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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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中,朱標大聲朗讀,燕王朱棣快馬送來的戰報。

    “四月初一,兒臣率精銳騎士,巡視塞上,至大寧邊地(內蒙古境內),有胡人戰馬蹄印顯於道上,粗略察看,不下五千之數!”

    “大隊胡人騎兵出於邊關重地,胡兵往來,恐有寇邊之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京師路遙千裏,若兒臣輕旨再戰,一來延誤戰機,二來若胡賊入寇,我大明百姓生靈塗炭矣!”

    “是以,兒臣選軍中勁卒壯馬,麾下校尉丘福領之,沿路查詢胡兵動向。四月初三,兒臣率軍於徹徹兒山遇胡兵,與戰,擒其首將孛林帖木兒等數十人,追至兀良哈禿城,遇哈剌兀,複與戰,哈剌兀單騎敗逃。”

    “此役,斬胡騎兩千餘騎,俘虜一千五百人,獲戰馬四千,盔甲兵器金銀等無算。”

    “扶搖萬裏,兒臣不能親見父皇母後天顏,不能奉孝於身側。唯有於邊關之地,奮勇殺敵,保我大明萬裏河山,此方不負朱家子之身,亦不墮大明之軍威!”

    戰報念完,殿中人人都是麵有喜色。

    五千敵騎,可不是個小數目。須知此時大明的京師,也不過才有精銳騎兵九千之數。

    若讓這五千北元騎兵深入大明內地,沿路燒殺搶掠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屆時,朝廷出動圍剿大軍之數,必然不下數萬。

    朱棣這一仗,等於是拒敵於國門之外。

    “大功!”朱元璋滿是欣喜,大聲笑道,“老四這仗打得漂亮!”說著,拿過軍報又仔細看著,繼續道,“軍報上隻說勝了,卻沒說其中的凶險。你們想想,漠北邊塞之地,胡人神出鬼沒,他們在暗,我軍在明。兩番交戰,何其凶險。非有大毅力,心智堅定之人,不敢戰也!”

    朱標也說道,“是呀,四弟追擊胡兵,等於是在草原孤軍深入,一旦有失,不堪設想!”

    朱棣這一戰,最凶險的地方不是在於把敵人擋在了國門之外。而是勝了還要繼續追擊,一隻追到了敵人老巢,把人家老窩都給抄了。

    “諸王之中,不乏善戰之人。但有勇有謀,膽氣無雙的,非四弟莫屬!”

    朱元璋也笑道,“將來老四,定是你的得力臂助。北平有他在,遼東可高枕無憂!”

    “其實,此戰中,四弟也受傷了!”朱標看看二老,猶豫再三,緩緩開口的同時,在軍報的最後麵,抽出一封朱棣單獨寫給他的信。

    “啥?”馬皇後驚呼,馬上站起身,急問道,“老四咋樣了?傷的重嗎?”

    朱元璋雖沒說話,但關切之色也溢於言表。

    “大哥,弟弟率軍追至賊人老巢。麾下諸將言,胡人狡詐,若埋伏其中,我軍必敗。”朱標緩緩念道,“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臣弟率軍退,倘若胡人有埋伏,必隨後掩殺,我軍不但前功盡棄,還要狼狽回軍。”

    “昔日在家中時,大哥教導臣弟,好男兒當知難而上。當日臣弟就藩時,也曾和大哥說過,不破樓蘭誓不還!”

    “管他埋伏與否,大明男兒誓死向前。狹路相逢勇者勝,是以臣弟一馬當先,親自衝鋒敵營。賊營之中果有埋伏,萬箭齊發,臣弟身中數箭死戰不退,麾下三軍奮勇,展開血戰。賊被我大軍軍威震懾,潰敗!”

    “此戰,臣弟身邊二十六近衛皆戰死,蘄春侯康鐸重傷不治,臣弟請大哥賜恩,厚賞眾戰死將士家人,使其無憂也!”

    “臣弟身中數箭,然多為盔甲所擋,皮外之傷,大哥不必掛懷!”

    “洪武十五年四月初九,賊巢兀良哈禿城,臣弟棣上奏。”

    隻是寥寥數言,朱雄英卻聽得渾身戰栗,激動不已。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朱棣不愧是曆史上敢於禦駕出塞親征,並且死於馬背上的一代雄主。管他有沒有埋伏,我自向前。管他刀山火海,我必破之。

    當真是,舍我其誰!

    簡短的軍報和信件之中,那些質樸的文字上,卻包含著一段可歌可泣的蕩氣回腸。身份尊貴的皇子,帶著手下的將士,義無反顧的衝進敵人的埋伏圈,血戰殺敵。

    坤寧宮中鴉雀無聲,朱標麵容悲戚。戰死的蘄春侯康鐸,乃是是他少年時的伴讀。他的父親,是蘄國公康茂才,洪武三年病死軍中。康鐸襲爵之後,先後在徐達傅友德軍中效力,屢立戰功。

    “小康那孩子,戰死了?”馬皇後眼眶泛紅,“多好的孩子,去年還來給俺磕頭呢!”

    朱標無言,沉重的點頭。

    “父親!”朱雄英輕輕拉拽朱標的袖子,“蘄春侯當年是您的伴讀,他有兒子嗎,召進宮來陪兒臣一起讀書吧。”

    朱標輕撫朱雄英的頭頂,苦笑道,“他才二十三歲,還沒有兒子!”

    才二十三歲!正是大好年華的年紀!朱雄英的心中,也忽然一酸。

    大明立國之後,北元餘孽依舊在草原上虎視眈眈,為了家國天下,有多少青春正好的漢家男兒戰死?為了江山平安,又有多少年輕人血灑疆場?

    “殿下不必感傷!”常茂在開口,他和戰死之人也是少年好友,此刻眼中含淚,正色道,“馬革裹屍,吾等大明兒郎所願也!”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怪就怪北元賊心不死,還妄想竊居中原!”朱元璋雙手放在膝蓋上,一臉冷峻,“這幾年,朝中大臣都勸咱,天下稍安當於民休息,不可輕易言戰!”

    “可北元連年在邊關劫掠撕擾,不讓咱們安生!”說著,朱元璋咬牙冷笑,“狼,隻有打死才能聽話!標兒!”

    “兒臣在!”朱標行禮道。

    “明日朝會後,宣徐達,湯和他們進宮。”朱元璋正色道,“咱爺們合計合計,怎麽給北元那些狼崽子,也來一次狠的!”

    “臣請隨軍出征!”常茂跪地道,“皇上,太子殿下,臣請出征,願為大軍先鋒!”

    “該打的時候,少不了你!”朱元璋微微一笑,隨後麵容變色無比鄭重,“不打則已,要打就打死那些賊子。要打,就出動二十萬大軍,殺他個幹幹淨淨!”

    “父皇!”朱標開口道,“其實,兒臣現在也是不讚成遠征的!”

    朱元璋的目光,霍然淩厲。

    朱標迎著老爺子的目光,正色道,“洪武十三年,沐英領兵十萬,攻陝甘元。去年,徐達,傅友德,沐英,湯和率軍二十萬,四麵圍攻漠北。今年,又興兵三十萬,平雲南!”

    “天下兵戈久矣,您自己也說,打仗打的是錢糧,苦的是百姓。若再興大軍攻北元,糧草民夫,輜重軍械等,百姓不堪重負呀!”

    “尤其是北方之地,大明代元之時,北方生靈塗炭十室九空,如今正是休養生息之時,再動刀兵,百姓數年積蓄,恐為之一空。”

    是的,打仗打的就是錢。

    大明立國不過十五年,從蒙元手裏接來這個爛攤子千瘡百孔,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兩碼事,你不懂!”朱元璋怒道,“現在不趁著咱們兵強馬壯,把北元打趴下。不趁著兵鋒赫赫,橫掃漠北,以後就更沒機會!”

    “標兒!”朱元璋繼續道,“咱不能把這些難事兒,留給子孫後人,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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