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兔崽子,你還敢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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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昭明書院。
“清徽道長,這裏就是昭明書院,地處繁華地帶,四周也是世家聚集的所在。我在丁字院就讀,師承李密。”
曾小牛領著張鳴來到一處亭台樓閣接踵的地段,遠望盡是飛簷翹角。
百米外是昭明書院的大門,上麵寫著門頭,左右還有一副對聯。
氣備四時,與天地鬼神日月合其德;教垂萬世,繼君臣聖賢文武作之師。
“好大的口氣!即便是洞明書院,也不敢如此誇讚自己吧。”
張鳴駐足在門前,問道,“這對聯是何人所立?”
曾小牛被他的話驚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向四處一望,見來往學子都沒有聽見,才小聲說道“清徽道長,這是當朝左相王安國所立,出自京都王家。”
京都王家,就是東陵郡王家的主族。
左相王安國,儒聖王浩然!
難怪這京都王氏被稱為大晉皇朝第一世家!
張鳴皺眉“這麽說,貧道如果動這東陵郡王家,不僅儒家一脈會與我為難,就連朝堂之上也會對我靈樞觀施壓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畢竟女帝都已經下過詔令“崇佛抑道”,也不差這點諫言了。
郭香眨一眨眼睛,問道“曾小牛,這朝堂之上還有右相和三院六部鉗製,還輪不到這左相王安國一手遮天吧?”
她與尹雪兩人從小就被郭立青送往京都洛城,托庇於監天院,對於京城的局勢多少有些了解。
這大晉皇朝的朝堂設置,有“一師兩相,三院六部”之稱。
一師,指國師之位,已經空置多年,幾乎被人遺忘。
兩相,指的就是左相王安國和右相管清河。
三院六部,即監天院、中書院、翰林院和吏、戶、禮、兵、刑、工六部。
那瓊宇劍派司空見禮的父親司空豫,就是禮部尚書。
“不錯,左相隸屬京都王家,右相則代表其他世家門閥。”
曾小牛看得倒是清晰,或許也是從他人處聽聞,說道,“他們分庭抗爭,表麵和睦,內裏暗鬥,但是不管怎麽說,都代表儒家一脈,恐怕不會為道長多說話。”
這從書院的根源就可以看出,寒門難出頭。
因此當朝為官的人,既是儒家書院的中堅力量,也是世家門閥的代表。
儒家與世家早已捆綁在一起,就算內裏再不和睦,對外也是一體。
因此,這右相管清河不僅不會幫靈樞觀,怕是可能落井下石。
畢竟靈樞觀太虛子可是將儒家一脈,連同世家一起進行了重創。
張鳴搖搖頭,說道“無妨。”
不過,此時,他才知道朝堂局勢之複雜,遠勝三宗十七派。
“曾小牛,既然左右兩相代表儒家一脈,那三院六部又有什麽講究?”
他們走進書院,尋了一處僻靜院子。
曾小牛見這裏人少,頓時沒了顧忌,說道“清徽道長,三院裏的翰林院出自儒家,這點不必多說;監天院為當今聖上監察天下,但是那院長乃是太一仙門紫乾真人。”
說到這裏,張鳴眉頭微挑。
“太一仙門紫乾真人?監天院的院長?”
他這才想起來,清泉的伏虎天師職位,正是掛在監天院底下。
“莫非這太一仙門早就注意到了我靈樞觀的存在,而南陵城的冊封之舉就是他們順水推舟?可是,他們的用意是什麽?”
張鳴在這一瞬開始懷疑。
這天下大勢,風雲滾滾,其中明顯有多位執棋者在高處攪動。
一開始,他覺得這執棋者就是當今女帝武明仙。
後來,他發現儒家一脈在其中參與甚多,十分可疑。
可是如今,他透過監天院的設置,猛然驚覺三宗也許在裏麵也做了什麽。
“這些人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目的,才促成了現在這種局麵。而我不知不覺邁進了這張網裏,於是被所有人當成了餌。”
張鳴越想越是通透,“若是我和清泉不下山呢,原本的餌是誰?”
他的目光很快定格在一個熟悉的麵孔上。
小寒山寺,慧輪禪師!
這位千年難得一見的絕頂天才,試圖以掌中佛國煉化南陵城百姓,以佛抑道,牽動天下風雲,也許才是原本的餌啊!
而自己不過是適逢其會,打亂了他們的布局罷了。
“原來如此。”
張鳴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隻是不知道執棋者還有誰……”
“不對,若太一仙門執掌監天院,而清泉又隸屬監天院管理,我如今又將太一仙門得罪死了,那……清泉有危險!”
他能想到,太一仙門極有可能借此對付清泉。
古往今來,還有什麽比“上級對付下級”更容易的事。
“不過,他們應該不會這麽快動手,畢竟現在站在明麵上的是我。”
張鳴略微尋思,放下心來。
如果太一仙門想要對付清泉,那麽大概率會在對自己的下一輪出手且失敗之後。
“再說了,清泉那家夥雖然夯,但是不傻。”
曾小牛、郭香和尹雪見他陷入深思,也沒有打擾,而是靜靜等待。
張鳴抬眼看向他們,問道“小牛,還有一院呢?”
曾小牛這才繼續說道“還有一院名為中書院,乃是當今聖上的權利中樞,負責詔令、議事、國政等大小事宜,甚至有權參加軍部議事。”
張鳴明白了,這才是當今女帝真正直屬的力量。
“而六部就複雜多了,有寒門出身,有世家門閥,也有三宗十七派等暗中扶持。具體如何,就不是我一個小人物能知道了。”
曾小牛搖搖頭,說道。
不過,僅僅這些,已經不是尋常人能夠看清了。
張鳴點點頭,讚道“曾小牛,你若為官,或有一番作為。”
曾小牛臉色微紅,訥然道“我離為官還遠,連府試都不一定能過。”
郭香在一旁打氣道“你都踏入儒道修行了,不要妄自菲薄。”
他張了張嘴,應道“郭香姑娘教訓得是。”
幾人閑聊之後,繼續遊覽昭明書院。
“喂,你們是什麽人!有書院的名牌麽?”
這時候,忽然有兩名執事模樣的人,自閣樓裏走出來。
他們將張鳴等人攔在路上。
“糟了,清徽道長,書院裏有規定,未經許可,不得擅自帶外人進來。”
穀縮<spa> 曾小牛麵露驚慌,低聲說道。
書院裏的每位學子都有身份名牌,就是為了防止他人混進來。但是他帶著張鳴等人進來,並沒有名牌,也沒有報批。這被監院的執事抓到,是會被重罰的。
“說話啊,你們是什麽人?知不知道擅闖書院,是要被扭送到巡城衛的!”
兩名執事孤疑的看他們一眼,厲聲道。
“方執事,這是……這是學生的名牌,我叫曾小牛。”
曾小牛硬著頭皮遞上自己的名牌。
那是一枚竹製的簽牌,上麵寫著“昭明,丁字院,曾小牛”等字。
“唔,是書院的學生。可是,他們呢?”
方執事是一名下巴蓄著胡須的中年人,眼神淩厲的問道。
張鳴略微皺眉,他們並不知道進書院有這麽多規矩,還以為可以跟著曾小牛進來隨便參觀。
“他們……他們是學生的朋友,過來給我送了點衣物,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曾小牛慌忙向兩位執事行禮道。
說著,他轉身向張鳴等人低聲道,“清徽道長,咱們還是出去吧。”
“慢著!”
方執事卻突然捏著名牌叫道,“嗬嗬,原來是丁字院的窮書生,你以為編個理由,就能帶他們安然離去嗎?”
曾小牛腳步一頓,問道“你……你還想怎樣?”
方執事掂量一下手裏的名牌,遞給旁邊的圓臉執事“趙執事,麻煩告訴他,擅帶他人入院,該受什麽懲罰?”
圓臉執事笑道“擾亂書院秩序,危害學子安全,按院規戒律,輕則罰銀,重則逐出書院!”
曾小牛的臉色一下子煞白“逐……逐出書院?”
方執事見自己兩人的威懾有效果,笑道“那倒不必,你們畢竟沒有做過什麽危害書院的事情。但是這罰銀嘛……”
他伸手用指尖摩挲兩下,給出暗示。
曾小牛懵著眼睛看兩圈,沒明白。
趙執事不由按住名牌,哼道“小子,按照院規,這到了監堂至少要罰銀十兩,我們念你是初犯,給五兩銀子,破財免災。”
這回眾人是聽明白了。
原來他們是公然勒索銀兩,才不將曾小牛扭送到監堂。
“怎麽?不樂意?”
方執事臉色一沉,警告道,“曾小牛是吧,你要知道若是罪責坐實,不僅你要受罰,還有他們也要跟著被送到巡防處。嗬嗬,你怕是不知道,這東陵郡郡城是哪個世家執掌巡防衛!”
圓臉的趙執事笑道“自然是八大世家的方家。”
曾小牛嚇得踉蹌後退。
書院裏是世家壟斷,書院外也是世家掌權,他根本無從選擇。
可是,比起交錢、受罰,他更怕清徽道長一言不合,就將眼前這兩人宰了。
若是宰了兩人也罷,就怕到時候惹出了昭明書院的師長、院長,清徽道長再一個不高興,將他們也宰了,甚至順手燒了書院……
他越想越是驚恐。
曾小牛在酒樓裏聽過說書先生講話本,裏麵就多是這麽演的。
正所謂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打了仆人來了主人,最後掀翻老底,誅滅靠山,重塑朗朗乾坤。
“方執事,趙執事,這回確實是學生錯了,甘願受罰。隻是學生出自永安鎮,家底窮困,實在拿不出這麽多銀錢……”
曾小牛苦口婆心的說道,“您看能否寬限兩日,學生自酒樓裏拿了工錢,就一定給您送過來。隻要您肯放我這些朋友離開。”
可是,他越說,兩位執事的臉色越沉。
“沒錢?沒錢讀什麽書!”
方執事的眼裏滿是鄙夷,“小子,你知不知道這昭明書院裏,都是東陵郡各個世家的公子哥,你能與他們同窗,已經是積了八輩子的德,竟然還敢帶狐朋狗友進來搗亂,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混了!我要是你,早就找一位世家公子投效,興許能活得滋潤些!”
他見撈不到好處,嘴裏再不留任何情麵。
趙執事也道“方兄說得是!小子,我給你指條路!郡城方家的少爺就在書院裏讀書,現在正缺一名馬夫,沒錢要麽去試試?”
方執事點點頭“你若願意,那麽今日之事就揭過吧。”
曾小牛握緊了拳頭,這兩人分明在羞辱寒門的讀書人。
為奴為仆,牽馬嚐糞!
這是非常人所能容忍的屈辱!
可是,他看一眼兩人,又看一看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的雅致書院。
若是這一切都因為這兩個人的無禮,而惹怒了清徽道長,被毀於一旦,那自己於聖賢之前也是罪人。
“罷了,昔日越王牽馬嚐糞,能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就大業。我曾小牛又如何不能?”
他想起典籍裏記載的一些失落年代的事跡,下了決心。
“能得方公子器重,是學生的榮幸,還望方執事引薦提攜!”
曾小牛咬著牙,恭敬的說道。
張鳴、郭香和尹雪三人不明白書院裏的規矩,所以一直在後麵觀看。
但是,到了此時,三人有些忍不住了。
“曾小牛,其實你不必委屈自……”
郭香出言說道。
有清徽道長在,完全可以硬氣一點,何必卑躬屈膝。
可是,她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方執事摸著胡須笑道“不錯,孺子可教!我方家也不是無償用你,那前麵半年的工錢我會替你保管。”
這言外之意,就是半年的工錢還得交給兩人。
趙執事的圓臉上也露出笑容,顯然這種事他們不是第一次幹,已經配合默契。
兩人之間也自然有分成的比例。
張鳴搖搖頭,有些失望。
他之所以提議來昭明書院看看,是因為對這方世界缺乏了解,所以想看一看這裏教學的是什麽內容,儒家又是如何修習浩然之氣。
然而,如今一看,不過是世家門閥的後院罷了。
烏煙瘴氣,有辱視聽。
“尹雪,扔進河裏吧。”
就在曾小牛心驚膽戰的時候,果然聽見清徽道長不鹹不淡的吩咐道。
他瞬間瞪向對麵的兩人,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這麽委屈自己,其實是想救你們,救這個書院啊!
“小兔崽子,你還敢瞪我!不就是半年的工錢嗎,你以為我們瞧得上!”
方執事卻會錯了意思,不滿的訓斥道。
然後,隻覺一股淩冽的刀意,瞬間覆蓋了這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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