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風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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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這樣的組織,做不到秋毫無犯。

    毛驤的忌諱,也不過是手下人不能太過火而已。家中大件的財產或許沒人敢動,但浮財就難免被這些錦衣衛的番子們上下其手。

    陳家的家人,無論主子還奴仆,頃刻之間都被五花大綁。

    滿院的哭聲之中,錦衣衛們在陳家的各個房間內翻箱倒櫃。

    王大彪看看院落之中,哭哭啼啼的女人看,再看看那些精神頭十足在屋裏翻找東西的手下,一擺手,“留幾個人看著,其他人跟老子去紅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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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福樓,經營的深受江南士子富商之流喜愛的淮揚菜。

    酒樓就在秦淮河的邊上,所以酒樓之中不設大堂,全是雅座。來的客人不但能享受到最好的酒菜,性質所致,還能叫些名媛歌姬出局前來。

    “陳兄,山東的事,隻有你能辦!”

    二樓叫四海閣的雅間中,陳廣信和其他三人坐在一桌上。雖說攏共就他們四人,可桌上擺滿了店家的招牌菜,雅間內沉香繚繞,黃酒的味道更是沁人心脾。

    說話的人,四十多歲,一身富商的打扮。

    大明朝不許商人穿綢緞的,因此這富商的打扮並不見得多好。但他手上的寶石戒指,卻閃得人眼睛都疼。

    陳廣信也剛五十出頭,麵容有幾分讀書人的儒雅,目光先是看了看富商手上的寶石戒指,又吃了一口清燉獅子頭,隨後用帕子輕輕的擦拭嘴唇。

    “黃兄,山東的事,兄弟愛莫能助啊!”

    他話音一落,桌上其他三人的臉色都急不可耐,帶著絲絲的揪心和惶恐。

    “您這話說的,刑部還有您辦不成的事!”黃富商再次給陳廣信倒酒,開口道,“不瞞您說,出事的是我本家外甥,家裏就這麽一個兒子,所以從小嬌慣了些,惹了些禍!”

    “怕不是隻惹禍了!”陳廣信笑道,“山東按察司的行文上個月發到了刑部,黃兄的外甥別的罪過不算,光是壞了兩家婦女的名節,就六起!”說著,頓了頓,“這可都是死罪呀!”

    “要麽怎麽就求到你了呢!”黃富商又笑道,“我也知道,饒他條命,難!可都是當長輩的,不能看著他死不是?”

    “你們家什麽意思?”陳廣信問道。

    黃富商給了旁人一個眼神,邊上馬上有人開口道,“其實小的們也不是完全麻煩陳大人您,鄙子的罪,那些女子那邊隨時可以改口!”說著,笑道,“鄙人多給那些女子家許多銀錢,還保證她們都能嫁到好人家去”

    “你這話就不對了,名節都壞了,如何嫁?”陳廣信笑道。

    “小人家中的活計,好多都是說不上媳婦的光棍,哪還有資格挑三揀四。”那人笑道,“女子名節是重,可小人給她們家裏大價錢。讓她們兄弟都能”

    “明白了!”陳廣信笑道。

    名節失了,是大事。但這年代的女子,都是給家裏活。隻要父兄不追究,一個女的能鬧到哪裏去。這時代,貞潔烈婦是有,但民間遠達不到後世那麽森嚴。

    天下萬事,都繞不開一個錢字而已。

    “不過,不可能都被你家收買吧?就沒有剛烈的?”陳廣信笑道。

    “還是多給銀錢,答應娶過門!”那人又笑道。

    “你這當爹的,還算有幾分正事,知道平事兒!”陳廣信笑著,喝了一口酒,愜意十足。

    “那,還要在下做什麽?”他開口問道。

    “山東按察司的行文發過來了!”黃富商說道,“上麵是斬首待查,這邊就算女幾個女子的家屬不追究,也不能了!”說著,低聲道,“我的意思是,陳大人您這邊,高抬貴手。”

    “我怎麽高抬貴手,山東的行文已經判了呀!”陳廣信裝糊塗。

    “隻要您不回文給山東說那個斬字,我們這邊就有把握,說服按察司的老爺們!”黃富商低聲說道,“原來的按察司是個愣頭青,如今剛換了一個進士老爺,頗為風雅!”

    這事說來很簡單,前頭的按察司就要斬首,但人還沒殺,剛把行文發到刑部,就被調任了。

    而接任的按察司,確實黃富商家裏能夠得上的。

    “這不行!”陳廣信斬釘截鐵的搖頭,“不發行文,你這是讓我知法犯法。再說了,刑部又不是我家開的,我做不了主!”說著,頓頓,“公文的往來有規矩,山東來行文,兩個月內必須給回文,而且山東按察司的行文,在刑部是有存檔的。我不過是一個小吏”

    “陳大人,您要是不幫忙,我們全家就都沒活路了!”方才說話那人,直接跪下,“您若幫忙,就是我家的再生父母啊!”

    黃富商也開口道,“陳兄,咱們多年的交情,還能”說著,拍拍對方的手背。

    “這事嘶!”陳廣信猶豫道,“上上下下都要打點,堵別人的嘴,這可不是一個人能幹的事。這麽說吧,是三五個司要一塊使勁!”

    “明白,明白!”黃富商笑道,“陳大人,知道您們為官難!”

    “我算什麽官呢?”陳廣信笑道。

    “您就是官呀,您是現管的官!”

    “不提也罷!”

    “知道您難!”

    “衙門裏做事,束手束腳!哪有你們經商好!”

    “我家是做綢緞莊子的!”黃富商低聲道,“您有沒有興趣!”

    “在下沒那個頭腦!”

    黃富商聞言笑笑,不動聲色的從袖子中推出幾張紙來,“這些”

    “這是作甚?”陳廣信不滿。

    “陳大人幫小人做事,總不能讓您再墊錢,該走的關係”

    “懂事!”陳廣信大笑。

    那幾張票子,是江南大錢莊昌盛恒見票即兌的龍頭金票。初略一看有五張,最上麵的數字是一百。

    一百兩黃金,不是一百貫銅錢!

    就這時,雅間外忽然傳來腳步,一個小夥計臉色煞白的進來。

    “叫你了嗎?”黃富商怒道。

    小夥計手裏端個托盤,惶恐的說道,“有人,給陳大人送了個菜!”

    “誰呀?”陳廣信疑惑道。

    “要麽說大人您人麵廣,看看,出來吃頓飯,也有人來送菜!”黃富商和其他幾人奉承道。

    “嗨,京城裏混的就是一個人緣!”陳廣信矜持的笑笑,對小夥計說道,“放下吧!”

    “那人說了!”小夥計臉色慘白,“小的打開給您看!”說著,顫抖的手,打開托盤的蓋子。

    當啷,陳廣信手中的酒杯落地。

    托盤中,赫然擺放著一副腳鐐。

    那是刑具,他身為刑部的人如何不知?

    隨即,外邊傳來冷冰又戲謔的聲音,“嗬,陳大人?你是自己帶,還是我們爺們給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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