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驚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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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說的有道理,自古以來曆朝曆代,軍威都是先盛後衰。

    建國之初良將無數,有百萬從浴血廝殺中曆練出來的虎狼之師。可隨著國家承平日久,武備鬆弛,銳氣盡失。對待北方的胡人,從一開始的開拓進取,變成後來的被動防守。

    有些事,不趁著現在做,留給後世子孫,更難做!

    但朱標說的,更有道理。

    大明立國之後連年用兵,赫赫武功背後,全是百姓的血汗。軍費糧草都是取之於民,再興兵數十萬,百姓怎麽活?二十萬大軍需要多少糧草,多少民夫,多少牲畜?

    這個道理,朱元璋不是不懂。隻不過他為人總想著一勞永逸,永訣後患!

    “孫兒也以為此時大規模用兵,有待商榷!”朱家父子大眼瞪小眼,誰也說不服誰的時候,朱雄英這個嫡長孫忽然開口。

    朱標皺眉,“你懂什麽,少插嘴!”

    馬皇後也道,“大孫呀,他們說他們的國家大事,祖母帶你外邊玩去!”

    “兒臣既是大明皇太孫,當直抒己見!”大殿中,滿是朱雄英稚嫩卻固執的聲音,“天下興旺匹夫有責,兒臣雖小,卻也心懷天下!”

    “哈!”朱元璋一笑,“好一句天下興旺匹夫有責,誰教你的?”

    “這個”朱雄英想想,他也記不得是誰說的了,依稀記得上學時老師說過一此,是明末大儒顧炎武所說,“孫兒情急之下,自己想出來的!”

    “好,衝你這話,咱許你說!”朱元璋笑道。

    “皇爺爺說的有道理,現在北元是隻被大明打殘的老虎,就應該趁他病要他命!”朱雄英朗聲道,“可是父親說的也有道理,天下百姓苦於兵事,生計艱難。自古以來,民不富則國不強,倘若百姓都不富足,國家亦不能長久!”

    “但北元威脅猶在,既不能不打,他也容不得咱們關起門來休養生息!”朱雄英繼續道,“所以孫兒以為,當兩手準備!”

    朱元璋問道,“哪兩手?”

    “一手拿刀,一手拿錢!”朱雄英開口道,“北元已被大明打殘,自元順帝出逃大都之後,黃金家族威望盡失。洪武三年,曹國公於應昌一戰,俘虜元昭宗之子,後妃,丞相等人,更使得草原各部,對忽必烈一係子孫,離心離德!”

    “孫兒以為,朝廷可派遣使節招撫北元各部!”朱雄英繼續說道,“遠交近攻這個法子,咱們的老祖宗幾千年前就用過。靠近我大明邊境的北元部族,必須被剿滅,或是全體內附。”

    “遠一些的部族,大明可以給他們一些好處,甚至對於剛剛登上北元大汗之位的烏薩哈爾汗,可以許諾其對草原的合法統治地位,與之邦交!”

    蒙元雖被打出了中原,但在草原上一直實力猶存,不可小視。而且自上至下,還有一套完整的行政體係沒有被打破,這種情況一直要到洪武二十一年,藍玉在捕魚兒海大破元軍之後,才使得忽必烈的子孫徹底失去了對於草原的統治權。

    其實,之所以大明立國之後,洪武帝數次推動大軍遠征北伐,除卻要消除北元的威脅之外,還有另一層意思。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大明是要繼承所有大元的遺產,包括雄偉的疆域,達到真正的華夷一統。

    朱元璋沉思片刻,眯著眼睛問道,“招撫?邦交?他北元現在是舔爪子療傷的老虎,你就不怕養虎為患嗎?”

    “他傷好一分,大明國立強橫十倍,何懼之有?”朱雄英笑道,“再說,拋開這些之外,還要經濟封鎖!”

    頓時,朱元璋眼睛一亮。

    “鹽鐵茶布等物,都產自中原!”朱雄英繼續說道,“大明把這些東西,設為違禁品,不許販賣至草原。同時,也不同草原開邊貿易。大明不缺他們那些東西,可他他們沒了中原的物資,隻能越來越弱。北元這隻病老虎,就是死老虎!”

    “說得好!”朱元璋一拍大腿,順便瞪了朱標一眼,“比你強!”

    “再者,大規模興兵雖有待商榷,但不代表不打!”朱雄英繼續道,“繼續在邊關,以精銳騎兵出塞,連年震懾胡人,使其不敢南望。同時,咱們國內休養生息,輕徭薄賦,發展民生。”

    “不超過十年,大明國力強盛,國庫有可支持數十萬大軍作戰數年之久的錢糧,再打也不遲!”

    “好孩子!”朱元璋大喜,一把抱住朱雄英,大笑道,“這真是天資聰穎,咱朱家的千裏駒!”

    朱標也看著朱雄英不住點頭。

    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的話,已是讓他心中狂震。

    這哪裏是八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

    “大孫呀,你可是是咱朱家的寶貝!”朱元璋大笑,不住的用胡子,親昵的紮著朱雄英的小臉兒。

    馬皇後也笑道,“皇上,俺大孫說的對不對?俺一個婦道人家也聽不出好賴來,可這麽小的孩子,就能說得頭頭是道,真是祖宗保佑!”

    “祖宗給的,就是明君的種兒!”朱元璋又大笑道,“咱大孫說的好,說的對,比朝堂上那些大臣說得還好!妹子!”

    馬皇後道,“在呢!”

    “包餃子,喝兩盅!”朱元璋大笑。

    “中!”馬皇後起身,“今兒呀,你借了俺大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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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先不說,紫禁城內歡聚一堂。

    千裏之外的遼東開原衛,戒備森嚴的軍營之中,也擺開酒宴。

    隻是這酒宴,殊無多少喜慶之意。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燕王朱棣出塞作戰,得勝之後班師回北平,在開原衛修整。大勝之後,清點一番,麾下二郎也是損失慘重。

    軍營裏所有的人都在酒桌邊正襟危坐,桌上擺著大盆的酒肉,卻沒人動上一動。所有人,都有將士都在看著,端坐在最前方,看著將士們戰死的靈位的年輕親王。

    燕王,朱棣。

    如今,他才不過二十二歲,但年輕的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麵容如刀,仿若一尊雕像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有眼神中的悲切,在緩緩流淌。

    嘩啦一聲,朱棣起身時,滿身盔甲甲葉子作響。

    他緩緩端起酒杯,然後慢慢傾斜,任憑杯中清冽的美酒,灑落在靈位之前。

    “兒郎們!”朱棣朗聲道,“這是咱大明的美酒,本王敬你們一碗!”

    說著,聲音漸漸低垂,“家鄉酒敬家鄉魂,陰曹地府再上陣!”

    一杯酒到完,又端起一碗,霍然轉身。

    轟,眾將士起身,宛若風雷。

    朱棣端酒,看著每個人的臉,“兄弟們,咱們一塊,再敬這些戰死的好兒郎一碗!”

    營中,虎賁呐喊,“安心上路!”

    一碗烈酒,刀子一樣下肚。

    朱棣未擦嘴角的酒漬,又端起來一碗,“這一碗,本王敬你們。敬你們這些,敢跟著本王出塞,拋頭顱灑熱血的好漢子們!”

    “我等身為武人,當馬革裹屍,勤於王事,為國盡忠!”麾下虎賁,同聲回應。

    “兄弟們!”朱棣大聲道,“日月不落,大明永在,幹!”

    虎賁回應,“日月不落,大明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