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再次嘩然。

    “好囂張的靈樞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衝撞慧輪禪師，我看你最後怎麽收場！”

    “哇，這名道士真好看！”

    “唔……這囂張的味道奴家竟然有些喜歡，你們說他會不會贏啊？”

    “……”

    說話間，張鳴已經立在半空，麵對慧輪禪師，同樣盤膝而坐。

    他本不會飛，這是最近兩天多虧李二狗，才得到的【騰雲駕霧】。

    慧輪並不惱怒，而是合十笑道“出家人戒嗔戒躁，清徽道長，你這是落了下乘了。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

    張鳴也笑道“這貪恨嗔癡，本就是生來具有，不明自身，如何開悟？大師，你著相了。貧道是客，大師先請！”

    兩人打著機鋒，嘴上說要開始，其實在張鳴出現的那一刻已經開始。

    慧輪不為所動，麵露慈悲，笑道“不急，既然清徽道長想借此戰揚道抑佛，貧僧就為道長先獻上一禮！”

    說著，他伸出手掌向下一翻。

    天上頓時綻放一道道佛光，形成手掌的模樣，然後，隨之再次一翻。

    一座城池的虛影霎時間投在上空，宛如倒影一樣，纖毫畢現。

    “阿彌陀佛，南陵城的諸位施主，貧僧之言，你們可能聽聞？”

    慧輪仰頭笑道，旋即那倒影裏的一位位百姓抬起頭來，議論紛紛。

    同一時間，整座城池都響起慧輪禪師的聲音，那倒影赫然是真實顯現。

    張鳴眼眸微動，清晰的看見一條條陣法紋路，經過四方佛像與四麵城門構建成一隻大網，將整個南陵城覆蓋。

    而慧輪每說一句話，都通過陣法傳出，可以被每一位居民聽見。

    要知道天壇廣場不過是能容納萬人，此時等於無視空間的阻隔，令兩人的所有辯論，完全呈現在整座城麵前。

    “殺人誅心！無論誰輸了，恐怕都要受到全城人恥笑，快速傳遍整個東陵郡，乃至整個晉國！好狠的用心！”

    清泉和陸雪晴等人對視一眼，更加擔憂，師兄，你可一定要贏啊！

    張鳴含笑不語，內心卻在思量，難道慧輪禪師花費巨大力氣布置此陣，就是為了擴音給全城人聽？他不信。

    這應該隻是對方的先手。

    如此一來，自己的陣法也不急顯露。

    “慧師神通，貧道佩服！”

    張鳴哈哈笑道，“既然貧道前來論道，一人是道，萬人是道，百萬人也是道，大道殊途而同歸！大師，請吧！”

    他的聲音也遠遠傳遍整個南陵城，頓時有無數人議論“這是誰？”“好像是一名道士！”“他竟然要與慧輪禪師論道？”“相公，專心點，這邊才是道！”

    慧輪合十笑道“清徽道長，既然你要論道，敢問何為道？”

    這一問，所有人齊齊看向張鳴。

    他們在南陵城裏受佛法熏陶有一段時日，對佛家的理念有所了解，可是，還不知道這靈樞觀的道是什麽道？

    張鳴聞言而笑，不由抬頭看天，低頭看地，又掃視一眼眾生不語。

    清泉急得抓耳撓腮，問道“師兄這是什麽意思？忘詞了嗎？”

    白瑤提醒道“你是師父，我是徒弟，你都不懂，我哪知道。”

    清泉“……”

    這時候，隻聽慧輪禪師出言問道“怎麽，清徽道長答不出來嗎？”

    張鳴搖頭笑道“大師看不出嗎，貧道所見，天上地下，眾生萬物，無處不是道，無物不是道，這就是道啊！”

    慧輪眼眸一沉，緊追不放的問道“那你看我，是佛還是道？”

    這一問，直接戳中要害。

    眾人眼露驚色，慧輪明明是和尚，修的是佛，難道還能說成是道？

    張鳴認真看他一眼，問道“恕貧道眼拙，你是什麽東西？”

    眾人一下子嘩然。

    這慧輪說自己不是東西，還是說自己是東西呢，好像都中了圈套。

    “佛說，眾生無相，人相，壽者相，萬物相，眾生眾相是我相，我相也是眾生。因此，貧僧是佛，不是道。”

    慧輪眼眸微沉，笑道。

    他這一回答，直接規避掉了圈套，而且反證一句“不是道”，可謂精彩。

    張鳴卻緊追一步，問道“大師，既然你說你是佛，敢問佛是什麽東西？”

    圍聽眾人不禁齊齊一愣。

    他們剛覺得慧輪禪師占據上風呢，這眨眼之間，就掉了個個兒。

    慧輪也是口舌一滯，好一個靈樞觀！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臭道士！

    清泉禁不住眉開眼笑“對啊，佛是什麽東西？哈哈哈，還是師兄厲害！一瑤，一晴，你們都學著點。”

    白瑤和陸雪晴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眼裏對師伯（師父）的仰慕。

    隻見慧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微微笑道“佛說，天上地下，須宇彌塵，三十三天，唯吾獨尊。佛，就是佛！”

    張鳴哈哈笑道“那你看我，是佛還是道？我若是佛，何不拜我！”

    剛才的問題，一下子反製而回。

    慧輪眼眸一縮，反而笑道“請恕貧僧眼拙，你又是什麽東西？”

    兩人一來一往，唇槍舌劍。

    張鳴收斂了笑容，認真說道“我若是佛，則佛不是東西。可我不是佛，也不是道，我是眾生，求道修道。”

    “慧輪，你問我，就是問這芸芸眾生，你看他們是東西不是東西？”

    南陵城眾人嘩然。

    吃個瓜不容易。

    這怎麽扯到自己身上了，那慧輪說自己是東西，還是不是東西呢？

    慧輪臉色微凝，合十道“眾生皆有佛性，可成佛；佛亦是眾生，眾生皆苦，所以貧僧要普度這眾生。”

    張鳴沉眉笑道“你說眾生可成佛，佛亦是眾生，那我問你。佛祖買菜回娘家，佛是佛，菜是佛，還是娘是佛？”

    這一問，全場啞然。

    佛祖有娘家嗎？是了，既然佛祖是眾生，那自然是可以有娘家的。

    等等，怎麽有點不對勁？

    還有，佛祖他娘是佛嗎？

    慧輪斥道“胡攪蠻纏，若是眾生買菜回娘家，自然都可是佛！”

    張鳴哈哈笑道“慧輪，那你可見，這佛祖回娘家走的是道啊！”

    慧輪怔住。

    眾人也齊齊愣住。

    “佛祖走的是……道？”

    他們反複嚼味，好像確實如此。

    隨即，隻聽張鳴朗聲說道“諸位，佛祖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與你我並無二致，佛祖也在行道、求道！”

    “這天下萬般皆是道，道是天地之始，也是萬物之母，周行世間，眾妙之門！佛祖尚且修道，你等何必參佛！”

    眾人全部怔住，是啊，佛祖也是與你我一樣的生靈，他尚且在修道，我等又何必參佛呢？什麽，你說佛祖不修道？

    那他既然大徹大悟，已經成佛，那還每天坐禪，修個什麽勁？

    若說是修佛，那他是還未成佛？若已成佛，那修的定然不是佛……

    慧輪咬住牙，竟然不知道如何應對，佛祖走的不是道，是佛？可是，他明明走的就是道，佛祖為什麽要走路呢！

    可飛行所至，也是道啊……

    他迷惘之際，猛然聽到對麵的道人再喝道“慧輪，你所修之佛，是佛！佛卻在求道！縱然成佛又如何！與其舍近求遠，你何不拜入我靈樞觀直接修道！”

    張鳴抬手作揖，露出寬厚的笑容道“貧道不才，願意收你為徒！”

    全場一下子鴉雀無聲。

    棄佛修道？

    這是置小寒山寺於何地！

    坐在前排的寧歸塵驀然喝道“慧輪，不要被他的言語所迷惑！”

    半空裏的慧輪瞬間回過神，眼裏冒出凶光，哼道“曲解是非，顛倒黑白！既然一爭佛道高低，豈能隻論道不論法！清徽道長，你不妨接貧僧一招！”

    他竟然不打算論道，而是直接開打，以力證高低，免去口舌之利。

    不過，塑命境的交戰餘波極大，這裏百姓密集，注定要收攝威能。

    因此，慧輪屈指一彈，有一朵紫色蓮花飛出，直奔半空裏的道人。

    張鳴哈哈一笑“慧輪，辯不過就要動手嗎？貧道自當奉陪！”

    說著，他輕輕一揮衣袖，那紫色蓮花攜帶浩然威勢，消融不見。

    下方的郭香和尹雪兩人互相抓住手，手心裏都有點緊，內心擔憂不已，清徽道長他能打得過這位慧輪禪師嗎？

    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啊！

    蘇檀兒抬起頭，有些好奇，她雖然見過清徽道長一次，不過那次是為了問天下可有解相思之法，沒有見過他出手。

    如今一看，隻覺得他輕描淡寫一樣，就破去那凶和尚的蓮花一擊，不由驚歎，隻怕一身實力不弱於自己的師父。

    想到這裏，她又有些黯然，不知道師父怎麽樣了，能不能再見到？

    一隻小手驀然抓住她的手掌，緊緊握了握。蘇檀兒轉眼看去，隻見郭香笑道“不用擔心，清徽道長會沒事的。”

    她撅了噘嘴，沒有說話，人家是擔心師父，不是擔心這位道長。

    不過，這清徽道長長得真好看，氣質倒是與自己的師父有些般配。

    她胡思亂想起來。

    上空，慧輪眼眸微凝“嗬嗬，有些手段！清徽，你再接貧僧一招！”

    他雙手向上一揮，頓時有無窮光自天際飛來，向對麵的道人射去。

    張鳴麵色一沉，這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可以照進心靈裏，傷人元魂。

    這慧輪不愧是小寒山寺近千年來的第一天才，竟然一下子就看穿自己的袖裏乾坤隻能收攝物品，不能針對精神。

    剛才的蓮花是靈氣所凝。

    而現在的光，是心靈之光！

    張鳴心裏一動，想起上次遇到的許新年的陰陽幻境，不由抬頭望向上方的城池倒影，忽然指著其中笑道

    “慧輪！既然你以佛門之法對我，佛本是道，你且看我原本是什麽？”

    下方的清泉等人已經捏緊了手心，裏麵全是汗，清泉看一眼太虛子說道“師父，若是師兄不敵，您可一定要救他！”

    太虛子瞥他一眼“管好自己。”

    這時候，隻聽慧輪不屑的笑道“嗬嗬，死到臨頭還故弄玄虛！”

    說著，他抬起頭，遙遙望向自己的南陵城倒影裏，不由一下子怔住。

    “這是什麽……這不可能！”

    他猛然一揮手，隻見那城池倒影放大，刹那間定格在天空，顯現出清徽一人的身影，不對，那哪裏是身影！

    萬丈金光照徹天宇，其中分明有一羅漢虛影，靜靜盤坐在半空。

    這不是清徽，而是佛門羅漢！

    他頓時想到剛才那一句問話“佛本是道，你且看我原本是什麽？”

    難道這清徽道長竟然是佛門修士，已經成就羅漢果位，如今卻棄佛修道，甘願墮入輪回，重求這世間之道？

    為什麽？值得嗎？

    慧輪此刻竟然迷茫了一刹那，可是他旋即就眼眸一冷，管你是什麽羅漢，還是道士，阻我之路，就該殺！

    無量毫光這時候到了麵前，盡數射在靜坐的淡藍色道人身上。

    然而，慧輪包括天壇廣場上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晰，那天空裏的羅漢虛影驀然抬起頭，與他們對視了一眼。

    隨即，靜坐而笑，不動如山。

    毫光如雪一樣消融。

    這道可以破碎靈魂的心靈之光，宛如遇到克星，根本不能傷其分毫！

    張鳴在光芒裏睜開眼，笑道“慧輪，你還有什麽手段，盡管使來！”

    這一聲言語極輕，卻響徹在眾人耳畔，顯得那麽鎮靜，那麽狂妄。

    郭立青等城主府的人也目露震撼的望向半空，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手段，將慧輪禪師都壓得死死的。

    “大人，這也許是咱們的機會。”

    夏侯椿忽然上前一步，耳語道。

    寧歸塵若有所思的看兩人一眼，不過很快轉過頭去，並不在意。

    這些……不過是小蝦米罷了！

    “慧輪，你還在等什麽？是時候出手，接掌整座南陵城了！”

    他眼眸跳動，握緊了手掌。

    隨即，隻見慧輪從盤坐狀態站起身，凶狠的喝道“清徽！這是你逼我的！今日本座就讓你看看，什麽是佛！”

    說著，他伸出手掌，舉起向天。

    頓時有四道璀璨的光芒從城門處亮起，化為降魔杵、楊柳瓶等模樣，向這邊激射過來，同時，四座佛像亮起光芒。

    它們霎時間匯聚到一起，變作一道龐大的佛陀虛影，向慧輪的掌心融去。

    “嗬嗬，這才是佛門大神通啊！”

    慧輪冷冽的向四方笑道，手掌收回，向天空和地上分別一拍。

    那倒映在天空的南陵城虛影，驀然化為一道光芒，落在他的掌心裏。

    慧輪攤開手掌，隻見其中立著一座城池虛影，裏麵有百姓走動、議論。

    張鳴等人隻覺全身一緊，有無形的枷鎖落在身上，令自身喘息都難受。

    整座城池竟然像是被慧輪收入掌中，眾人之生殺予奪，盡於一掌！

    這時候，慧輪才狂然笑道“諸位，這才是本座的命格，本座的佛啊！以後，就入了我這佛國，安心做臣民吧！”

    說罷，他伸手一握。

    整座城池轟然作響，有房屋不住向上拔起，眾人也脫離地麵，竟然仿佛要一起憑空飛起，落向那慧輪的掌中。

    這是……

    神通——掌中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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