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韓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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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寶頂的青石台階,隻能容納兩人並行。
老爺在在前,朱雄英在後。
腳剛踏上台階的時候,老爺子忽然雙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用膝蓋當腿,跪著上行。
“皇爺爺!”朱雄英一聲驚呼,卻沒得到回應。
青石台階堅硬冰冷,&bsp&bsp剛爬了幾下就膝蓋刺股的疼。
老爺子的身影忽然停住,沒有回頭卻伸出手,“土來!”
一個守陵太監,恭敬的拎著一筐土放在老爺子身邊。
隻見老爺子雙手抬著土筐,放在台階上,然後叩首膝行。一步一步,&bsp&bsp一下一下。
數百級台階,&bsp&bsp悠長而又冰冷。朱雄英眼睜睜看著老爺子一步一步,那高大的身影似乎累了,&bsp&bsp手臂微微打晃,筆直的脊背也變得佝僂。
當老爺子的大手再次握住土筐,一隻小手出現。
“皇爺爺,孫兒幫您!”
爺孫兩人相視一笑,跪在青石台階,抬著裝土的土筐。
給祖宗填土,是子孫的孝意。
皇陵寶頂的土是混合著石灰的混合土,這樣寶頂就不會長草。
爺孫倆爬到寶頂之上,膝蓋早就磨破了,放眼望去微微泛著白的寶頂之上,隻有牆磚的縫隙中,長著幾根野草。
老爺子先是叩首,而後起身慢慢的拔出那些野草。
“大孫,來!”
爺倆攜手,那土筐之中的土,&bsp&bsp緩緩的灑落一圈。
“本想著,給爹娘厚厚的加上一層土。可咱歲數大了,英哥也還小!”老爺子看著寶頂低聲道,“等英哥大了,力氣足些,讓他再來!”說著,恭敬的叩首,“爹娘莫怪!”
說完,他站起身,目光看向遠處。
朱雄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視線之中若隱若現一個小村莊,“皇爺爺,您在看什麽?”
“家!”老爺子微微一笑,手指遠方,“那邊,以前是咱們的家!”
可能是睹物思情,也可能是寒風吹亂了老爺子的白發,一時間朱雄英竟覺得身前的老子爺子,是那麽的寂寥。
“皇爺爺,您要回去看看嗎?”
老爺子搖搖頭,“不看了!看啥?”說著,&bsp&bsp苦笑道,“那邊的家,&bsp&bsp是咱的苦難!”說到此處,又指著另一側恢弘的皇城,“往後,那才是咱們的家!”
爺倆在寶頂上站了許久,然後攜手從台階下去。
下麵的官員和太監等一擁而上,幫他們整理衣服。
這時,朱雄英注意到,不遠處跪著一個陌生的人影。
不等他問是誰,老爺子已經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笑道,“你是劉家的?”
“回聖上,臣是劉家第三代,劉念恩!”那人三十多歲大聲說道。
“你祖父呢?”老爺子問道。
“祖父前年病逝了!”那人叩首。
“呀!”老爺子有些意外,“咋沒人報給咱呢?”
那人開口道,“是臣的祖父臨終之時說,劉家無德無能身受皇恩,已經夠慚愧了。不敢再勞陛下掛念,吩咐臣等子孫悄然安葬!”
“你爺爺那人呀是個好人!”老爺子長歎一聲,“那你爹呢?”
“臣父親去年也走了!”那人說道。
“咋弄的,他才多大歲數啊!”老爺子惋惜道,“可惜了!”說著,又問道,“你叫什麽?”
“臣劉念恩!”那人抬頭,“祖父給的名字,讓臣永遠記得皇上的恩德!”
“要說恩德,你劉家給咱的,比咱給你們的多呀!”老爺子笑笑,最朱雄英招手,“大孫過來,這可是咱家的恩人呀!”
鳳陽,劉家!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義惠侯劉繼祖的後人。
當年老爺子無地埋葬父母,就去求他們租地的主家劉家。
誰知那位劉地主不但不給,還把老爺子罵了一頓。倒是那位老家的老爺的親哥哥,劉繼祖聽說了這事,主動給了老爺子一塊地。
一塊地,換來一個侯爵惠及子孫。
所以說,人生在世,還是要積德行善。
劉家劉繼祖這一脈飛黃騰達,而當初沒給老爺子地的那劉家,怕是腸子都悔青了。
“你是義惠侯的三代孫?”朱雄英笑道。
“臣叩見皇太孫!”劉念恩誠惶誠恐的叩拜。
“起來,做那邊跟咱們說說話!”老爺子笑道。
隨後爺倆在前,劉念恩躬身在後,走入旁邊的偏殿之中。爺倆坐著,劉念恩恭敬的站在他們身前。
“家裏的日子還過得去?”老爺子端著熱茶笑問。
“托皇上洪福,這些年賞了臣家裏幾輩子都吃用不盡的土地銀錢!”劉念恩開口道,“劉家人現在享的富貴,做夢都想不到!”
“你家現在多少地?”老爺子又笑問。
“水田一百三十八頃,旱田三百六十頃,還有坡地山地林地。”劉念恩開口道,“臣的祖父生前說過,臣家裏的地,跑馬都能累死馬。”
“祖父生前一再交代,我劉家能有今日的富貴!都是因為當年的小善,所以告誡臣等兒孫做人一定要有良心!”
“皇上仁德,所以這些年家中田地所出,除了佃戶們該交的,其他分文不取。不但不取,若誰家有過不去的時候,劉家要要出手幫襯!每年官府征糧,劉家都是足額交付。”
“嗯,良善人家!”老爺子大笑道。
可說著,忽然皺眉道,“不對吧,咱記得還給了你家一百多畝勳田呢!那些勳田就挨著龍興寺,你怎麽沒說?”
頓時,劉念恩有些不知所措。
勳田就是開過時賜給功臣的田畝,都是免稅免糧的。
“說呀!”老爺子皺眉道。
“臣家裏的勳田”劉念恩猶豫起來。
“說話,吞吞吐吐的,不像個漢子!”老爺子怒道,“勳田呢?”
“這個”
“欺君之罪你自己掂量!”老爺子沉聲道。
劉念恩噗通一聲跪下,“臣不敢瞞皇上,臣家裏的勳田”說著,似乎心中反複糾結,最後一咬牙道,“臣祖父活著的時候,就給了旁人!”
“大膽!”老爺子怒道,“咱賞的田,居然敢許給別人,誰敢要?”
“皇爺爺,您稍安勿躁!”朱雄英笑笑,開口道,“義惠侯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別怕,自有皇爺爺和孤給你做主!”
劉念恩叩首,低聲道,“臣家中的勳田北麵礙著韓國公的家祖墳,所以”
韓國公就是李善長!
“他要倒黴!”朱雄英心中暗道。
果然,老爺子大怒,“咱賞的勳田,就因為挨著他家的祖墳,你們就許給他李家了?”說著,一拍桌子,“是李善長跟你要的,還是你拱手相讓的,實話實說!”
“是是韓國公的弟弟當日找了臣的祖父,那時臣還小,隻記得好像是用坡地置換過去的!”劉念恩惶恐道,“臣記得祖父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他們就是,還說人家是當朝宰相,劉家這侯爺跟人一比,什麽都不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