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你跟我說句實話，你跟漢卿一直在密謀什麽？”
    在錦江飯店的套房裏，宋部長一見到路鳴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宋部長，您這話讓我怎麽回答啊，跟您說實話吧，我真的不知道漢卿的事，隻是幫他從中聯絡過蘇共中央的代表，這些您應該也都知道的，至於他們談了什麽，我的確是不知道。”路鳴苦笑道。
    “小路，我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愛好，不過我有些擔心漢卿，最近他總是跟老蔣作對，這樣下去很危險，老蔣的流氓手段非常狠毒，漢卿對付不了，是要吃大虧的。”宋部長說道。
    路鳴看著麵前這位儒雅的民國大佬，想起關於他的一些傳聞，據說敢當麵痛罵老蔣是流氓的人，全國僅此一位，就是這位宋部長。
    路鳴知道少帥跟宋部長私人關係甚密，宋家三姐妹跟少帥也都關係匪淺，比少帥跟蔣先生的把兄弟關係靠譜多了。
    “宋部長，我說的真是實話，您要是想知道實情，可以直接問漢卿啊，他會告訴您的。”路鳴說道。
    “我問過了，他也解釋過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二姐好像知道一點內幕，卻也不肯告訴我。”宋部長歎息道。
    路鳴看得出來，宋部長是真心為少帥擔憂，他說的二姐自然就是國母孫夫人。
    孫夫人難道知道少帥跟蘇聯人談判的詳情？
    路鳴倒是沒想過這一點。
    孫夫人雖然跟少帥比鄰而居，但是來往並不密切，路鳴去少帥府的次數也不算少了，隻在那裏遇到過孫夫人兩次，而且也都是稍作停留就回去了。
    少帥對孫夫人非常尊重，猶如尊重先總理一樣，但是少帥跟蔣夫人的關係似乎更密切一些。
    每每提到蔣夫人的時候，少帥的臉上都是一片陽光，好像蔣夫人是他的親姐姐一樣。
    “前兩天我打電話給他，勸了他半天，我感覺他一直在敷衍我，我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小路，你是他的兄弟，你的話他能聽得進去，好好勸勸他吧，”宋部長說道。
    “宋部長，您要我勸漢卿什麽呢？”路鳴問道。
    “讓漢卿不要跟中共、蘇共走得太近，更不能攪和在一起，這樣下去絕對沒好下場的。”宋部長很痛心地說道。
    路鳴心裏暗笑，他收到的指令是盡一切努力促成少帥跟紅軍的合作，現在宋部長又交給了他一個相反的任務。
    路鳴當然不在乎這些，宋部長雖然位高權重，卻不是他的頂頭上司，管不到他的頭上。
    不過路鳴心裏明白，而且能夠真切感受得到，宋部長是真心在為少帥著想，雖然他站的角度和路鳴不一樣。
    “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跟老蔣不一樣，我並不是堅決的反共分子，相反我跟共產黨的一些領導人也保持著朋友關係，但是朋友歸朋友，在大是大非麵前，卻也容不得半點糊塗。”宋部長又說道。
    “那是，那是。我一定把宋部長的意思轉達給漢卿，讓他慎重考慮一下。”路鳴連連點頭道。
    “最近一段時間，漢卿跟蘇共、中共的人有多次接觸，這就觸犯忌諱了。中共提出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倡議，我也讚同，但是這個統一戰線裏有沒有中共的位置，那就不一定了。”
    “哦，您為何這樣講？”
    路鳴有些詫異，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既然是全民族的統一戰線，為什麽共產黨會被排除在外呢。
    “共產黨提出的方法是對的，是有遠見的，但是跟他們合作絕對是錯的，是短視的，如果這個統一戰線裏有他們加入，我們就不能進去。”宋部長冷笑道。
    “先總理不是主導過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嗎，為什麽現在就不能繼續合作呢？”路鳴表示不能理解。
    “首先是國際戰略，歐美強國都是反共的，我們當然要站在強者一邊；其次國共兩黨打了這麽多年，可以說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覺得中共真的能放下仇怨，真心服從中央的領導嗎？”
    路鳴沒有回答，對宋部長這種信念已經定型的大佬，說什麽都是無用的。
    “小路啊，你還年輕，漢卿也是血氣方剛，你們都太年輕了，想當初國共精誠合作過，而且應該承認，中共在北伐革命中的功績不小，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宋部長歎息一聲道。
    “我覺得還是雙方缺少溝通和交流，如果能坐下來好好商議，北伐革命都能合作，對付日本人為什麽不能合作？”路鳴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你不懂啊小路，兩黨的政治理念是背道而馳的，怎麽合作？北伐革命成功後，他們幹了什麽？到處煽動工人鬧事，到處宣揚共產主義思想，毒害百姓，蠱惑民眾，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那就是想從國民黨手中奪取權力，推翻國民黨嘛。”
    宋部長的觀點基本代表了國民黨的主流意見，但也有很多人不認同這個觀點。
    “現在國難當頭，兩黨是不是能暫時擱置民族內部矛盾，一致對外呢？”路鳴試探著問道。
    “絕對不能，現在跟共產黨談合作就是養虎為患。老蔣做的許多事我都不讚成，唯獨消滅共產黨不動搖不妥協，這個態度我是堅決讚成的。”宋部長說道。
    “部長，漢卿的主張未必跟您相反，他的情況比較特殊，他跟共產黨合作的目的是為了打回老家去，從日本人手裏奪回東北，洗刷他身上的不白之冤。”路鳴婉轉道。
    “胡鬧，小路，你是搞情報的，日本關東軍現在有多少人馬集結在東北你應該知道的吧，日本軍隊的戰鬥力有多強悍你也應該知道的吧。一二八事變你也親身經曆了，咱們哪裏是人家的對手嘛。”宋部長有點激動，用手比畫道。
    “的確，敵強我弱，戰力差距很大……”路鳴垂下了腦袋，承認宋部長說的是事實。
    “咱們幾乎是集合了所有的精銳部隊，人家出動的不過是陸戰隊和一部分陸軍，上海就險些失守，憑漢卿三十幾萬人的部隊，武器裝備那麽落後，就能奪回東北？”宋部長反問道。
    “正是因此，漢卿才想和紅軍合作，一起對付日本人啊，這和您說的不矛盾吧。”路鳴辯駁道。
    “和紅軍合作就能奪回東北？如果真能做到的話，我二話不說，要多少軍費我給多少，需要調動別的軍隊我也親自出麵跟老蔣談，可是實際上根本做不到。明白嗎？”
    宋部長心裏明白，如果張漢卿真的能做到，他就不會這麽說話了。
    “呃，漢卿哪怕能回到華北也是好的，至少能讓東北軍軍心穩定下來，他現在也很可憐的，說到底他也是無家可歸的人。”路鳴苦笑道。
    “這件事我跟老蔣談過了，可是他說必須先消滅了共產黨，等大局穩定了什麽都好說，漢卿想留在西北可以，想回華北也可以。”宋部長無奈道。
    “宋部長，我有個疑問，當初委座集合所有能調動的部隊，也沒能把共產黨滅掉，現在靠漢卿的人馬就想消滅共產黨，這，這也不符合實際吧。”路鳴說道。
    “現在的共產黨不比當初了，他們流竄各省，已經是元氣大傷，現在不過是些殘餘分子罷了，漢卿隻要堅定信心，還是能奏全功的。”宋部長捏起拳頭道。
    路鳴實在沒有心思跟他談下去了，故意看了看手表道：“部長，時間不早了，咱們去吃飯吧，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是上海本幫菜還是？”
    “吃飯著什麽急，我還有話沒跟你說完呢。”宋部長說道。
    “那就邊吃邊聊吧。”路鳴笑道。
    “那也好，上海你熟，餐館還是你來選吧。”
    路鳴知道宋部長喜歡吃清淡的食物，就選了一家海鮮酒樓，宋部長的隨從也都被他一個不落地請了過來。
    “大家不用客氣，喜歡吃什麽盡管點，小路可是有錢人。”宋部長對自己的隨從笑道。
    路鳴苦笑一聲，在這位大佬麵前，中國有幾個人敢說自己有錢的？反正路鳴覺得自己是不能算在裏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