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苟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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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年光禿禿的手指,不急不徐的敲打炕桌桌麵。
跪在地上的苟二,心裏突突的直跳。
他是大明皇城的第一批太監,他見過眼前這人當年的風光,更知道這人的手段。
眼前這個幹爹和別的色內力荏的太監不同,他從不在人前顯示自己的權勢地位,也從不用嚴詞來彰顯他的權威。反而,他越是這麽和顏悅色的說話,越是事態嚴重。
苟二的腦子飛快的運轉,不停的思索著,自己到底哪裏得罪的了幹爹。被幹爹今日如此對待,到底哪裏做錯了,讓幹爹發火。
是這幾年自己飄了不夠恭敬?
還是自己逢年過節,忘記了孝敬對方?
“幹爹說哪裏話,嚇死兒子了!”苟二額頭都是冷汗,“兒子要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幹爹說就是,兒子一定改,何須要驚動敬事房?”
“你這些年做的那些事,不應該驚動敬事房?”陳大年笑道,“你苟公公,如今威風快活呀!”
“幹爹!”苟二趕緊磕頭,渾身發抖。
“你當旁人不知道呢?你做那些斂財的事,若不是敬事房的老董看在我的麵上,早就拿你了!”陳大年哼了一聲。
“什麽事都瞞不過幹爹,兒子該死!”苟二繼續叩首,“兒子是五根不全殘廢之人,也沒什麽想頭,就是在銀錢上貪了一些!”
“你找對食,我不說你,人嘛,七情六欲都是難免的!假夫妻,也算是姻緣一場,相互有個依靠,這宮裏的日子也沒那麽難熬!”陳大年歎氣道,“可是,咱們這樣的人連宮門都出不去,你弄那些銀錢幹什麽?”
“兒子糊塗!”苟二落淚道。
如今大明朝的太監不如狗,莫說軍國大事沒他們說嘴的份兒,連聽都沒權力聽,而且還不許他們識字,不許他們出宮,連貪心都不許。
他苟二做的這些,若是傳出去,就隻有一個下場,死!
“你錢花哪去了?”陳大年再次笑問。
苟二的身子猛的一抖,不敢抬頭,兩股顫顫似有便意。
“我知道,你在外頭,嗬嗬!”陳大年看著對方的樣子,戲謔的說道,“你是成年之後淨身入宮,進來之前你有個家,有個兒子,有個閨女,是不是?”
“幹爹?”苟二嗓子沙啞,目光驚駭欲絕。
這更是旁人根本不知道的事,怎麽也被人眼前的人知道了?
這事,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即便是送出宮的銀錢,也都是頗費周折,慎之又慎。
“你是我選進宮來伺候主子的,你屁股後頭那些事,我怎會不知道?”陳大年笑笑,微微伸手,在炕桌的匣子裏,抽出一張紙。
“你本姓李,名信,洪武元年入宮。”陳大年緩緩說道,“你的老家是直隸鬆江府,因為私下毆鬥出了人命,所以才想到淨身入宮這個沒辦法的法子,是不是?”
苟二的身子,軟軟癱成爛泥。
“你在老家的兒子如今生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你的閨女,嫁給當地一個地主,生活也算賦予!”陳大年繼續道,“你兒子現在辦著織造長,家裏有幾百畝水田,對不對?”
“幹爹?”苟二的眼光,像是看到了鬼魅,“您,怎麽什麽都知道?”
“你先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就問你這些事對不對?”陳大年繼續道。
苟二哽咽叩首,淚如雨下。
“哭什麽,我又不是要害你,就算你在外頭有子嗣,我也隻有羨慕的份兒!”說著,陳大年詭異的一笑,“難不成,我還會因為羨慕,派人出去,殺了你的子嗣?”
“幹爹!”
砰砰,苟二不停磕頭。
“兒子是幹爹提拔的,一直當幹爹是親爹,幹爹有事您吩咐,兒子沒有不答應的!求幹爹,別在嚇唬兒子,兒子膽小!”
陳大年看著對方磕頭如搗蒜,“你還真是個聰明人!我和你說了這麽多,不是要害你,而是要拿捏你,居然這麽快就讓你猜到了!”
苟二不是猜到的,是被嚇得腦子靈機一動。
他所有的秘密,在眼前這個人那裏,都不是秘密。
眼前這人就像是鬼魅,能鑽到他的心裏,看穿所有的陳年舊事。
“幹爹有事您吩咐!”苟二繼續大聲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陳大年笑笑,“你在東宮這些年,也算是會做人做事的,雖不在主子身邊伺候,但也是有臉麵的奴婢!”
苟二心中咯噔一下!
陳大年這話,絕不是無的放矢。
涉及到東宮兩字,讓他的心一下警覺起來。
“你的隊食,那娘們是太子妃身邊的嬤嬤?”陳大年又道。
苟二的心裏,又是咯噔一下,差點沒昏過去。
對方的話不但涉及到了東宮,還涉及到了太子妃?
“她她是掌管東宮浣洗的嬤嬤!”苟二低聲道。
“你不說實話,我卻知道,那娘們可在太子妃麵前說得上話呀!”陳大年斜眼道。
苟二不停叩首,“她是東宮二爺奶娘的親姐妹!所以有些臉麵!”
“這就對了,奶過二爺的女人,太子妃是當成心腹的!”陳大年一笑,“你小子也算是有福的人,對食找的居然是太子妃身邊人,嗬嗬!”
苟二渾身顫抖,身下濕成一片。
“看你怕成那樣!”陳大年有些嫌棄的說道,“又不要你的腦袋,你害怕什麽?”
“兒子,天生膽小!”
“膽小?嗬嗬!”陳大年冷笑,“你不是膽小,你是怕我!”說著,繼續開口,“你幫我做幾件事,隻要做好了,這輩子就不用再怕我了!”
“兒子一定從命!”
“你過來!”陳大年勾勾手指。
苟二爬上前,側耳傾聽。
隨後,臉上驚駭莫名,死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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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茶庫房一出來,冷風一吹,苟二渾身控製不住的發抖。
尤其是褲子裏麵,黏黏糊糊的冰冰冷冷的,說不出多難受。
“他怎麽什麽都知道?”他心中滿意疑問,對於陳大年更加的敬畏。
“他交代的事,可怎麽問呀!”他心中又驚恐萬分,因為陳大年交代的事,涉及到了主子的。
他一個奴婢,怎麽敢窺視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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