感。
    小鹿和知梅對視一眼，說：“原本是想叫您的，是大人讓我們別吵您。”
    小鹿補充，“是大人抱著您回房的。”
    ……好吧。
    宋綿綿接受這個說法，又問：“他人呢？”
    “在書房，不過您放心，已經有人去通知大人了。大人之前就交代了若您醒了即刻通知他。”
    小鹿的話剛說完，知梅又問：“夫人，可要用膳？”
    她不說還好，一說宋綿綿還真覺得餓了，點了點頭，“端上來吧。”
    這個點已經過了晚膳時間，可她既然在睡，那家裏必定給她單獨留出了一份。
    “是。”
    知梅轉身離開。
    等宋綿綿收拾完畢，謝淵與晚飯一起到了。
    謝淵知道這幾天宋綿綿很難受，但他這幾天是真的很忙，考試以及閱卷這段時間他是不能離開貢院的。
    緊趕慢趕的，才在今天忙完，剛到家也還沒好好休息呢，就看到宋綿綿也到家。
    幾天不見，謝淵似乎也憔悴了不少，他走到宋綿綿麵前，也沒說話，隻將人抱進懷裏。
    隻這一個動作，就叫宋綿綿鼻子有些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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